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六天

第六天

這次吵架的源頭,在于兩個人的未來規劃産生分歧。

滿好初中仰仗着方璟,一下子沖到平蕪——雖然是吊車尾吧,好歹也是上了,為此,郭麗霖還獎勵她一臺手機。

當年用的還是3G網絡,也不是人手一臺手機,滿好可高興了。

結果高中又垮下來,填報志願,郭麗霖讓她第一志願填的當地一所本科,她學文,專業可選擇不多,最後被新聞錄上。

猶記得,當時老師耳提面命:高中不努力,大學在本地。

嗯,她真就在本地了。

郭麗霖嘴裏争氣、不用父母操心學習的方璟,上了一所政法大學,遠在上千裏之外。

郭麗霖讓滿好留在身邊,想的是,就這麽一個獨生女,将來老倆口的養老得靠她和她未來的丈夫。

方鑫呢,覺得男人得在大城市施展拳腳,拼下一份事業,他和範慧芳事業穩定,退休後養老金不錯,用不着他操心。

正逢畢業季,兩人面臨抉擇,滿好得知他收到一家律所的offer,并有留下的意向,和他發生争執。

“我媽不讓我離家那麽遠,你自己看着辦吧。”

甩下這麽一句話,然後把他拉黑。

方璟說滿好逼他回來,她一點也不心虛。

“我沒有脅迫你,就是推着你做決定。你看,你這不就決定好了?”

方璟扶了下眼鏡,目光移開,落在電視機上,沒開的屏幕黑漆光滑,倒映着他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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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在猶豫,并不一定留在S市。”

“猶豫就說明我不是你的第一選擇,”滿好聳了聳肩,“那就算了咯。”

拉黑也沒冤枉他。

“你很無所謂?”

方璟兩指掐住她的臉肉,不輕不重地捏着,只覺得手感軟膩,捏蓬松的包子皮似的。

滿好嘟囔:“怎麽都喜歡捏我的臉,逗小孩嗎?”

她打掉他的手,揉揉被他捏的地方,“我有所謂啊,這些天我日思夜想,輾轉難眠,人都瘦了……三四兩呢。”

方璟好笑,揭穿她:“你是一天只吃兩頓才瘦的吧。”

滿好不是特別纖瘦的類型,163cm的身高,一直在98到103斤間徘徊,要是冬天再多吃,還要高出那麽點兒。

高考完,她就嚷着減肥,滿宏傑勸她別減了,再減身上就沒幾兩肉了。她不,她執意要減,說要穿漂亮小裙子,驚豔方璟。

——方璟還是後來才知道的。他尋思着跟他有什麽關系,一問才知道,她覺得自己臉比他大,很掉面子。

反正,滿好一定要減。

然而她沒耐力,辛辛苦苦控制飲食,減掉兩斤,嘴饞就吃回來了。

倒養成了個習慣,放假時,要麽賴床起得晚,早午餐一塊吃,要麽不吃晚餐。

但這期間,水果、零食她是不會斷的,郭麗霖說她就是這樣才瘦不下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她口中“三四兩”,至多是她沒錢出門吃好的,飯又吃得少才沒的。

話又說起來,滿好花錢大手大腳,攢不住錢,一到放假,就經常白蹭方璟的。

方璟了解她這德性,經常買一堆吃的,然後說買多了,分給她。起初她以為他沾染了她的毛病,某天突然開竅,意識到他故意買她愛吃的。

滿好常常一邊吃,一邊“嗚嗚”地感動,說方璟你好好。

眼中盈盈,如有星光流轉,真像那麽回事。

好有什麽用,她拉起黑來也毫不手軟。

方璟說:“我不多賺點錢,遲早被你吃空家底。”

“我又不是饕餮,”滿好瞪大眼,“哪吃得了那麽多?”

察覺到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停在她的肚腩上,她連忙捂住,遮住他的視線。

為自己申辯說:“那是因為剛吃飽!而且女孩子都是有點小肚子的,坐下來比較明顯罷了。”

“我知道,我又沒說什麽。”

滿好說:“你那個眼神就像什麽都說了。”

這回方璟的确是瞥了眼她的腹部,“你好像不痛了?”

