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New Year
New Year
在收拾行李準備回家放假的那一天,謝媽媽便大概提過謝雲的表堂親,當時祁隼并不是很明白怎麽樣的狀況才算不排斥卻又不樂意作陪。
直至春節這天,他才了然是什麽意思。
謝雲的親戚自然不像外面有些人會在他面前刻意嘲諷他是笨蛋、傻子,他們會對他揚起笑,會和他打聲招呼,會送他新年禮物,但也不過如此,随意聊了幾句後,便轉頭找其他手足玩兒去,而非拉着他一塊兒加入他們。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作為一個毫無交情的旁觀者,祁隼比謝雲他們一家子更能瞧出真情實意或是虛情假意,那些親戚面對謝雲時,臉上挂着的笑容雖稱不上谄媚于富有的虛僞,可也确實沒資格歸在真心的範疇,他們就是敷衍,應付場面的敷衍,秉持道德親情而不去輕賤厭煩,卻又不願予以諒解與寬待。
或許,對他們而言,謝雲只是一個親戚家的小孩,他們大伯/叔叔/……某某家的小孩。
但并不是他們的兄弟。
幸好謝雲習以為常,從小就是這樣,他早就不介意他們的冷落。
何況他今年可不孤單。
他有最最最聰明的祁隼陪伴呢!
最最最聰明的祁隼在謝家爸媽的引導下,和謝雲一起禮貌性打完招呼後,便消弭自己的存在感,打算一言不發地退回他那間客房。
謝家那些親戚給他的印象不是太友善,有幾分初中搞小團體排外的氣質,他可不想突然被問起為什麽大過年的還要待在別人家不走這種死亡性問題,會尴尬得叫他想就地掩埋。
走到樓梯一半的時候,出于某種直覺,餘光不由分說地瞥向乖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那道孤獨身影,他能看出謝雲極力掩飾的低落。
也是,在吵鬧中只身一人更顯可憐。
思忖了幾秒,他重新走回客廳,拎起他剛才無心遺落在樓下的“咚咚鼠”,無視其他人投來的不解目光,一并上樓。
進到房裏,他直接打開筆記本,給謝雲播放想看的動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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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則是懶懶坐在客房裏配置的沙發上低頭滑手機,習慣使然,他先點進去兩個聊天軟件查看有沒有未讀信息,孰料第一眼便看見最上方的欄位顯示紅色鮮亮的99+,視線移到左方,是他們和顧霧空寝室的群組。
再點進去,果不其然,是拜年。
他刷到最上面,想要從頭看起。
最先帶起話題的是顧霧空。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Hello, everybody, my sons, my dear sons. 新年快樂,恭喜發財,大吉大利,年年有餘,花開富貴,招財進寶,財源滾滾,快把孝敬爹的紅包交出來![嚣張.jpg]】
S:【[S向你發出一個紅包]。】
【紅包已搶光。】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艹,老宋你這也忒摳叻。】
S:【嗯?摳嗎?】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摳不摳你特麽沒點兒B數嗎?誰過年給紅包給1毛。】
S:【哦,本來是想發1塊錢,但你大逆不道。】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
S:【誰是爹?】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
。:【。】
雁yyy(張雁):【[雁yyy向你發出一個專屬紅包]。】
雁yyy:【[雁yyy向你發出一個專屬紅包]。】
雁yyy……
…………
張雁連發了四個專屬紅包,其中包含祁隼和謝雲的份兒,于是祁隼相當順手地領取了,還不忘喊那邊看動畫看得正盡興的謝雲按暫停,過來拿手機領取。
然後他先回複一句“謝謝”,才又爬回去繼續看。
宋司年和江惟當下就領了。
唯獨顧霧空畫風有些與衆不同。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我的呢???[黑人問號.jpg]】
雁yyy:【我沒有姓顧的爹。】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
。:【哈。】
S:【活該。】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你們做個人成不?[怒]】
看到這裏,饒是祁隼也沒忍住會心一笑。
後面基本都是幾個人的诨科打岔,他懶得看完,于是直接回到最下面,給每個人都發個6.66塊錢的紅包——
這是當前的他尚能負擔得起的數目,放上輩子,他普遍都是給一百塊以上。
想想,莫名有點兒內疚。
因為倘若讓他對比的話,相比上輩子互不了解的泛泛之交,他更喜歡現在這群朋友。
許是不給他內疚太久,顧霧空下一秒就艾特他,【@祁隼 不愧是爸爸的好大兒。】
祁隼:“……”他想撤回前幾秒的感慨了,雖說前世的室友情比他是男人這件事兒還要一般數倍,但最起碼那時沒人敢拿了他的紅包還在明面上妄想當他爹。
……哦,除了他親爹。
祁隼:【顧霧空,紅包還來。】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
祁隼:【我家沒有在學期間要給父母紅包的習俗。】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OJBK,看在6.66的份上,爸。】
祁隼:【……】
。:【……】
S:【……】
雁yyy:【……】
小顧同學,您的節操呢?
剛才不還堅持當人家爹嗎?
