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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這場雨一直下到了深夜。

蘇小冰渾身濕透回到別墅。

她把父親為她定制的白色賓利扔在了路邊。

保姆一驚一乍用毛巾給她擦幹身體，然後将她摟進浴室給她放熱水。

“我自己來，你出去吧。”

保姆一步三回頭，蘇小冰明白她的擔心，上次自己濕淋淋的回來，發燒了一個星期，她讓保姆不要告訴爸爸，但保姆不放心找來了溫醫生，溫醫生一直陪着她。

被浴缸裏的熱水包裹，并不能讓心裏的傷口愈合，反而使消極和無力放大了無數倍，她只想讓這一缸水淹沒自己。

整個人滑進水裏，躺平，頭發暈散開，仿佛沉到了大海深處。

1,2,3,4......150...

蘇小冰猛地張開嘴，從浴缸坐起身，水嗆到鼻腔裏，她拼命地咳嗽。

蘇小冰怔怔地想着，今天也是150，如果超過這個數，會不會死掉？

她很想和阿寒探讨這個話題，但阿寒已經一個星期沒接她電話，就算接電話，也一定很快想要挂掉，不給她深入交流的機會。

高寒，高寒，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她穿着睡衣走出浴室，倫敦的別墅和國內蘇家的小洋樓，都是一樣的大，一樣的冷清。

但那棟小洋樓裏，她有阿寒。

盡管阿寒對她，比嚴冬的雪還要冰冷，但不知道從幾歲的時候起，她的心需要靠阿寒這份冷漠來治愈了。

枕頭旁放着一個相框，照片裏有爸爸，媽媽，哥哥，還有阿寒，以及她。

這張照片是四人的單人照p在一起，她從來沒有和他們拍過合照，打從她出生之日起，家裏就是冷清的。

媽媽從來不和爸爸說話，爸爸總是在忙工作，哥哥永遠在調皮搗蛋，而阿寒，卻護着另一個女孩子。

因為是p的，五個人的表情都不統一，也只有小冰一個人是帶笑的。

媽媽的眼裏沒有光，爸爸的眼裏有痛苦，哥哥的眼裏有仇恨，阿寒的眼裏是化不開的濃冰。

盡管照片很扭曲，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把它當珍寶。

抱着相框，蘇小冰再次給高寒打電話，每一次心都是疼的，因為阿寒接她電話的次數并不多。

在數到100聲時，屏幕變成了通話的界面。

她怔了怔：“阿寒？”

對方沒有回應，而她也忘記了說話。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才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沒事的話我挂了。”

“等等！”小冰眼睛有些脹，朱迪的身影一遍一遍在腦海中重現，眼淚終于噼裏啪啦掉下來：“家裏阿姨說你最近不舒服，我很擔心。”

“只是輕微的感冒。”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小冰每次都會問這個問題，而高寒每次都會不回應：“阿寒，我今天很不開心。”

高寒沒有回應，她聽到敲鍵盤的聲音。

“你還在忙嗎？”

“恩。”

“阿寒，我說我很不開心。”

“我還有事。”

“如果在外面工作很累，我可以讓爸爸...”

“沒事的話我挂了。”

“我說我很不開心！”蘇小冰怔了怔，盯着死寂沉沉的手機。

她硬扯出一絲微笑，好歹阿寒今天接了電話，這已經值得慶祝，只是心裏像破了個洞，不斷有冷風灌入。

蘇小冰就這樣拿着手機，呆坐在床上許久。

“等你愛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夠...”

“等你愛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夠...”

“等你愛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夠...”

