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節

不知道每次容岩看他時在想什麽,但他還是喜歡那雙眼睛,喜歡他看着自己。

想讓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久一些,那樣他會不會發現一點安彧的好,會不會發現安彧溫吞的,遮掩的,像休眠火山一樣只會在地殼之下洶湧的愛。

15.

熱鬧環境中的沉默對視被裴方馳的一聲“容岩”打破。

安彧率先移開視線,容岩随他轉頭。

“容岩!來幫我一把。”上好的茶具被置于東南角,與牆上的字畫相得益彰。

這處是裴方馳的新宅,還沒請傭人,只有一位老管家,今天請來的都是發小,他沒讓管家做什麽,而是親自沏了茶。

安彧愣了一會兒才過去随便選了個位置坐下,程暢想把切片的乳鴿肉沾好胡椒粉喂給他,半路就被托着茶過來的容岩截了筷子。

他在安彧身邊坐下,把筷子推回程暢嘴邊,“他不能吃辣。”

四方烤桌,八個人坐還有餘位,烤肉在鐵板上滋滋作響,最中間的炭火正在烤魚。烤好的乳鴿已經裝盤,容岩取了一只切下兩個沾蜜汁的腿肉放到安彧盤子裏,安彧抓起來就咬,放冷之後的乳鴿肉有點幹,他吃了兩口就放下了,容岩拿過來把他剩下的吃完,給程暢看得一愣一愣的。

顧不上理會從筷子上掉落的肉片,他都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說起。冷着臉吃老婆吃過的食物居然看起來和容岩也怪搭的。

程暢想起了自己的疑惑:“為什麽不能吃辣?”

安彧被茶嗆了一下。

程暢想起了自己做冷盤的初衷:“為什麽要喝茶?”

他拍了拍手,“酒呢?今天為什麽沒酒,夏天吃烤肉怎麽能少了酒!今天不是方馳回國第一次跟我們聚會嗎!失聯這麽多年可算是舍得回來啦!必須開酒!”

開安彧帶的冰酒!程暢內心在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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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以後還有的聚,”裴方馳放下手裏的筷子,雙手交疊相扣撐着下巴,面上帶笑,看起來心情愉悅,“今天都不喝酒。”

他看着容岩手邊的茶杯,語氣裏帶着心理醫生獨有的安撫之意,“晚上一起去玩賽車啊,現在先喝茶。”

程暢有些詫異,轉頭看看白逸聲,對方也是一樣不知情。但朋友間的聚會随性些,吃完了接着玩,玩什麽都一樣。

容岩給安彧烤牛排,眼皮都沒擡一下,“我今天沒開那輛車,我和安安就不去了。”

安彧靠在椅背上,摳了摳手裏的抱枕。

裴方馳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拿起手邊的鑰匙對他晃了晃,“我有車,新車,剛改裝好,絕對不輸你那輛,你今晚拿來玩玩呗?”

安彧的手漸漸抓緊抱枕一角。那個标志,和容岩的改裝車一個牌子,也許還是新款限量。

容岩先夾起牛排放到安彧面前,才看向他,“新車你自己不開給我開做什麽。下次吧,下次去玩。”

裴方馳臉色有些僵。

安彧用手指輕輕碰了兩下他的大腿,剛想說要不你去玩吧,裴方馳就先開口了:“不會是安彧不讓你玩了吧,以前安彧就挺怕玩賽車的吧?”

安彧收回手,指尖暗暗戳着手心。

他繼續說:“每次坐副駕賽完一程,下了車臉色都很白,安彧現在還怕嗎?可是容岩玩了多少年了,管太嚴不好吧?他從小玩到大,在什麽路況加到多少碼安全底線在哪裏起碼還是知道的……”

“是我不想讓他去。”容岩打斷他,“安安最近身體不适合玩。”

“況且,”容岩也放下筷子,背靠沙發,手攬上安彧的肩,“他本來就白,你把他和那群成天在荒野比賽的粗人比做什麽。”

幾位朋友笑起來,安彧也沒那麽尴尬。

容岩眼裏看不出情緒,但裴方馳知道,他生氣了。

“我就随口說說,安彧不會怪我吧?”裴方馳打着笑場,端起茶杯隔空敬他。

安彧對他搖搖頭,有人起了別的話題,聊開之後剛才的事也就過去了。

容岩不是話多的人,朋友說事他就聽,以前安彧向來是被打趣的對象,如今被劃入容岩的領地也再沒人敢仗着比他年齡大調侃他。

安彧也安靜聽着,程暢心直口快犯傻他會笑,偶爾談及生意上的事被問起安路他也會說一些。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想剛才的事,他切切實實體驗了一把被容岩護着的感覺,心裏甜得完全可以原諒裴方馳所有不友善的言語。

他不知道裴方馳今天是怎麽了,也摸不準容岩的想法。其實他的身體也沒什麽事,上次做得是有些狠,但他受得住。他們之間的氣氛本來就有些古怪,出來一聚再鬧得不愉快算怎麽回事。

他又怕容岩是為那天自己說他賽車的事所顧慮,想了想,還是湊到容岩耳邊說:“我沒有不讓你去……你想玩兒的話,我們也可以跟他們一起去的。”

16.

