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十四】

【五十四】

老夫人的話,很快應了驗。

開春上朝之後,有朝臣上奏,指責楊通家宅不寧,身為鎮邊大将竟把發妻生生逼死。楊通對此毫無辯解之力,再加上楊宰相和楊太尉的不聞不問,聖德帝無奈,撤了楊通的職。

又顧念着楊家,聖德帝思前想後,在京都找了個閑職,讓楊通過去赴任。

說是閑職,其實也就是京都中的巡邏小隊,負責京都街市的治安情況。

楊通并無異議,接到聖旨之後,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就去走馬上任。

他這般得過且過,毫無上進之心,可氣壞了玲珑。

次日趁着楊通出門,玲珑思前想後,帶着兩個兒子一起去了楊府門前。

趁着人來人往,三人一起在大門口處跪下。

她大聲哭訴自己的經歷,說要贖罪和道歉,祈求楊家打開大門,讓自己和孩子們進去。

老夫人因為楊通的事,近日心緒不佳。大夫人聽到仆人的話,做主關了大門,任玲珑如何哭訴。

好在楊通很快就聽到了消息,跑過來拉着玲珑回去。

玲珑甩開他的手:“将軍,我不走。都是我的錯,才讓姐姐有了心結抑郁至死。此事是我引起的,就該我來贖罪。将軍不必心疼玲珑。”

楊通雖身上的傷還未好,但到底是男子,力氣比玲珑大上許多。

他雙手如鐵箍一般,牢牢地抓住玲珑的手,靠近她的耳邊低聲道:“跟我回去,不然就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了。”

玲珑随他多年,自是了解他的脾性。瞧見他眼中的狠辣,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氣,玲珑無奈,只得跟他一起回了西邊的院子。

兩個孩子跟在他們身後,接到玲珑的示意,邊走邊嚎啕大哭,引來圍觀人員側目。

此番鬧劇很快在京中發酵,不到半日,幾乎傳遍了整個京都。又經過有心之人的添油加醋,風頭俨然蓋過了太子的梅園之事,成為了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彼時宮中公主苑已經開了課,侯麗君總結完近日聽到的閑言碎語,最後說道:“我覺得這件事背後的推手肯定是皇後,她就是想用楊家的醜聞,來轉移大家對太子的注意力。”

因為除夕晚上的梅園事件,苛待宮人致死,太子如今還被聖德帝關在皇子所內,不準出房門。

侯麗君邊說,還邊贊同地點頭:“畢竟這件事背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太子了。”

楊明春沒有附和她的話。

因為在之前,她也曾這樣想過。

“算了,不說這些傷心的事了。”

侯麗君看看左右,露出一個趣味的表情:“你聽說了沒。”

一般這種時候,她總會說出引人震驚的大事情。

楊明春搖頭:“沒有。”

侯麗君那麽問,也不是真的在乎她的回答。

聽她終于有了反應,侯麗君興奮地說:“許過回京過年了。”

楊明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許過原是宮中千牛衛大将軍之子,之前還曾在皇子所上課。後來三公主不知為何,和他瞧對了眼,兩人關系很是親近。

這件事很快被皇後知曉。

皇後當然不允許三公主鐘情一個千牛衛之子,和聖德帝商議之後,就把許過外派出去。

看侯麗君這樣的反應,楊明春覺得此事應該不是‘許過回京了’這麽簡單。

果然,下一刻只聽侯麗君說:“聽我母親說,她也是聽皇祖母說的,三公主可能要嫁給許過了。你沒看嘛,三公主從年後都沒有來過公主苑上課,她是在慶吉宮備嫁呢。”

楊明春有些驚訝。

三公主一向眼高于頂,處處和自己比較。就說選夫君之事,如今自己明面上還是準太子妃,三公主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嫁給一個遜于太子太多的人。

不過也有可能是自己狹隘了,這許過,或許有他自己的本事呢。

楊明春道:“三公主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咱們別在背後議論了。”

“我知道,我這也就在你面前說說。”

侯麗君說完,真的安靜了下來。

不過沒多大一會,她自己尋了理由,又向外跑了出去。

如今雖說臨近上課的時間,堂內也來了不少大家姑娘們,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坐在和楊明春距離較遠的位置。

