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闖關
第三十二章:闖關。
鳳萃閣,是一座四層高的木樓,樓頂獨立出一座小閣,閣樓頂層鋪了琉璃瓦,在月色映襯下,流光豔豔,四角均是祥鳳雕飾,鳳口中均銜了一串銅質風鈴,夜風拂過,發出鈴鳴脆響。
三樓和二樓外圍的欄杆上鋪了紗幔,随風輕揚,如煙似霧,更襯的樓頂的小閣不似人間之地,仿似九天之上的仙闕一般。
一樓門口處,搭了一座半人高的臺子,臺子後面豎了一具大大的木架,上面挂滿了橢圓形的花燈籠,每個燈籠上面都有一道謎題,就寫在燈籠下墜着的一張錦帕之上。門口四周已經聚了一大圈的人,紛紛準備着猜謎題。
不多時,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在一個小丫鬟的攙扶下登上臺子,對着臺下的衆人笑了笑,微微福了福身道:“各位公子久等了,我們鳳娘已經準備好了一百道謎題,我身後挂着的是八十三道,還有十七道謎題,分別是二樓十一道,三樓五道,答對最多的人,可上鳳翎閣,鳳娘親自出最後一道,答對的公子便可與鳳娘共渡一夜,并且将南海鲛珠一并帶走!”
那中年婦人笑眯眯的掃視了一圈臺下的衆人,繼續道:“不過我要提醒各位公子,最後如果無法答對鳳娘的那道題,便只能空手而歸了哦。”
臺下頓時響起一些聲音。
“什麽,不是說好了答對最多題的人便可以得到那夜明珠麽,怎麽回事?”
“對啊,這不是不講理麽。”
“那什麽鳳娘,誰想和她共度一夜啊,誰知道長得是什麽樣子。”
“就是就是,完全不講理啊,白來一趟。”
“什麽玩意,簡直不知所謂!”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江千裏歪着頭,将腰間系着的菊花酒打開喝了一口,擦了擦嘴對穆輕舟道:“啧啧啧,你看看他們,沒點出息,就一道題而已麽,怕什麽。”
穆輕舟看着她:“現在就喝酒?”
江千裏嘿然一笑,将酒壺往腰後藏了藏,拉了拉穆輕舟的衣袖,示意他低下頭來,穆輕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俯下身去。
“這個猜謎只有男子可以在參加诶,你把我變回來。”江千裏小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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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輕舟直起身來:“你跟着我就可以,我來猜。”
江千裏愕然,有些不大高興:“我也想猜。”
正在兩人說話間,四樓上的閣樓門打開,身着一襲品竹色曳地望仙裙的曼妙少女,面覆輕紗,緩緩走了出來。她憑欄而立,身如輕柳,仿佛一陣風便能将她吹到九天之上,雖看不清面容,但那一動一作,一姿一态,當真是九天仙女下凡塵的綽約。
臺下剛剛嘈雜的聲音,慢慢變得安靜下來,只餘留下倒抽氣的贊嘆之聲。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太美了。”
臺下複又響起一片讨論之聲。
“這女子是何人?這是天女下凡?”
“太美了,太美了,世間怎會有如此美麗之人。”
“宛如畫卷上的美人兒走了下來,清麗之脫俗,美豔之動人。”
站在臺上的婦人擡起頭看了看從閣樓中走出的少女,嘴角勾出一個笑容,轉回頭對着身後的小丫鬟招了招手。
小丫鬟馬上拿來一個銅鑼,那婦人敲了三聲,止住了人群紛紛揚揚的聲音,笑着道:“閣樓之上的美人兒,便是鳳娘了。這燈謎的規則,是鳳娘親自定的,不知各位公子對這個規則還有沒有什麽異議?”
“沒有……”
“沒有!”
“沒有。”
臺下異口同聲道。
江千裏無語的轉頭看了看四周的這些公子哥兒,從內心深處為他們感到悲哀。膚淺,真是太膚淺了!
