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二天

第十二天

這頓飯談不上不愉快。

畢竟方璟禮數周到，顧及女生的感受，但又無法從他身上感受到熱情。反而是刻意的疏遠。

至于滿好。

她更是挑不出錯。

滿好主動找話題，氣氛就沒冷下來過，說話聲調軟軟的，笑起來也甜，別說男生了，女生也喜歡這種女孩子。

明明是同齡人，身上還是有一種中學生的稚氣。不是說傻、幼稚，是像沒經歷過大學校園和社會複雜人際關系的單純。

但那番話，又豈會是真的白紙一張。

明顯是為了幫方璟堵她的心思。

至于他們有沒有那種關系，誰知道呢。親密歸親密，卻未逾矩。

這樣的兩個人，的确無法不叫人起疑，也容易叫人斷了念想——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段佳悅和他們告別，先行打車離開。

附近餐飲娛樂場所多，夜色降臨之後，反而熱鬧起來。

這是端午節假期最後一天，接下來要連續上六天班，雨也沒下了，人們紛紛跑出來。

滿好拉着方璟去逛，給自己挑皮筋的時候，拿了帶花的，給他套手腕上。

方璟沒抗拒，只是疑惑，“這是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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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好有理有據：“幫你擋桃花啊。”她撥了撥，“這樣，別的女生就不會随便對你有想法了。”

“這樣我媽就會有想法了。”

也是哦。

滿好想想，又取下來。

“明天你第一天上班，給你買身新衣服去。”

她想一出是一出。

“不是沒錢嗎？”

滿好嬉皮笑臉，“所以你出錢啊。 ”

方璟大學有做兼職，大三、大四又一直在實習，自己開銷不大，也攢了些錢。

既然來逛街了，他問要不要給她買面試的衣服。

滿好這會兒倒客氣起來：“不用啦，我自己有。”

她大學沉迷過一陣子jk，學化妝，但她興趣轉移得很快，後來下定決心，如非必要，絕不多買。

現在是踐行的起步階段，她的意志尚且堅定。

方璟知道她不喜歡唠叨，跟健康安全無關的，他也不多言，只說：“有想要的直接告訴我，但凡在我能力範圍內……”

“知道啦，方璟，你好啰嗦。”

滿好可不是由着性子胡天作地的人，都是剛畢業的人，他能有多富呀。

她拉他走進一家男裝店。

除了範慧芳，滿好是最了解方璟的女性。她又是年輕人，審美跟着潮流走，她自稱方璟的造型師，帶着他試了好幾套，逛了好幾家店。

方璟有通勤服，但不多，便買下三套衣服，一雙鞋。

先累的反而是滿好。

她拖着方璟的胳膊，半蹲着，仰頭看他，“方璟，我走不動了，你能不能把我拎回家啊。”

方璟，方璟。

受委屈了找他，作業寫不出來了找他，累得不想走了也找他。

而他就在這一聲聲“方璟”中，變得越來越無底線。

如果是跟郭麗霖逛街，哪怕腳底走出泡，滿好都不會這樣撒嬌。

郭麗霖才不縱容她，說：“我也累，你能拎我回去嗎？”

方璟的做法是，放下手裏的袋子，在她面前蹲下來，無奈地說：“上來吧。”

從方璟的骨架初具男人模樣時，他就背過她。

兩家一起去外地旅游，一整天行程排得滿滿當當，滿好蔫了，是他背她回的酒店。

她還記得，那次，他們落在父母們的後頭，她趴在他肩頭，昏昏欲睡。

他肩膀比看起來的要寬厚，她圈着他的脖子，像身處一艘遠航的船，微晃，但踏實。

父母也累了，說話氣力沒那樣足，聲音遠遠近近地傳來，仿佛罩上一層紗籠，不很真切。

滿好似乎聽到範慧芳說，這倆孩子這麽要好，如果能在一起，也滿好的。

可這次是在商場，附近人來人往。

人越長大，臉皮越薄。

滿好立馬直起腰背，“我可以，我能走。”

她把手遞過去，“你牽着我就行。”

方璟牽着她出了商場。

風吹得慢，天氣隐隐有了變熱的征兆，明天大抵是個大晴天。

路邊一個老奶奶提着花籃，邊編邊賣茉莉花手環，地上擺着二維碼牌和一塊紙牌，标着五塊錢一串。

滿好小跑過去，買了兩串，就蹲在那兒看，還和老奶奶聊起天。

“奶奶，花是你自己種的嗎？好漂亮呀。”

“還有一串多幫我加一朵可以嗎？”她指指身後的方璟，“我要送給他。”

滿好紮的丸子頭，顯得臉愈發的圓，其實她臉很小，甚至不及他的巴掌大，這樣蹲着，更是小小的一只。

讓人想揉揉她的腦袋。

老奶奶或許是鄉下來的，方言與城裏不太一樣，年紀大了，口齒又含糊。

她說了句什麽，方璟沒聽清，滿好抿抿唇，笑着“嗯”了聲，于是老奶奶也笑了。

手環編好，滿好戴上一串，又抓着方璟的手給他戴。

只聽她在哼：“願晚風将我吹，吹進你心內，晚燈映花正開……”

她唱粵語歌，只模仿讀音，不通其讀法，不太正宗，調子亦有些荒腔走板。

方璟還是聽笑了。

茉莉花帶着淡淡的香氣，随晚風飄散。

他将所有袋子都換到一只手上，用戴手環的那只手去牽她，并肩相攜的身影漸漸遠去。

到家，方璟被範慧芳問了。

“咋樣啊？佳悅那姑娘漂亮吧。人也挺優秀的。試着處處呗。”

“媽，你不用替我張羅了，我不喜歡她。”

“好好送你的？”範慧芳瞥到他手腕上的花，“你要是跟好好在一起，那更好了，我從小看着她長大的，又住對門……但你們都快發展成親兄妹了。”

方璟腳步頓住，有些頭疼，“媽……”

範慧芳連忙打止：“好好好，我不說了。”

方鑫說：“你要是沒想法，就別跟滿好天天混作一處，耽誤人女孩子，也影響你找女朋友。”

他又瞟了眼方璟，“小時候就罷了，這麽大了還不知輕重嗎？”

話裏話外，是提點他要注意男女之間的分寸。

不怪乎方鑫這樣嚴詞厲色。

沒有血緣關系，又是年齡相仿，平時就親密，男女間有沒有純正的友誼不提，他們這樣是有些超乎尋常了。

方璟有苦說不出。

他想解釋，又記起答應過滿好的，只是沉默着接下這一通訓斥。

高中時，老師懷疑過他倆早戀，把他們叫到辦公室，滿好狡辯說：“老師，他是我哥，我們媽媽是姐妹，不信老師你問我們家長。”

老師沒問，開家長會時，兩位媽媽的确手挽手，便當他們是血親。

同學們自然知道不是那麽回事。

沒誰閑得去向老師舉報，畢竟他倆也沒真的在談戀愛。

方璟進了房間，看到滿好發的消息。

一只顧德：我癱了，腿好酸。

一口方井：用熱水泡下腳。

一口方井：我們什麽時候跟家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