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中午休息的時候,藍曦臣對韋泠泠笑着說話,“韋姑娘這名字是令尊取的嗎?令慈喜歡喝茶嗎?喜歡喝什麽茶?韋姑娘你呢?你喜歡喝什麽茶?”

“我娘啊,我娘喜歡喝酒,尤其是我爹釀造的米酒。”直爽的韋泠泠思索半天,一句話把藍曦臣憋了個半死,連他的親弟弟都轉過身體,背對着他肩膀顫抖,魏嬰更是直接就在那裏哈哈哈哈……藍曦臣還在微笑着,心裏有沒有把兩個臭小子吊起來打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韋姑娘的名字是怎麽來的?”依然是魏嬰好奇心更重,這一打岔也算緩解了藍曦臣的尴尬。

韋泠泠嘆了口氣,“唉,這就要說到我家這邊的習俗了。我們這邊取名呢,都是孩子出生時,父親看到的第一樣事物。我家三個孩子都是如此,産房裏面孩子一聲啼哭,我爹要做的就是閉上眼睛,原地随意轉幾圈,然後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什麽就給孩子取什麽名。我大哥叫石頭,二哥叫烏鸫,當時我出生的時候,我爹第一眼看見的是家門外的小河,還是我娘說小姑娘取名叫韋小河不好聽,這才用了泠泠吧。”

三人想象一下,忽然覺得不忍直視,魏嬰都有點欲言又止,“那你們那邊的名字……”

韋泠泠又嘆口氣,“全憑天意吧。”

“也好也好,很有自然野趣,別有一番風味。”藍曦臣還沒有吸取教訓,他那副文藝貴公子的架子還端着不肯放下去。

韋泠泠直接一個白眼,“要是你爹第一眼看見的是阿貓阿狗,你再跟我說自然野趣。”

雖說這姑娘不了解藍氏雙璧的父親青衡君的事情,這種說法多少有點冒犯,但藍曦臣、藍湛,包括魏嬰此時都想到藍家雙璧如果原名是藍阿狗、藍阿貓……藍氏雙璧臉綠了又藍,藍了又紫,魏嬰直接笑抽了過去。

“哎哎哎,停下停下,你給我停下,”下午的時候,魏嬰看到一只蝴蝶很特別,正想過去抓了送給藍湛,結果手才準備伸過去,就被韋泠泠喝止了,“我說你這人怎麽回事啊?一開始就說好了,要做任何事先要問問我,你不要命了嗎?”

“啊?”魏嬰撓撓頭,不明所以,“不就一只蝴蝶而已嗎?”

“你娘沒有教過你嗎?越是美麗的東西越危險!那蝴蝶身上的粉末沾到哪裏就爛到哪裏,骨頭都不能幸免。”韋泠泠真的是火大了,魏無羨滿不在乎的态度更是火上澆油。

但她卻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又把藍湛和魏嬰同時刺痛了,還是藍曦臣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跟她說了魏嬰家的情況,韋泠泠當場就跟魏嬰道歉了,這才連帶着讓藍湛的臉色也恢複了一些。

唉,這直爽是直爽啊,可口無遮攔也的确是口無遮攔,魏嬰大大咧咧不當回事,藍湛看着藍曦臣卻一臉欲言又止。藍曦臣其實看明白藍湛的顧慮,說實話,他真的對韋泠泠是起了好感,但目前為止也只是好感。他給自己這麽一路的時間,也是想再觀察觀察,他是宗主,他未來的妻子是宗主夫人,兩人都是一門宗室的代表,不能僅僅因為個人好惡就能決定的事。藍湛可以将個人意願放在第一位,但是藍曦臣不可以,他應當有所取舍。

藍曦臣對着藍湛搖搖頭,魏嬰也拉着藍湛到一邊說話。現在這才第一天,有些事不用這麽早就做好決定,真的不用這麽着急。

接下來一貫跳脫的魏嬰也老實了許多,安安分分跟在藍湛身邊,真有個好奇也是認認真真跟韋泠泠請教。倒是韋泠泠看到魏嬰這般模樣,自己挺愧疚的,時不時拿一些能看能玩能吃的漂亮有趣的東西來讨好魏嬰。這樣子的她,藍湛對她也放下成見,不管怎麽說,一開始的确是魏嬰不對,人家姑娘也不是有意去戳魏嬰的痛處的。