她擡起頭,也看向那四樓倚欄處的女子,不知為何,有一種眼神交彙的感覺,但是仔細去看,好像又不是在看自己。
江千裏微微側頭,順着那女子的目光看去,略一擡頭,便看到身邊的穆輕舟。
他也在看向那閣樓上的女子。
江千裏心裏一頓,嘴比腦子快:“好看啊?”
穆輕舟一愣,微側過頭看着江千裏,随即嘴邊揚起一個笑來:“醋了?”
江千裏切了一聲:“醋個……”想到今晚還能不能再說話的問題:“什麽醋,我是問你,那鳳娘是不是很好看。”
穆輕舟輕笑:“沒看清。樓太高。”
江千裏:“……”。
燈謎開始,八十三道燈謎排成八行,前六行每行十道,後兩行分別是十一道和十二道。猜對的人均可獲得一枚銅牌,猜錯了,便取消資格。
江千裏随着穆輕舟來到第一行燈謎之處,有小丫鬟挑了燈下的錦帕遞過來,看到江千裏後,明顯一頓:“我們這裏只能男子參賽。”小丫鬟道。
穆輕舟将錦帕接過,對着那小丫鬟笑的春風和煦:“我娘子是個啞巴,我來猜,她只是跟在我身邊而已。”
小丫鬟完全被穆輕舟迷的七葷八素的樣子,臉頰紅紅的不敢直視穆輕舟:“好,好的,公子,請。”
穆輕舟看着錦帕上的謎題,挑了挑眉。江千裏看到穆輕舟的表情,踮起腳尖湊過去看。看完之後,也不免挑了挑眉。
“和尚的家,卻有少女出入——字謎”。江千裏抿着嘴唇,努力憋笑中,這什麽玩意,哈哈哈哈。
穆輕舟顯然比她定力要好,從旁邊的案幾上拿過筆,寫下答案——妙(廟)。
将錦帕遞還給那個小丫鬟,小丫鬟對着穆輕舟羞澀一笑,将一個銅牌遞了過來。接着挑出第二方錦帕遞給穆輕舟。
這道題對比上一道,明顯要強一些,“獨木造高樓,沒瓦沒磚頭,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江千裏看一眼謎題,轉了轉眼珠,對着穆輕舟笑了笑,穆輕舟看了看她:“猜到了?”
江千裏得意的點了點頭。
穆輕舟拿起筆,在上面寫下答案,之後用手蓋住,問江千裏道:“是什麽。”
江千裏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傘。”
穆輕舟将手拿開,那錦帕的答案之處,寫着:傘。
第三到第四道第五道……穆輕舟一連答對二十七道謎題,除他之外,還有六個人同他一起可以繼續進入二樓。
二樓處已經候了一位小丫鬟,見到上樓的八個人,對着他們福了福,再看到江千裏的一瞬間,神色中有些疑惑,看向了一旁的中年婦人。
那婦人走上前來,對着江千裏道:“姑娘,我們這燈謎,只有公子可以參加,不知道您是如何在第一輪中脫穎而出,但是我願意用其他的東西來給您作為彩頭,這第二輪,您就不能參加了,可否?”
