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燙得很
第54章 燙得很
之後,周檸琅握着手機,渾身無力的蹲在別人的宿舍衛生間裏,痛徹心扉的大哭了一場。
她也不明白她為何要哭,明明是她在拒絕他。
她應該很開心很自豪的,那樣一個驕傲肆意的浪子,被她率先開口拒之千裏了,她終于成為了他的唯一。
她成功完成了這個通關游戲,她是敢跟遲宴澤随時喊停的周檸琅。
這一晚,哭累了的周檸琅在對門宿舍睡了。趙枝讓她睡趙枝的床,趙枝睡她隔壁的床。
趙枝見到她心情不好,後來問了幾次她到底怎麽了,周檸琅也沒回答,趙枝就不問了。
周檸琅真的不是一個容易交到朋友的人。她以前到底遇過什麽事,能這樣自閉。
這個晚上,趙枝再次在心裏好奇。
“檸檸,別難過了,快睡吧。明天開鎖師傅會來的。”熄燈前,趙枝見她還是躺在床上止不住的流眼淚,輕聲出言安慰她,“不過,其實你應該也不是為了鑰匙丢了在難過吧?”
“沒有,就是鑰匙丢了。”
“丢鑰匙你就把眼睛都哭腫?”
“……”周檸琅吸吸鼻子,無言以對,她無法告訴任何人,她難過是因為今天遲宴澤的媽媽來了,說的那些話,讓她感到她跟遲宴澤現在這樣什麽都不算。
即使他媽媽知道她在那個衣櫃裏,猜出了他們剛才肯定在卧室裏偷偷親熱,他媽媽也不會将周寧琅這樣的女生放在眼裏。
只因為她的兒子是名門之後,世家公子。此生,矜貴的他如果要戀愛結婚,他要選擇的對象絕對不會是周檸琅。
在他們母子離開後,躲在衣櫃裏的周檸琅心裏滿溢的緊張瞬間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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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多慮了,她以為遲宴澤的母親秦知昭當時走到她躲藏的衣櫃前,是想要打開衣櫃,找她。
她怕讓秦知昭看見在雨天下午跟遲宴澤在公寓裏玩親親的人是她。
然而,秦知昭根本不會打開那兩扇衣櫃門,在她心裏,能匹配她兒子的優秀女生絕對不會躲在逼仄角落裏,如此見不得光。
秦知昭是法院大法官,她能強大到不怒自威,不言自明。
剛過完十九歲生日的周檸琅未經世事,脆弱自尊被嚴重的損害了,她将原因全部歸咎于她對遲宴澤沉迷進去了。
她知道他們不會在一起。她可以對自己這樣說,寬限自己過完這個暑假就跟他分開。她一直在自己哄自己,蒙着眼睛往前走。
可是,當旁人冷厲又無情的提醒她往前走,沒有路了,她會跌進懸崖邊的無邊深淵裏,她就接受不了了。
周檸琅終于認清,原來她是這樣才難過。
所以,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她的小王子,她去過他身邊就行了,她跟他一起上這個北清大,沒有白上。
就這樣就好。
就這樣就夠。
熄燈後的夜裏,周檸琅戴上耳機聽歌,她平時不太聽流行歌,可是,今晚,她把孔妤唱的那些口水情歌都翻出來聽了。
每一首都揪住了她的心。
孔妤為什麽消失,周檸琅懂了。
周檸琅那天還問過遲宴澤,要是她走了,遲宴澤怎麽辦,那麽陳詞濫調的問題,他的答案是,老子壓根兒不會讓你走。
都是濃情時說來哄人的話吧,誰當真誰是傻子。
周檸琅是學霸,一點都不傻。
*
第二天,周檸琅是在519的宿舍座機電話聲裏醒來的。
這年頭,大家都在用手機,很少有人打座機。
一般就是宿舍阿姨給樓裏的女生們下達什麽通知的時候,會打來。一般都是叮囑大家防火防盜,少開空調,禁用違規電器,或者接下來有什麽寝務檢查之類的公式化安排。
趙枝不想去接聽,她還在蒙頭睡懶覺呢,現在才早上八點。
可是座機一直響個不停,哔哔哔哔哔的,響得趙枝頭皮發麻,她就睡在靠門的那張床,座機電話就挂在門邊的牆上。
趙枝被吵得不行了,夠手接聽,“喂。誰啊?”趙枝特別不高興的嘟哝。
“哦,在這兒呢。對,昨晚睡的我們宿舍。”
“她把506的鑰匙弄丢了。”
“誰找她啊?一大早的。沒人?沒人阿姨你還一直打我們座機。我們正在睡覺呢。哦,知道了。我會跟她說的,她馬上下來拿,您別催了,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趙枝挂斷座機,叫睡在窗戶那邊的周檸琅。
“檸檸。”趙枝喊,她沒聽見,還在夢鄉裏。
趙枝又揚起聲音喊:“周檸琅,起床,宿管阿姨叫你下去拿東西。”
“……嗯?”周檸琅睜開哭得腫脹的眼睛,意識迷糊的問,“什麽東西?”
