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大恩不言謝

第8章  大恩不言謝

葉中流竟然救自己，葉年年簡直覺得意料之外。她還沒感動兩秒鐘，就聽到葉中流邊用力邊艱難地說道：“我的獵物，憑你也敢動？”

葉年年心道，這世上怎麽有這麽執拗別扭的人呢！

只聽蠍妖發出一聲怪笑道：“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它話音剛落，剛剛在洞壁上沒有被燒到的一只小蠍子，速度奇快地順着葉中流的腳下往他身上爬上來，轉眼間就到達葉中流的胸口，那尖利的尾刺便要直直刺入他的心髒。

葉年年的雙手被巨鳌箍住，腳卻還能動。

眼見葉中流命在旦夕，那蠍針如果刺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便雙腳一提，直往葉中流胸口的蠍子踢去。

蠍子當即就被葉年年踢到一旁。然而它好像沒有受到什麽傷害，一落地，便又速度驚人地往葉中流身上竄來。

葉中流別無他法，只得松開一只手，對付在他身上竄的蠍子。

蠍妖的毒針也在這時刺進了葉年年的頭頂。

一陣劇痛襲來，葉年年簡直覺得自己就要當場痛死過去。

她不是她自己了，她是飄在空中的塵埃，是落在地上的沙礫，是要潛入空氣中的一陣風。她是一把流沙，要從她身體裏流失。她是一縷輕煙，要隐入昏暗的燭光裏。

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又好像什麽都聽不見，她徹底淪入了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裏。

葉年年覺得自己應該已經痛死過去了，但現在又要冷死過去了。她仿佛置身在一個冰窖裏，寒冷要把她撕裂了。

一個暖暖的身體抱住她，像一個炙熱的火源。

她本能地反抱過去，那溫暖的身體一愣，卻沒有把她推開。

直到葉年年躺在床上醒來，才恍惚覺得溫暖的懷抱是一場夢。但那炙熱的感覺卻好像還在，隔了一會兒才随着夢醒時分的迷糊一起消散去。

應該是夢吧，在夢裏她看到言書回俊逸的臉龐了。

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房間的感覺真是太好了，沒有醜陋恐怖的蠍子，沒有昏暗的山洞。更重要的是，自己身體好好的，該在的都在。她甚至還能胡思亂想做夢，魂魄應該也是完好的。

“你可醒了！祖母剛剛來看過你，她知道肯定很高興！”葉清影欣喜地說道。她的額頭包着白紗布，和她生龍活虎的神态不太搭配。

見葉年年盯着她的額頭，葉清影自豪地笑了笑，說道：“這個，多虧了這個，你知道，我們偷溜出去，阿爹阿娘知道了，簡直氣壞了。我們兩個都倒下了，要不是他們趕到，我們恐怕早就沒了。你一直沒醒，那他們肯定就罵我，大哥二哥雖然說我活該，也見不得我被罵得太慘，就把我包成這樣。還是挺有用的。”

葉清影告訴葉年年，幸虧言書回及時趕到，救了她們和葉中流。

那夜，蠍妖如此有恃無恐地現形帶她們去到禁地，卻遲遲沒有人來找她們，完全是因為作亂的蠍妖不止一個，還有一只公蠍在府裏與母蠍裏應外合。

兩妖殺人取魂取內髒，都是為了煉出蠱蠍。府裏四處作亂的小蠍子就是蠱蠍的失敗品。要是被他們煉成了，出生便從互相殘殺的地獄裏爬出來蠱蠍便會成為他們殺人如麻的利器，到時葉府怎樣便是另一種景象了。

葉清影那天一醒來，就被要求一五一十地把發生的事講出來，祖母詳細地問了每一個細節，每個人臉上都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事關葉家，她也不敢漏掉什麽，把所有聽到的、看到的都詳詳細細地講了。

講完之後，老太太沉默了很久，說等葉年年醒來，有事要告訴大家。

“祖母有沒有說，蠍妖說的葉家人是誰？”葉年年最關心就是這個，感覺老太太或許知道什麽。她來葉府這幾個月，葉府的人，哪個都不似那般心狠手辣之人。

葉清影答道：“祖母日日過來看你，但她什麽也沒有說。你也別着急。葉家本家旁系那麽多人，如果真有人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祖母和阿爹都不會放過的。”

“日日？我昏迷很久了嗎？”葉年年問道。

葉清影道：“哎呀，你可是昏迷了整整一個月了。言書回趕到的時候，蠍妖正在吸走你的魂魄。他一時情急，斬殺了那母蠍，但是仍是太遲。你當時好像已經半死不活了。所有人都說你沒有救了。還是言書回，簡直不知道哪裏來的神仙，說他可以試試。你說你魂都沒了，他還能把你救回來，是不是有點太神？”