只是處着處着,姑蘇醋壇老毛病又犯了,韋泠泠一靠近魏嬰,這位醋壇就開始以眼殺人,這次還是他親哥看不下去,反正魏嬰又活蹦亂跳了,于是接下來藍宗主化身為好奇寶寶,什麽都把韋泠泠拉到一邊熱情讨教。忘羨二人對視一眼,默默地把自己隐身了。

這麽一折騰,到了晚上,韋泠泠還是對這三人非常不放心,連忘羨二人去拾柴她都擔心,擔心這兩人會不會在她視線外接觸到什麽危險物品。于是,她和藍曦臣打獵的時候,也強令這二人必須在她視線範圍內,就怕一個沒注意到,這兩人遇到危險。

老實說,魏嬰和藍湛第一次被人當小寶寶照顧,心裏有點好笑,但更多的是感動。魏嬰笑嘻嘻的調侃韋泠泠,“聽說你在家是最小的妹妹,但你看起來很習慣照顧人啊,以後誰要是娶了你,那可就享福咯。”

韋泠泠可不是羞澀的女修,她才不會因為這麽一句話就臉紅呢,這姑娘大大咧咧的叉腰笑了起來,“那還用說嗎?不過啊,想娶我可不容易,我爹我哥我娘,沒一關是好過的。而且我爹娘早就說過了,我這輩子愛嫁不嫁,不嫁我也是家裏面獨一份的姑奶奶,誰也別想給我臉色看。”

聽到這話,忘羨二人看向藍曦臣,藍大哥此時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好吧,不管怎麽樣,阿羨也算幫他套出一些信息了。他,他繼續想想吧。

走了五天還沒有走到韋泠泠家的白苗寨,但是藍氏的三人多少都有點習慣這裏,這裏就如同韋泠泠說的,處處有危險。越美麗的東西越危險,但是平凡而不起眼的物品,依然不安全。不能怪韋泠泠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五天在她的帶領下,三人也算大開眼界了。自然界真的是千奇百怪,這十萬裏大山的山民更是本領各異,魏嬰好幾次差點着道了。後來的時候,藍湛把他看護的更是嚴格,一步不許多走,兩只手更是恨不得直接用抹額綁起來才好。反正從第三天開始,魏嬰成為四人共同的重點監護對象。藍曦臣多少有點後悔了,要是一開始聽韋泠泠的直接禦劍多好,現在讓他再拿出朔月,他也有點抹不開面子。

一路上見識了熱情的花苗,熟悉藥草的青苗,擅長蠱術的黑苗,雖然都屬于苗族,但其實各有不同。統一的是苗族的姑娘們真的很熱情,忘機冰冷着一張臉還好,魏嬰那張天生的笑臉真的是太麻煩了。姑娘們一個個的圍了上來,甚至還有些更大膽的直接就拉着魏嬰要帶他回家。看着藍湛愈發凍結的臉,魏嬰都快笑不下去了。這一路要是沒有韋泠泠,老實說,魏嬰覺得自己都要招架不住,會被藍湛這什麽那什麽,拿來洩恨了。

藍曦臣在一邊笑眯眯看着,他其實行情也還不錯,雖然沒有魏嬰那麽受歡迎,但是比起冷如冰塊的藍湛,他其實還是略有勝算。只是韋泠泠這姑娘不開竅啊,看到他身邊圍着的姑娘們,從來都是笑得那麽開心,還鼓勵他選個真心喜愛的姑娘帶回家,苗族的姑娘最是癡情,看中誰就是一生,但同時誰要是敢辜負癡情的苗族姑娘,下場絕對也是不敢想象的慘。

每當這時候,忘羨二人就眼含同情,藍曦臣也不知道自己是更想吊打兩個弟弟,還是直接向韋泠泠表明心意。是的,随着接觸越久,藍曦臣覺得自己越來越願意和這個直率爽朗的姑娘在一起,要是能讓這個姑娘成為自己的道侶,好吧,就算這姑娘繼續口無遮攔的得罪人他也會毫無怨言跟在後面收拾殘局的,他就願意看着這姑娘繼續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他願意守護韋泠泠的笑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藍曦臣也覺得自己淪陷的有點太快了,但他的心告訴他,他真的覺得韋泠泠的開心更重要。