江千裏眨了眨眼,還沒說話,穆輕舟上前一步道:“她是我的娘子,是個啞巴,下面人太多,放她自己一個人,我不放心,所以便一同帶上來了,還望見諒。”
江千裏非常配合的“啊啊”了兩聲,然後擺了擺手,證明自己不會說話,并且不會搗亂。
那婦人看了穆輕舟一會,如此俊朗的青年倒是深情,不多見了啊。輕嘆口氣,點了點頭,對着穆輕舟道:“那便請這位小娘子先随我去那邊稍作等待吧,”對着小丫鬟招了招手:“公子們請答題吧。”
說完,對着江千裏做了個請的手勢,江千裏有些不情不願的跟着她來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等候。
穆輕舟對着她笑了笑,擡起手輕輕碰了碰眼睛。江千裏有些沒明白。
小丫鬟将七卷竹簡分別呈遞給他們七個人。
這一輪,乃是将十一道謎題都寫在一個竹簡之上,一炷香的時候來作答,所得銅牌數量最多的前三名者,可以繼續上三樓。
江千裏看不到謎題,感覺有些無聊,打了個哈欠,以手支頭,等着穆輕舟答題。
小丫鬟燃了一炷香,插到大廳之中桌子上的香爐之中:“請各位公子開始解謎。”
穆輕舟對着江千裏笑了笑,慢慢打開了竹簡。
穆輕舟打開竹簡的一瞬間,江千裏的眼前立馬也出現了那卷竹簡上的謎題。她趕忙坐直身體,使勁的眨了眨眼睛,那竹簡上的謎題清晰的展現在自己眼前,就如同她自己拿着那竹簡看着一般。
她擡起頭看了看穆輕舟,穆輕舟沖她笑着點了點頭。江千裏立刻來了精神,仔細去看眼前的謎題。
這些題對比樓下的題,又不知增加了多少難度,乃是詩謎。
江千裏看着第一道,“疑是瑤臺鏡,飛在青雲端,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江千裏牽了牽嘴角,謎底很簡單啊,疑是瑤臺鏡,那就是圓的,飛在青雲端,那就是在天上,白兔搗藥,那不就是玉兔,所以答案是——月。
江千裏剛想出答案,便看到謎題的下面,墨跡點點落筆出一個“月”字。看來穆輕舟也想到答案了。
江千裏擡起頭看了穆輕舟一眼,穆輕舟對她笑了笑。
接着看第二道題:“他打我知道,背後有人挑,心中明似鏡,為的路一條。”江千裏在袖中摸了摸,掏出一把折扇,輕搖起來,太簡單了吧,不就是“燈籠”麽。
那中年婦人看着江千裏的做派,有一瞬間的詫異。但是也沒說什麽。
……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穆輕舟早已答完所有的謎題,其餘的六個人,有三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另外三個有些臊眉搭眼,一看就是連十一道題都沒答完。
小丫鬟将竹簡一一收回,放在一個木盤之中,由另一個小丫鬟端起向着三樓走去。
那婦人站起身來,對着他們幾個人笑了笑:“還請各位公子稍候,用些茶吧。”說着對着身後的丫鬟擡了擡手,不多時,便有小丫鬟捧了七杯茶過來,一一呈給這七個人。
一盞茶還未飲完,剛剛捧着竹簡的小丫頭從樓上走了下來,對着那婦人耳語了幾句,婦人點了點頭,向着七人走了過來。給穆輕舟遞了十一個銅牌,其餘幾人分別是,兩人九個銅牌,一人八個銅牌,一人六個銅牌、一人五個銅牌和一人四個銅牌。
婦人将銅牌發完,對着他們道:“各位公子,現在請把你們手中的銅牌總數告訴我,最多的三個人,可以前往三樓。”
穆輕舟一共是三十八枚銅牌,無疑是最多的。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別是二十四枚銅牌和二十三枚銅牌。
他們三個人會由小丫鬟引領,繼續朝三樓走去,穆輕舟來到江千裏身前,對着江千裏笑道:“你居然都能答對,我很意外。”
江千裏先是彎了彎嘴角:“這點小破題怎麽可能難到我,”轉念一想:“什麽叫你很意外?你覺得我不可能答對?”又想了想:“你怎麽知道,我全都答對了?”