容岩頓了一下,默不作聲地看了他一會兒,手指在他肩頭收攏。

安彧被他弄得有些疼,久到安彧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聽見他說:“不去。”

前所未有的冰冷語氣讓安彧一怔。

哪裏,哪裏又不好了嗎。

安彧有些低落。

在心裏嘆了口氣,他把抱枕放到腰後,端着冷盤吃了起來。

容岩盯着他下颚和頸部相連的漂亮線條,漸漸松開手上的力度。

就這麽不開心嗎。

就這麽喜歡和他一起待着嗎。

本意是想借這個機會帶安彧來和過去做個了斷,誰知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就喜歡和那個人湊一起玩,裴方馳要去野營,安彧絕不會說想泡溫泉。

小傻子一個。現在也是。

控制不住地想生氣。

真是自找的。就不該帶他來。

有裴方馳在,安彧什麽時候能想起容岩也在。

右手用力揉了揉眉骨,終于引來小傻子的注意。

安彧看了看他,放下盤子給他倒了杯茶,“是不是累了?你今天吃好少啊。”

突然就有些惡劣地想看他害羞,容岩左手覆着他的後頸,把他輕壓向自己,于是鼻尖稍稍錯開,額頭抵着額頭,“嗯,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幾位朋友都是沉穩的性子,程暢稍微活潑些,和白逸聲一唱一和。他不知道容岩有沒有發燒,反正他自己要羞得面上發燙了。

容岩放開他,擡手看了看表,對他說:“你再吃點,差不多我們就回去。”

安彧點頭,轉眼就對上裴方馳情緒難辨的目光,對方先別開臉,像是在認真聽身邊的人說話。

差不多又烤了兩輪,散場之際,安彧是扶着桌沿站起來的,小腹隐隐作痛有些難受,容岩看他,安彧只能指了指洗手間,忍着腹痛裝沒事人似的慢慢過去。

反手拉上門他就捂着肚子蹲下了,這次倒沒有疼得多劇烈,只是比之前持續的時間都長一些。

接連幾次的腹痛讓安彧莫名有些心慌,但也沒有多想,只是猜測大概是今天吃的東西不太适合。

緩過疼痛後覺得自己在這裏待得久了,于是洗了手準備出去。

屋裏沒有人,只餘桌上一些冷炙,樓上有交談聲,院子裏程暢的大笑傳來,安彧走過窗邊,最先聽清的卻是裴方馳的聲音。

安彧透過木窗看出去,那兩人站在屋檐下,是他看過無數次的一對背影。

他問容岩,你以前不是說這樣的院子最好嗎,宅子也照着你提過的想法來弄,你喜不喜歡?

他說,如果我當時沒有走就好了。我不知道他會找你結婚。

他抓着容岩的手,用乞求的語氣不停重複,容岩,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容岩從始至終都沒有作聲。

安彧覺得有什麽東西要把自己的視線模糊了。他轉身回到洗手間,站在鏡子前連自來水開關都打不開,指尖在抖,嘴唇發幹,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他一直都弄錯了。

裴方馳的喜歡早就露了端凝,是他太蠢,以為容岩和自己一樣,一廂情願得不到回應。

原來單箭頭的只有一個人。

所以裴方馳對他抱有敵意不是錯覺。

那容岩……會怎麽想。

剛才,剛才是不是也是做給方馳看的。

叩門聲響起,安彧腦子裏亂成一團。

容岩在叫他。

安彧應了一聲,匆匆用水把淚抹去。

他們要回家了。

17.

直到睡前容岩還一直在書房和助理通電話。

安彧縮在床上,兩只手緊緊抓着被角,傍晚在裴方馳家的畫面不斷湧入腦海。像有什麽要變了,心慌得像一個人站在無邊曠野,不因為開闊而覺得舒暢,只有無盡的被抛棄感。

裴方馳離開快三年他才敢提出和容岩的一起合作一場婚姻,扯出拙劣的借口把自己和他綁在一起,妄想日久生情的美夢。

他多壞啊,哪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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