這段時間,藍氏三人遇到最離奇的事情,就是落洞花女。他們看見有苗族的家族,簇擁着打扮成新娘的姑娘,敲鑼打鼓将她送進山洞裏。韋泠泠告訴他們,這姑娘是落洞花女。苗族認為每個山洞有洞神,年輕漂亮的好姑娘路過山洞,被洞神看上,會愛獨處愛靜坐愛清潔,女子也會變得容光煥發、眼神清亮、燦若桃花。這是被神看上的女子,她的家人會選個良辰吉日将她送嫁到洞裏,有的還會有洞神親自上門接親。每個女子會在她最美麗動人的時候死去,大家稱呼這樣的女子為落洞花女。

藍氏三人對視一眼,魏嬰偷偷拿出風邪盤,躲在藍湛和藍曦臣的身後,一番操作後,魏嬰對這兩人搖搖頭,風邪盤顯示落洞花女并非被邪祟所害,也許真的是當地特有的民風民俗吧。

韋泠泠其實看到魏嬰的動作了,她并沒有說什麽,她家雖是苗族一員,但也是其中有修為的那支,他們早就檢測過這些落洞花女,如果有邪祟,他們家是不會坐視不管的。不過這舉動說明姑蘇藍氏的這三個修士真的心懷善意,沒有因為別人不向他們求助,也沒因為別人是普通凡人就不管不問。韋泠泠對于好人自然印象更好,于是很明顯的,這姑娘在接下來的時候,對他們的态度就更好了,三人雖不明所以,但心裏自然也是有感覺的。

這天快天黑的時候,路過一個苗寨,韋泠泠上前和對方長者一番交流,長老同意他們今晚在此留宿。這些天風餐露宿,都是修士,體力上不覺得有什麽,但能好好沐浴一番,休息一晚自然是更好了。藍氏三人被安排了一個單獨的屋子,那屋子原本的主人前兩年老死了,族人将他安葬後,房子空置至今。找了幾個苗族姑娘幫他們大致清理一下,整理出兩個房間,三人依次去屋後的水潭裏清洗一番,就各自睡下了。自然是藍曦臣一個房間,藍湛魏嬰一個房間,至于藍湛這個晚上有沒有用上靜音符,不重要不重要,臭道侶間的恩恩愛愛不重要。

韋泠泠則被族中一戶母女收留住下,她開開心心的休息了一晚上,結果第二天一早,是被奇怪的笛音喚醒。天色才剛剛蒙蒙亮,她打着哈欠發現,那個笛音只有她聽見,睡在她旁邊的苗女依然打着小呼嚕睡得很香。

韋泠泠輕手輕腳打開房門,果然是魏嬰和藍湛站在門口等她,一看見她出來,兩人示意她跟在他們身後去了他們的屋子。一路上,藍湛長眉緊皺沉默不語,魏嬰則期期艾艾的問她,“韋姑娘,你們那個落洞花女,都是女子嗎?會有落洞花男嗎?”

“落洞花男?什麽意思?”韋泠泠不明所以,她自小到大,見過的落洞花女不下十個,但就算她阿爹阿爺,也從來沒說過落洞的還有花男啊。

然後等她見到藍曦臣,她才明白魏嬰的忐忑和藍湛的不安。藍曦臣一個人在房間裏,動作輕柔利索的一直在打掃屋子,他們來的時候,屋子已經打掃到尾聲,所以他很快放好清潔工具,然後打來一盆水坐在鏡子前面開始一點點整理自己,那頭黑亮的長發首先就梳了一盞茶時間,然後一點點打理出一個發髻,再精挑細選一個滿意的發飾佩戴上。接着當着衆人的面,手一揮,在床鋪上排出一排的衣服,藍曦臣就站在那裏,看樣子,象是在選一身衣服換上。

藍湛重重閉上眼睛,不忍直視。

魏嬰和韋泠泠一起打了個寒顫。

澤蕪君藍曦臣這是被洞神看上了麽?

三個人一起站在門口,被自己腦子裏的想法雷得外焦裏嫩,千裏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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