42 【四十二】

【四十二】

遠遠的看到對面走過來的人時，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大公主用餘光看着走在自己旁邊的人，然後放慢腳步，挪到了第二排。

和她并排的三公主暗暗瞪了她一眼。

三公主也想退。

可是對面最前方的，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

而身邊的，則是未來自己的皇嫂。

她退無可退。

早在知道下午要去圍場的時候，三公主的腦海裏就想到了五六種兩人會碰面的場景。

可是怎麽，都沒想到在大庭廣衆之下，楊明春會和太子殿下就這麽面對面。

尤其是邵白羽還在後面的人群裏。

太他娘的尴尬了。

三公主心中忍不住爆粗口。

兩方隊伍逐漸靠近。

三公主看楊明春面無異色，似是不準備開口。三公主無奈，率先叫道：“皇兄，你們要去靶場嗎？”

從一開始，太子殿下的目光就在楊明春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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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消瘦許多，看她一直垂眸，看她毫無反應，好似他只是陌生之人，太子的心中，湧處一股鈍痛。

聽到三公主的問話，他颔首：“是。”

兩人帶着隊伍向靶場的方向走。

三公主則走在了太子和楊明春的中間。

心中斟酌了半天，臨到靶場門口的時候，太子終于下定決心，越過三公主，朝楊明春道：“明春，我有話和你說。”

身後的七殿下見狀，帶着衆人進了靶場。

三公主也自動為他們挪出了空間。

一個個人，從楊明春的身邊走過。

楊明春擡頭時，恰逢經過身邊的人是宋元閣。

多日未見，宋元閣長高了很多。只是瞧着他的面容，比從前更加沉定，冷靜。氣質也沉穩了下來。他和六殿下走在一起，氣勢甚至超過了六殿下。

錯身的時候，宋元閣忽然看向了她。

目光是楊明春從未見過的強勢和霸道。

像是要吃了她一樣。

楊明春的心忽然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看他。

下一瞬她再看去，宋元閣已經收回了目光，專注地聽着六殿下說話。

再往前，他的背影在一衆的殿下和貴公子們中間，若隐若現，到最後消失在靶場的門口處。

待原地只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太子的聲音有些艱難：“明春。”

楊明春擡頭看他：“殿下找我，所為何事？”

看着她眼中湧出的淡漠，太子只覺得喉間像是被塞了濕棉巾一樣，哽的他異常難受。

“我和白羽的事，是我對不住你。不過白羽她.....她過的真的很難，如果不把她納進東宮，她就活不下去了，我得給她一個名分。希望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太子一直說着話，看楊明春依舊沒做出什麽特別的反應，他心中有些着急：“我會補償你的，明春，真的，我保證我以後一定會補償你的。等我以後繼位了，我讓你當皇後！”

此話有些越矩了。

“殿下慎言。”

楊明春道：“婚姻之事，應當聽從父母之言。我已經和父親表了态，萬事都有父親做主。既然聖上和父親都贊成我們的親事，殿下放心，到了婚期我自不會逃避的。”

話，說的圓滿周到。

可聽在太子的耳裏，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至于哪裏不對，他一時也說不好。

太子轉了話題：“上次我送你的玉雕，你還留着嗎？”

楊明春道：“太子賞賜之物，自當珍惜，怎敢随意舍棄。”

太子終于想到了那股不對勁在哪裏了。

在他的面前，明春就像個沒有靈魂的閨秀，一舉一動都像是用尺子量出來似的，規規矩矩。

但卻不再是他印象裏的那個楊明春了。

他張口欲說些話，卻聽她道：“上課的時辰到了，殿下，我先去圍場了。”

說着，等太子呆愣地點頭之後，才轉身向圍場走去。

圍場內的氣氛尤為尴尬，一個個好奇的目光不時地落在楊明春的身上。

封瑩擋在她身前，替她遮住了大半。

待夫子來到，衆人這才把注意力從楊明春轉移到了邵白羽的身上。

自然是為了排擠她。

楊明春依舊沒管。

下午放課之後，她告別封瑩，上了自家馬車。

待歲歲放下車簾，楊明春挺直的脊背這才彎下來。

“累死我了啊，在這上一天課，比我跑一天馬都累。”

歲歲笑笑，擡手為她捏肩。

“姑娘這是在府裏閑散了幾天，一時不适應罷了。”

楊明春放松身體：“力度再大一些，就肩膀這塊酸酸的不舒服。”

“好！”

歲歲跪坐在木凳上，朝着她肩膀的地方使勁捏。

力氣有些大了，楊明春聳着肩去躲她。

“好了好了，輕一點，有點疼...”