她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她還以為她會哭到天亮,結果居然沒有,她太高估她的淚腺了,其實也會流幹的。
“誰知道,也許是有人把你宿舍鑰匙找到了,給你送回來了,阿姨着急,讓你馬上下去拿。”
趙枝做這樣的揣測,忽而又覺得奇怪。
“不過這人怎麽知道是女生樓12樓506的鑰匙?真稀奇。”
周檸琅被吓住了,怕遲宴澤來宿舍樓找她,這樣誰都知道他們的事了。
周檸琅警惕的坐起來,問:“阿姨說有人在樓下找我?”
“沒有,說沒有人,只是有東西放那兒等你去拿。你趕緊下去看看,不然羅阿姨會把我們519的座機打爆的。”趙枝回答,打了個哈欠,躺回去繼續睡了。
周檸琅從上鋪翻下床,匆忙洗漱了一下,慌忙趿着拖鞋去看,她怕遲宴澤站在樓下等她。
以前他也來過,她考駕照那陣子,但是那時候天都沒亮,他都躲他的塞納車上,他來找她,沒人看到。
周檸琅怕他又發瘋。
等周檸琅憂心忡忡的奔下三樓,四處掃視,阿姨的傳達室,宿舍門口的空地,不遠處的布告欄前,都沒有遲宴澤的人。
周檸琅懸着的心停擺,收了回去。
羅阿姨見女生來了,指了指放在她辦公桌上的的東西說:“你昨天是不是丢宿舍鑰匙了?有人給你送回來了,還給你買了早餐,還有兩盒胃藥。”
羅阿姨在閑閑的嗑瓜子,看連續劇。
周檸琅看到自己說不要了的鑰匙串躺在阿姨的辦公桌上,鑰匙墜是推自己親手做的小飛機泥塑,深藍色。
挨着鑰匙串旁邊是個圓形餐盒,熱騰騰的,外面套的塑料袋上沾着熱霧。
那是京北一家很出名的馄饨店,網紅店,不賣外賣,不接受預定。
上次她剛加了遲宴澤的朋友圈,去翻看他發的照片,有一張拍的關門的照片就是這家店。
老板很任性,想營業就營業,不想營業就關門。
他店裏的馄饨餡兒味道很江南,有荠菜肉餡什麽的,在北方呆久了的人,很難吃到這口新鮮。
周檸琅眼睫有些微微發熱,她問:“誰送來的?”
“飛院的遲宴澤。”羅阿姨回答。
“馄饨還熱着,你端上去趕緊吃了。省得我還用微波爐給你加熱,加過熱的東西就不好吃了,你這碗馄饨還燙得很。”
羅阿姨就事論事,随口說說。
但是周檸琅總是覺得她在內涵周檸琅跟遲宴澤的關系,還是燙得很,不用加熱。
“謝謝阿姨。”周檸琅知道跟她說也說不清,便拿了東西徑直上樓。
到了三樓,她拿鑰匙把506的宿舍門打開,把胃藥跟馄饨放下,遲疑着要不要吃。
不久,昨天答應來給她開鎖的鎖匠打電話來,說今天他忙完了,就還是希望做周檸琅的生意,一個勁的跟她解釋昨天是真的接到重活了。
他們開鎖,疏通管道,搬家,都是一起服務的。當時有人家裏下水道堵了,廁所的髒污漫上來,髒了一屋,人家的事肯定比她的急。
“同學,你的鎖開了嗎?要不我現在過來。”
“不用了,我鑰匙找到了。”
“不會吧,這麽一大早的,昨晚你沒睡覺去找鑰匙了?”師傅很失望。
他還以為能诓這個講電話都口氣發軟的小姑娘今天還是照顧他生意呢。
昨天她好像是一面哭一面給他打電話,叫他來開鎖。要是他不來,她的天都會塌的。
“再見。”周檸琅冷聲挂斷了電話。
微信上,沉默了整晚的人給她發微信。
【好好吃馄饨,好好吃藥。不聽話,老子拿大喇叭,告訴全校的人,都是怎麽操。你的。】
言辭依舊很惡劣,像個最下流的流氓。
可是周檸琅讀完,卻一點都無法對說這話的人讨厭。
她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一大早給她送鑰匙,馄饨跟藥到宿舍。
他知道她昨晚沒吃飯就回宿舍了,他猜她昨晚也沒有心思吃飯,胃裏空一整晚算了,她還哭一整晚,第二天起來肯定難受死了。
今早上的确是難受得要死了的周檸琅還在愣怔,這人的第二條微信又發來。
【我跟你在一起不是犯法,秦法官管不了這件事。】
接着,第三條。
【周檸琅,這一次老子慣着你,下一次你再這麽作試試。】