原先在這裏,她們大多以大公主,三公主和楊明春為首,三方雖說經常吵架,但局面到底還是和平的。現在大公主在文貴妃的宮裏備嫁,再有兩月就是她和魏家魏勇的婚期了。三公主和許過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也不來公主苑,整日在慶吉宮裏。

好不容易來了惠樂公主和淳陽侯的獨女侯麗君,結果她還很聽楊明春的話。

隐隐地,楊明春成了整個公主苑的第一人。

楊家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大家都以為楊明春此時心情定是不佳,一個個的均都遠離了她。

如此,倒讓楊明春多了些清靜。

身邊傳來一陣清雅的淡香,聞着還有些熟悉。

楊明春轉首看去,四公主不知何時來了,正坐在她原本的位置上低頭看書。

楊明春的目光,落在了四公主手腕上,那串由茉莉鮮花串成的手環上。

如今天氣雖然暖和了起來,但遠遠還沒到茉莉開花的季節。四公主手上的茉莉花,花瓣薄的幾近透明,層層疊疊地圍着正中的花蕊,開的正好。

那是楊家花房裏,老夫人剛培育出來的新品種,視若珍寶,也只有和她交好的親朋好友見到過。

楊明春眯了眯眼,知道肯定是楊春靈偷摘了話,拿來讨四公主的歡心。

她向後靠着她的桌面,低聲道:“四公主,你手腕上那花環,是我大哥送的吧?”

四公主聞言,立刻擡起右手,去遮左手手腕上的花環。

下一刻她又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多餘,收回右手,對着楊明春點了點頭。

楊明春沒說其他,只道:“我大哥身邊圍着的人很多,尤其女子姑娘更多。別的不說,就說在這公主苑裏,不說有十個,那七八個是有的。你這般張揚,小心被人盯上,着了她們的道。”

四公主的親弟八殿下,如今已經進入朝堂做事,聽說被聖德帝誇獎過好多次,為此他們的母親賢妃也得了意,在後宮之中已經被妃嫔針對上了。

四公主拉着衣袖,蓋住了茉莉手環。

“我知道了,多謝你,明春。”

楊明春道:“沒事,你自己多注意就行。”

此時馬上就到上課的時間,侯麗君還未回來。楊明春起身想讓人出去尋她,擡頭就看到侯麗君從後面走了過來。

“麗君,你去哪裏了,夫子馬上就過來了。”楊明春問道。

侯麗君的神情有些落寞,低頭坐在座位上,也不回答她的話。

楊明春不明所以,想再問問她是否遇到了什麽事,就見教她們的女夫子走了過來。

整個課間,侯麗君都沒有再說過話。

直到放課的時候,她也不等楊明春,抓起桌上的書冊就向外走。

這幅樣子,要說沒事才奇怪。

楊明春讓宮人幫自己收拾書桌,急忙追了過去。

可侯麗君的步伐太快,又刻意躲着她,沒兩下就甩開楊明春,消失了個幹淨。

楊明春尋了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看到侯麗君的身影。

她選了人少的路想回公主苑,在經過一個鮮少有人的地方,看到了楊太尉和宋元閣正坐在一起,看樣子好像在談事情。

她朝他們走過去,剛走近兩步,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姑娘。”

是楊太尉的近身侍衛。

聽見了他的話,楊太尉朝他們望過來:“是明春啊,沒事,過來吧。”

楊明春走過去,停在了他們面前。

她看着一臉從容的楊太尉,又看看略有些緊張的宋元閣:“我應該想到的。”

宋元閣的字很有祖父當年的風骨。父親的字又是祖父親手教的。

還有母親曾說過,父親對宋元閣私下照顧頗多。愛護宋元閣的惠樂公主,對父親也很客氣。

楊太尉笑了下:“你們先聊,我還有事,先走了。”

楊明春攔住宋元閣想求救的手,佯裝生氣,質問地看着她:“你說從小照顧你的師父,就是我父親吧?”

宋元閣‘嗯’了一聲,又連忙解釋:“我也是剛發現沒多久,一直想告訴你來着,只是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誰信。”

宋元閣低下頭。

好吧,他自己也不信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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