她歪着身子去躲歲歲的力氣，正巧歲歲在往下發力，兩人身形一個錯轉，壓的楊明春倒向馬車一側。

前方車夫沒有掌握好力度，馬車前進的方向有了些許偏移，撞上了和她們同行的另外一輛馬車。

幸好此時不是鬧市，只是一處略窄的小道。

歲歲掀開簾子向外看：“怎麽回事？”

車夫忙下車致歉。

看到對面馬車的标志，歲歲心裏咯噔一聲，回身朝楊明春道：“姑娘，是寧王府的馬車。”

楊明春掀開車窗處的簾子向外看，正和對面馬車內寧王妃的眼神相對。

寧王妃淺淺一笑：“楊四姑娘。”

她的神情比初見時憔悴了一些，眉目間的累意，即便是再濃豔的妝容都遮不住。

楊明春笑道：“寧王妃好。”

看她們前進的方向相同，寧王妃道：“楊四姑娘這是剛從宮裏出來嗎？公主苑放課了？”

楊明春點頭。

“是。”

似是看出了她不欲和自己多說，寧王妃的眼神有些落寞。

收回目光的時候，看到街對面有家茶樓，寧王妃道：“不知楊四姑娘是否有時間，去茶樓一敘？”

楊明春不想。

可是看着她有些混沌的眼睛，在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楊明春聽到自己答應了她：“好。”

兩人下了馬車。

茶樓內的人并不多，小二把她們帶到了樓上，又泡了杯茶之後，轉身下樓離去。

誰也沒有說話，寧王妃出神地望着窗外。

等了一會，看她還沒有說話的意思，楊明春率先出口：“寧王妃？”

“啊？嗯。”

一直保持着笑容，讓寧王妃的臉色有些僵硬。她恢複平靜的樣子：“抱歉。”

方才兩人離得遠，又各自坐在自己的馬車裏，楊明春瞧的并不真切。

現在她們面對面坐着，即便是寧王妃穿了高領的衣服，楊明春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耳下的紅痕。

她愣住了。

順着楊明春的目光，寧王妃也知道她看到了什麽。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下的位置。

再笑時，面容就帶了滿滿的苦澀。

“那天，你都看到了吧？”

楊明春心下一緊。

她好像知道寧王妃說的什麽意思，又好像不知道。

不過有一點她知道，那就是不能承認。

“王妃此話何意，明春不明白。”

寧王妃也不是真的想問她問題。

她自顧自地說：“世人都唾棄我，說我不守婦道，說我是妖孽，勾引聖上，一個個都恨不得扒我的皮。我都知道，可是我有什麽辦法呢，我如果不答應，寧王就活不到明天。我不想回來的，寧州多好啊，可是他非要回來，說要祭拜先皇。”

她頓了一下，也不管楊明春了，只想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我又不能給他說實話，能怎麽辦呢，我只能和他一起回來。本來我想着都過去十多年了，再怎麽樣，也該淡了。可是他...他說這段時間讓我好好陪他，等他膩了，就放我和寧王回寧州。我知道，他想讓寧王丢臉，他要告訴天下人，他贏了，寧王敗了。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我要是能接受他，何必做了這麽多事，害了這麽多人，就為了和寧王在一起。”

她雖是在發洩，但說出的話很有條理。

楊明春的注意力，很快落在了她最後一句。

“為了和寧王在一起，她做了很多事，害了很多人。”

有什麽東西，好像要破土而出。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機，楊明春把它壓下去。

“王妃，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

寧王妃茫然地搖搖頭。

“都這麽久了，我們也該回寧州了。可能過兩天，他真的會厭棄了我的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