手機鈴聲一遍又一遍響着，蘇小冰回過神，緩緩看向屏幕上“爸爸”兩個字。

“小冰，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蘇小冰想，什麽時候阿寒也能像她爸爸一樣關心她就好了，哪怕只有一次。

“我在準備畢業作品。”她随便想了個理由。

“抱歉，爸爸太忙，不能來倫敦參加你的畢業典禮。”

蘇小冰笑了笑：“因為爸爸努力經營公司，小冰才能活的這麽無憂無慮。”

蘇振鋒聽見女兒的笑聲心裏很開心，“等你回國，你想要什麽爸爸送給你。”

“我只要您健康，媽媽健康，哥哥也健康，還有阿寒...”蘇小冰頓了一下，問：“爸爸，媽媽在家嗎？我想聽聽她的聲音。”

蘇振鋒的聲音變得有些頹喪：“小冰，你不在的這四年，你媽媽都在教堂住。”

蘇小冰再次習慣性地發呆，眼裏一下子就黯淡了。

“不過小冰，等你回來，爸爸就帶你去見她。”

“阿寒呢，他在家嗎？”

“他現在應該在公司加班吧，”蘇振鋒笑道：“前一段時間，朋友送了兩張音樂會的票給我，我就讓他和你姐姐去看了，阿寒那麽冷漠，也只有你姐姐可以和他親近些...”

蘇振鋒忽然就停了下來：“小冰...”

蘇小冰臉色蒼白如薄紙，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小冰，”蘇振鋒嘆氣：“你放棄阿寒吧，爸爸送你去倫敦讀書，就是希望你能忘了他。”

蘇小冰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結束和父親的通話，也不知道鏡子是怎麽碎掉的。

她只聽到了保姆的尖叫聲，然後看到自己手上有紅到刺眼的鮮血流下來。

“給溫醫生打電話！快！”

溫醫生來的很快，蘇小冰把自己縮在牆角落，手上的傷已經處理好。

溫醫生蹲到她面前，溫和地笑道：“小冰？”

也許是他的聲音太溫暖，蘇小冰一下子回過神，“溫醫生？對不起，我家保姆太多事，老是麻煩您。”

溫子謙垂眸執起她受傷的那只手，輕笑：“可能是你家保姆覺得我太閑。”

蘇小冰也笑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古風裏才有的那種謙謙公子，大概就是對溫醫生的最好描述。

周圍的狼藉全部被收拾幹淨，只有那個相框落在地上。

溫子謙将相框拿過來，依舊是溫和的笑容：“珍貴的東西總是特別沉重。”

“溫醫生也有珍貴的東西嗎？”

溫子謙摸摸她的頭，起身将相框擺放到桌上。

“真想和爸爸媽媽還有哥哥真正拍一張全家福。”

“一定會實現的。”

“溫醫生能幫我嗎？”蘇小冰笑：“我總覺得你會魔法，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在她眼裏，溫醫生無所不能，總是能給她滿滿的安全感。

之前的朱迪又何嘗不是呢，蘇小冰心髒抽了一下，她垂下眼眸。

“我會努力幫你實現願望。”溫醫生又回到她面前，将手輕輕放在她頭上：“前提是，你要振作。”

蘇小冰神色黯然一笑：“我爸爸在我媽媽懷哥哥的時候出軌了，和別的女人發生了關系，媽媽懷我的時候，小三帶着私生女來認爸爸，小三奪走媽媽的愛，現在她女兒又來奪走我的。”

蘇小冰從手機裏翻出照片，伸到溫醫生面前：“小三的女兒，我跟她誰更好看？”

溫子謙笑道：“各有各的美。”

“溫醫生，你會愛上她嗎？”

溫子謙搖頭：“為什麽這麽問？”

蘇小冰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執拗地說：“她能吸引阿寒，應該也能吸引你。”

溫子謙沒有回答。

“溫醫生，朱迪說你喜歡我，是真的嗎？”

不等溫子謙回應，蘇小冰繼續說：“可是我有什麽好喜歡的呢，肯定是假的，對嗎？”

“吳哲那樣熱情的人，被我消磨的只剩下疲憊，我以為讓朱迪去吸引他，就能讓他擺脫痛苦，而朱迪...”

蘇小冰眼圈紅了：“溫醫生，朱迪今天脆弱的讓人心疼，我這才明白，她也是需要愛，需要呵護的女人，溫醫生，你可以幫我去守護她嗎？”

“抱歉。”溫醫生眸光漆黑而深邃，小冰這才發現，溫醫生臉上沒了笑容。“我的心太小，只能裝下我喜歡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