滿好恹恹地躺回去,“……痛。”

無論她話中的真僞,抑或有無誇張成分,方璟一味相信,二十多年來一貫如此。

只是這事他無法感同身受,也替不了,守在她身邊,她有需要的,自會開口。跟他,她也用不着客氣。

範慧芳誇滿好聰明,不全是客套,滿好清楚着,對什麽樣的人,行什麽樣的事。

範慧芳和善,她就撒嬌;方鑫嚴肅,她就禮貌;方璟麽,她依臉色轉換态度,他生氣,她就服軟,他高興,她則作一作。

方家三口人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再擴大一下範圍,上學時,老師大多偏愛滿好,哪怕她成績差,也細聲細氣地同她講話。

正值中二期的男生說葷話,開黃色玩笑,從不開到她頭上去。當然,這其中免不了有方璟的作用在。

初一,男生個頭沒長起來,自我意識卻強,班裏總有幾個老師制服不了的刺兒頭,才上不到一年學,老師排出八大金剛來,那是最不服管的幾個。

女生發育得早,滿好是那年來的初潮。

私底下,男生們怎麽議論的,方璟不知道,那次甚至老師還在場,八大金剛中的一個,公然沖滿好說了句污穢至極的話。

涉及性,字眼裏盡是侮辱,以及自以為是的玩笑。

沒旁人笑,除了他們幾個同樣下流的人。

老師沒來得及訓斥,方璟已經從位置上起身,将那人揪起來。

臉色陰沉,眼角通紅,“你再說一句試試?信不信我廢了你的嘴?”

“喲,這不是方大學霸嗎,滿好是你的童養媳,還是你是她的男寵啊,這麽護着她?”

拳頭要砸下去,被老師從後面扯住。

暴力自古以來,都是一種不為提倡的非常規手段,對充滿叛逆,不懼以拳頭解決問題的男生,其實并不管用。

瘦小的方璟鎮不到他們。

他緩了緩勁,竟笑了下,“行,你繼續說,你依仗的不就是義務教育學校開除不了你嗎,想比誰更瘋嗎?等着。”

老師都有點被他的樣子吓到。

後來,大概連滿好也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的,鬧到教務處主任、副校長過來調解此事。

再後來,就沒有人敢當着他們的面說了。

所以,滿好憂慮的,不過是下課吃什麽,怎麽讓郭麗霖放她多看兩個小時電視,諸如此類的問題。

她身上的,不是被社會捶打、磨練出來的人情世故,是天然長成的小聰慧,如同剖開粗糙的岩石表面,便是晶瑩通透的水晶石。

很難得,很珍貴的品質。

就像現在,方璟知道,她沒那麽痛,只是恰好借這個機會,順水推舟,讓他照顧她,達成和好的目的。

嗯,架是她開的頭,她卻不想先向他低頭。因為她覺得他辜負了她一片冰心。

對啊,兩個人從小一塊上學,大學分隔兩地,畢業工作,他若留在S市,而她在老家,不會有寒暑假來回看對方,就是徹底的分開。

她氣他,說他是不是想擺脫她。

必然不是。

但一切未有定論,他無從解釋。她就默認是。

學校的事處理完,收到offer,縱使方鑫不同意,他也頂着壓力回來了。

滿好就不同他鬧了,把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發了個貓貓怼臉的表情包,它還伸出爪子,朝屏幕撓了一爪。

“你跟孟海川說了什麽?”

滿好頭向旁邊一歪,靠在他肩上,兩條腿交疊地搭在沙發上。

為了跟閨蜜約會,她穿的裙子,因為躺下的動作,裙擺往上縮了縮,露出小腿,和一小截大腿。

她是橄榄皮——她研究出來,告訴他的,光線好時,白得發光,到室內就暗黃一些,但他覺得她還是白,至少晃到他的眼睛了。

“沒說什麽,就普通老同學打招呼。”

方璟瞟了下,收回視線,拿外套給她蓋着。

她奇怪:“我不冷呀。”

“蓋着。”

好咯,反正不是她的衣服。

滿好用腳尖扯扯,用手拽拽,蓋得更均勻,就這麽靠着他玩手機。

過飯點已久,店裏沒什麽事,滿宏傑便騎電動車回家。

在玄關處換鞋,扭頭見到方璟,便笑着說:“小璟也在啊,留下一塊兒吃飯吧,叔叔買了燒鵝和龍蝦。”

滿好沖方璟擠眉弄眼,意思是:托你的福,今天難得吃頓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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