随即幾人又向現在才冒泡的祁隼拜年幾句,才繼續聊天。
。:【上學期忘了說,開學一周後我們社團有表演,你們來看嗎?】
“……?”祁隼落在這行字的眸光登時滞了一滞。
他在想,江惟居然有參加社團?嗯?嗯??什麽社團???而且就算是要在下學期校慶上表演,也不至于開學就上場才對……啊。
顯而易見,不光他有這個疑問。
張雁也有。
【期末不就成果發表了嗎?】
。:【哦,這個啊,學校要求表演型社團全部安排同一天演出,節省時間跟場地。】
。:【本來是安排去年聖誕節那時,但國樂社臨時代替學校出去表演,就一并延期到下學期了。】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那當然必須去看呗,給咱們老江捧個場。】
祁隼想了想,為了跟得上他們的話題,他還是厚着臉問出來好了,【那個……】
顧霧空老沙愣人了,不等人發完下一句,便先急吼吼地反問一句:【你不去?】
祁隼無語,删掉打好的幾個字,先回他一句:【……】
爾後才趕忙把剩下的問話補齊,【江惟什麽社團?】
。:【……】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祁隼你奪筍啊,老江[心碎]。】
祁隼:【我只是沒聽說過而已。】
那頭的江惟想想,是這麽一回事,加入社團的那段期間他們跟312的兩位又還不熟,後面也沒特地聊到這方面,這時還不知情,也算情有可原,于是他也不在意對方的“塑料情”了,【搖滾社。】
得到這個答案,祁隼貌似不太意外,從江惟的打扮、性格到才能,确實都跟搖滾有些同調。他回複道:【嗯,我去。】
本想說這個話柄聊得差不多了,應當準備要把棒子遞交給下一個了,誰知道顧霧空倏忽打岔一句:【诶對,祁隼,你既然都不曉得老江是搖滾社的,你也不曉得他來金融的原因是不?】
祁隼一愣,【嗯?】
花果山美男王不是猴:【哈,我給你說,他填金融專業的原因賊樂。】
。:【顧霧空,你好煩。】
好煩的顧霧空選擇性眼瞎,忽略他的話,【咱們寝剛入學那時吧,四個人全是腼腆男兒,打個招呼就閉麥了,為了不讓大夥兒介幹巴,沒意思,我就問了他們選咱們這專業的理由是啥。】
宋司年忍不住打斷他,【你哪時腼腆過了?】
顧霧空的“眼疾”持續發作,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跟老張就別說了,忒沒勁兒,就是咱倆分數正好考得上,老宋你之前也曉得了,但老江才是賊有意思的那個。】
江.話題中心.惟實在看不下去他這樣啰哩吧唆,扯個事兒還得鋪墊一堆,索性嘆口氣,自個兒說了。
【我喜歡音樂,有點想走娛樂圈那條路,但人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這年頭娛樂圈又不好混,所以我當時想,哪天我在娛樂圈混不下去了,至少我還能搞搞商業。】
祁隼:“……”嗯……是挺樂的。
他沒想過江惟居然還有如此狂野的主意,估計說得上是偏見,在他的觀念裏,娛樂圈不單純是光芒萬丈的追夢之路,它更是一鍋渾濁到瞧不清底部的大染缸,要進去都得有一定的膽量和心理準備,這圈子多的是上對下的壓榨及後臺的肮髒潛規則。
新聞都是這樣報導的。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他不是太擔心江惟,他覺得江惟應該不會是屈服于這些醜惡的人。
畢竟他連退路都給自己預備好了。
想必也深思熟慮過這些惡心人的氣候。
尋常家庭春節都忙于和親友打牌、嗑瓜子,因此他們也沒聊多久,便紛紛下線了。
縱使謝雲也在群裏,然而他們都心知肚明,他不會湊在裏頭回話,因為信息跳得飛快,對他不是熱絡,反倒是一種無形中的負荷,并且他的號從注冊開始,就純粹是為了證明自己與他人無異,否則某些人得知他不用這些軟件,先想到的常常不會是他沒興趣罷了,而是會用惡意揣測他是不是很窮,是不是異類。
鑒于他也是其中一員,祁隼将江惟開學要表演的事情轉述給他,問他意願。
謝雲當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當、當然要去!小江那麽、厲害!我要給、他拍手!”
“嗯。”祁隼被他給逗笑了。
謝家親戚吃完晚飯便陸陸續續提包告辭,也是親眼瞧見他們大多僅跟謝叔叔和謝阿姨告別,他才更有謝雲不被他們體諒的實感,一時間看不出他們究竟是懶得多費口舌,認為無礙,還是自以為謝雲不懂這些人情世故。
奇怪地,他忽而有幾分憤慨,又有幾分慶幸,憤慨他們枉為血親,卻不如他們這群外人,如果他們試着多了解謝雲,便會清楚謝雲是腦子笨,但早已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癡傻,可他又慶幸謝雲的爸媽不是他們,是一對善良的夫妻。
興許這就是所謂的能量守恒。
人潮帶走的不光擁擠,還有熱鬧,謝家四周恢複平時的靜谧,耳畔僅存空調運作的聲響,頻率規律得叫人神思恍惚,險些以為白天的種種都是一場夢。
祁隼目光晦暗地凝視毫無動靜的微信,除了顧霧空等人的拜年,再沒有其他人找他。
思量許久,他終究還是點進那兩個聊天界面,分別發了同一條消息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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