周檸琅讀完信息,很快放下手機,壓根兒沒想過給對方回複。
她在書桌前坐下,把那碗馄饨打開,前天她在他公寓裏,告訴他,她想家了,想吃家裏的馄饨了,最好是荠菜口味兒的,吃完滿嘴都是江南春的味道。
他當時在打游戲,忙着跟人連麥厮殺搶位置,随口唬她等這兩天的大雨停了就帶她去吃。她還以為他根本沒聽進去呢。
現在,他整個晚上不睡,開車去給她買一碗馄饨,打包盒上有這家馄饨的地址,離北清大很遠。
可是,他還是把熱騰騰的馄饨給她買來了。
周檸琅撿起筷子,吃了兩口,轉身找抽紙擦眼淚。
其實她淚腺真不發達,最多的眼淚都在甘芊離開這個世界的那年哭完了。
何以在在北清跟遲宴澤一起上大學之後,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動不動就為他哭。
周檸琅吃完了馄饨,隔了一會兒,又吞了兩片胃藥。
下午她要跟趙枝去做免疫學實驗,她許久沒回宿舍住,宿舍裏到處都是灰,她找了塊幹淨的抹布,用水打濕了,把三個人的書桌跟床欄都擦了一遍。
*
中午,趙枝睡醒了,過來找她去吃飯。
吃完之後,兩人去圖書館逛了逛,中午兩點去醫學院的實驗樓,跟大三學長一起做課題研究實驗讨論。
小組讨論做完之後,課題研究的帶頭人李京沛邀請幾個成員去吃晚餐,說今天課題讨論得還不夠透徹,實驗明天就要正式做了,應該繼續往深了聊。
趙枝覺得李京沛長得有點兒帥,遂答應了。
周檸琅不想去,她今天精神不好,因為昨晚沒睡好。
自從甘芊去世後,她心裏存在着的感情跟欲望都很淡,對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在乎。
連她都不相信,昨天跟遲宴澤吵架,她會拿耳機塞耳朵,聽一晚上纏綿悱恻的情歌,為遲宴澤痛徹心扉的哭一晚上,哭得累了,才勉強睡着了。
“你們去好了。我晚上還有幾本書沒看。”領悟到這幾個大三的醫學院學長在攢局,周檸琅模樣很冷清的表達自己不約。
可是趙枝偏拉她一起,“去吧,李學長有車,去吃個飯很方便的,就在北航那兒的網紅湘西餐吧。平時很難定位置的,今天李學長早就定好包房了,要請我們課題研究的組員一起去。”
周檸琅還是不想去,淡淡道:“你們去吧。”
“檸檸,陪我去嘛。”趙枝幹脆對她撒嬌,“昨晚我都把床給你睡了。”
馬上大三了,趙枝還沒交男朋友,她對這件事有些着急,覺得今天這種醫學實驗課題研究小組是個難得一遇的好機會,她想去借機聯誼。
“好吧。”趙枝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周檸琅只能去。
李京沛的車是輛轎車,volvo S90,他在北清醫學院很有名,因為他爺爺是北清大醫學院的榮譽教授,中國科學院院士。
他母親,父親都是業內著名的醫生,他是京北本地人,進校以後,一直是醫學院的優秀學生代表。
人也高調,在文娛晚會上經常露臉,會玩各種樂器,從古典到現代,從小提琴到電貝司,他都信手拈來的熟稔。
很多女生喜歡他,但是他一直挺高傲的,都大三了,身邊還從來沒出現過女朋友。
周檸琅在幾次院內的學生活動上,跟他碰過,不過也只是打打招呼的關系。
他那些炫技對周檸琅來說一點都無法上頭。
因為周檸琅早見過比李京沛玩音樂玩得更好的人,他就是懶,根本不願意去文娛晚會上表演,那些對他來說太小兒科了。
他的樂趣在縱情聲色的歡場,牌桌上他一晚上能輸贏百萬,轉身來,環肥燕瘦的女生圍得他窒息。他哪裏還有閑心去組合單調的校園裏刷存在。
被趙枝拉着,周檸琅上了李京沛的轎車,跟趙枝坐在後排,李京沛開車,副駕坐了一個跟他同系同屆的男生,叫彭霄。
用餐地點在北航附近,北航距離北清大有二十多分鐘的車程。
“沛哥。”彭霄想到去北航,便問,“你不是說你高中同學在北航當女飛嗎?長得特別明豔的那個,叫出來一起吃飯呗,叫什麽名字來着?”