葉年年問道：“他怎麽救的呀？”她想起夢裏言書回抱着她的情景，莫非不是夢？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也昏着呢，而且醒了還要裝得很慘，不能随意走動。我聽他們說，你死得時候也沒有現出原形，我就一直想問你，你是什麽妖呀？阿爹阿娘都諱莫如深，這個事都不給人提。“葉清影說道。

“我阿娘是一只青鳥，大概我也是一只青鳥罷。阿娘從來沒跟我說過要怎麽變，我也從來都沒有變過。大概我只是個有妖氣的人，或者是一只只會變成人的鳥。”

她有點落寞，如果她會變成青鳥，她就可以飛到天空的最高處，在那裏，她可以離阿爹阿娘更近一點嗎？

但是下一秒，葉年年就不落寞了，只想把手中的被子全砸在葉清影身上。

“那你不就是鳥人了嗎？”葉清影沒心沒肺地說道。

歡娛不惜時光逝。葉年年昏迷了一個月，又修養了半個月。

她每天喝着大娘沈煙固本培元的補藥，精神氣已大好，有時甚至覺得比之前更好。葉清影無事便來陪她，叽叽喳喳跟她講葉府裏的八卦。

葉驚弈一直忙着聯系葉家旁系，連要教訓傷好的葉清影這事也忘記了；葉驚汲葉中流輪流審問活捉的公蠍妖，公蠍妖死不開口卻在得知母蠍妖死掉之後自己觸壁而亡；言書回和葉乘風忙着把整個葉府翻過來，拔除了那些藏匿的小蠍子；葉芙曉在那一夜裏被蠍子傷到臉，日日躲在房間裏不肯出門。

葉年年很挂念那夜留在路邊的小玉瓶，她讓葉清影幫忙找了一下，可是過了這麽久，玉瓶早就不見了。不知道為什麽，她隐隐期待有人能撿到她，然後還給她。

老太太來看過葉年年幾次，每次都心思沉重，憐愛地拖着葉年年的手嘆氣：“可憐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葉清影總想套出點老太太要跟衆人說的話，卻每次都已失敗告終。

“等年年養好，什麽都告訴你們。”老太太說道。

葉年年和葉清影都覺得老太太要說的話肯定是大事，兩人無事就探讨，卻猜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這一天很快就來了。

葉家衆人聚集在正廳，等待老太太的講話。

葉年年環視一圈，言書回竟然也在。

她自醒來，就沒有見過言書回。葉乘風倒是來看過她幾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

言書回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過頭來。

葉年年一聲謝還未出口，言書回向她微微颔首，便又轉過頭去，不再看她了。

行吧，大恩不言謝。葉年年心想，她好像一直在謝謝他，卻無以為報。

葉家的人聚在這裏，還有一個人比較引人注意。

葉芙曉一襲素淡的衣裙立在衆人中間，纖腰不盈一握。她面帶輕紗，只露出一雙似喜非喜的含情目，整個人反而像個素雅的仙女，遺世獨立。

葉清影的話在她腦子裏響起來：“姑姑呀，最愛美了，我從小看姑姑保養，可是一套流程繁瑣得很。那蠍子當真可惡，竟然傷了姑姑的臉。也不怪姑姑日日躲在院裏不出來，她得多難過呀。”

葉年年正想到這，葉芙曉在此時卻也開口道：“年年，你可是好多了？這些天我沒能來看你，總有點愧疚。看你這樣精神地站在這裏，可算是放心多了。”

葉年年和葉芙曉其實并不熟，自來到葉府，她與葉芙曉打過的照面屈指可數，甫一聽這美若天仙的姑姑關心自己，一時有點受寵若驚。葉年年道：“多謝姑姑關心，我沒有什麽大礙了。”

老太太道：“也是多虧言公子出手相助，我葉家受了言公子的大恩呀。老身在這裏謝謝言公子了。”說完，她站起來，朝言書回隆重地一拜。

言書回趕緊扶起老太太道：“老太太言重了，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要是別人說這話，肯定讓人覺得虛僞。但是從言書回口裏說出來，卻讓人覺得信服。他的存在仿佛就是應該理所當然的強大，讓每個人不知不覺依賴他。

老太太道：“我今日叫大家來，是有兩件事要說與大家聽，不光涉及葉家幾百年來的清譽，還涉及葉家子孫無數條性命。言公子，你見多識廣，神通廣大，但求你也聽下，如若聽完覺得複雜麻煩，就權當只是聽個故事罷。”

衆人屏神細聽，只聽老太太正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