“怎了?彭霄,想交女朋友啊?給我什麽好處,要我當介紹人。”李京沛拆穿彭霄。
“你別說得這麽直接啊。”彭霄不好意思,“後面還坐着兩個大二學妹呢。”
趙枝哈哈笑,“彭學長喜歡女飛行員啊?”
“不是,我對這個職業沒什麽特別愛好。是沛哥的這個高中女同學真的長得特別好看,高二的時候還去參加過選美比賽,拿到過冠軍。還以為要走娛樂圈那條路,沒想到大學考了北航飛院,真的很有個性。”彭霄聊起北航一個女生,口吻是無比的欣賞。
“別想了,人家家裏在安排她跟人相親了。”李京沛提起,“而且這個人還是我們北清的。”
“誰啊?誰啊?誰豔福不淺,能跟京圈小玫瑰相親啊?”彭霄問。後排坐着的兩個女生也豎起耳朵聽。
“飛院的那個最出名的。”
“誰?”
“遲宴澤。”
“我去,不會吧,怎麽漂亮女生都跟他脫不了關系。絕了。”
彭霄一聽,覺得特別沒意思,本來還覺得去吃這頓飯,說不定會發生什麽豔遇呢。
結果豔遇都是遲宴澤這種人的。
“不是,我怎麽聽說遲宴澤有女朋友了?”彭霄歪頭說,“還相什麽親啊,這種渣男,真的是,到底兩只腳要同時踩多少只船啊?”
“飛院的都這樣吧。”李沛志淡淡評價,“他們只在北清呆兩年,之後要去空航進行全封閉式管理,只有兩年時間給他們風花雪月,對女生心思花一點是正常的。”
“可是那個叫遲宴澤的也太花了吧。”趙枝接話,“他跟我們對門宿舍的江茉染交往過,但是沒多久,江茉染就跟他分手了,可能就是受不了他太花了。”
周檸琅沒想到他們去餐廳吃飯的路上,遲宴澤會成為這個車上的人熱聊的話題。
不過想想,他這樣的風雲人物,到哪裏都是被熱議的對象吧。
周檸琅以往也愛聽別人說她,那時候她跟他沒幹系。
現在,她跟他有關系了,她說他們是炮友,遲宴澤說他們是男女朋友。
去用餐點的路上,車上三人一直聊遲宴澤,說他的家境,本事,交過的女朋友,最後一起慶幸反正大三開學沒多久,他們飛院的人就走了,學校裏就可以清靜清靜了。
周檸琅一直沒吱聲,低頭看手機,在一個論壇上學習心外科手術的步驟。
微信上忽然叮叮兩聲,來兩條信息。
早上他發的,她一直都沒回。
現在他又發來了。
【氣消了嗎?公主。】
【晚上回來睡呗,爺伺候你,弄得你舒服。】
車上三個人一路到頭都在聊他有多拽,平日裏在北清大校園裏把誰都不當一回事。
就連他教官有一次讓他站到飛院三個大隊的隊伍前去發表飛行技術演講。
他那天因為心情不好,就不給教官面子,直接回答說不講,不想說話,然後就真的當着三個大隊,一百多號人,把邀請他的空軍高階教官晾在那兒。
現在那個黃色的小梨樹頭像浮現在周檸琅為數不多的聯系人列表的開頭,口吻暖暖的喊她公主,說晚上讓他伺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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