穆輕舟左右看了看,将手指抵在江千裏的唇上:“小聲些,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個‘啞巴’。”
江千裏趕忙左右看了看,還好沒人注意。她扭過頭,躲開穆輕舟的手指,站起身來,對着穆輕舟輕聲道:“走吧,看看上面的是什麽題。”
穆輕舟點點頭,兩人也向着三樓走去。
剛走上三樓,便看到正中央坐着個樂姬,懷裏抱了把琵琶。
那樂姬看着走上樓的四人,看了看江千裏,有些疑惑,引着他們上來的小丫鬟走到她身旁,對着她耳語了幾句,她點了點頭,對着他們幾人略施一禮:“幾位公子請落座,奴家會彈五首曲子,公子們只需将曲子的名字寫到面前的紙上即可,”指了指面前的三張桌子:“并且,之前答對的題目和銅牌從現在開始,均不作數,只有答對曲名最多的兩位公子可繼續登樓,由鳳娘親自出題。”
三個人點了點頭,并無異議,紛紛落座。江千裏左右看了看,有個小丫鬟走上前來,對着她點了點頭,引着她向一旁的椅子走去。
樂姬看了看已經準備好的三人,微微一笑,素手纖纖,輕拂琴弦,一首樂曲飄然而起。
琴聲委婉優美,節奏流暢多變,眼前如見江風習習,花草搖曳,水波粼粼,層疊恍惚。
江千裏習慣性的用手指輕扣椅子扶臂,合着節奏打着拍子。
穆輕舟在紙上寫下樂曲的名字——《夜月江舟畔》
其他兩個人看着穆輕舟已經開始動筆,不免有些着急,但是越着急,越是覺得這首曲子聽起來很陌生的樣子。
樂姬奏完一段,對着三人笑了笑:“接下來是第二首曲子了。”指尖輕動,第二首曲子緩緩流出。
琴聲初時急促,後稍平緩,馬上又激烈昂揚,振奮人心,眼前如有萬馬千軍,聲動天地,屋瓦飛墜,金戈交察。
江千裏半眯着眼,這樂姬水平着實不錯,能将這首《金戈塞外曲》彈奏的如此張弛有度,實屬不易。
穆輕舟已經擡筆寫下樂曲的名字,微微笑着看向江千裏,江千裏以手支頭,模樣甚為慵懶,像一只有些犯困的小獸。他心裏發軟,很想去揉一揉她的發頂。
接連三首曲子一一奏完,除了穆輕舟将所有曲名全部寫下之外,另外兩人,其中一人只寫了兩首曲子的名字,另一個人只寫了一首,還是錯的。
勝負已經很明顯,穆輕舟和那名公子在小丫鬟的引路下來到第四層的閣樓門外。
江千裏站在穆輕舟的身後,如果穆輕舟贏了,他便能同這個什麽鳳娘獨處一晚,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開溜了?但是,江千裏撓了撓頭,自己的周身大穴被他封住,就這麽離開他還是有一定危險的,怎麽才能讓他去和鳳娘獨處之前,先将自己身上的穴位解開呢?江千裏有些頭痛。
“兩位公子稍等。”那引路小丫鬟對着他們福了福:“容奴婢去給二位公子取出最後的謎題。”
小丫鬟轉身推開門走了進去,片刻之後,拿了兩幅畫卷走了出來。
小丫鬟将畫卷分別交與穆輕舟和另一個人:“二位公子,請按照您心中所想,将這幅畫繪上顏色。”說着做了個請的手勢,将二人引向一旁的桌子。
桌面上放着不同色彩的顏料。穆輕舟和江千裏來到一張桌面之前,将那畫卷打開,上面是一朵并無顏色的蓮花。
另一張桌子的那位公子“咦”了一聲,小聲嘀咕道:“蓮花不應該是八瓣麽,為何此蓮花卻是九瓣?”
江千裏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看着面前桌面上的這幅畫,一、二、三……九,确實是九瓣。
江千裏歪了歪頭,突然想起來,矢黎的那枚玉墜子,還有宮中自己住的小院水缸之中的那些白蓮花。
她轉頭看着穆輕舟,只見他微微皺了皺眉,随後提起筆來,沾滿了淺粉色的顏料,便要向着那畫繪去。
江千裏擡手将他攔住,左右看了看,小聲道:“粉色蓮花多沒創意啊,你塗白的,然後在邊緣上勾一圈紅線,就是我們院子裏的那個。”
穆輕舟轉回頭看着她:“你說,‘我們’院子裏?”刻意咬重了“我們”兩個字。
江千裏一愣,在這分神的檔口,穆輕舟已經下筆,蓮花上被均勻的塗上了淡粉顏色,栩栩如生。
江千裏再低頭的時候,皺了皺眉,完了,估計夜明珠要泡湯。
兩張畫卷都已填好顏色,小丫鬟走過來将畫卷收好,對着他們福了福身:“請二位公子稍等。”
穆輕舟看着江千裏:“餓不餓,一會要不要去吃些東西?”
江千裏伸了個懶腰,搖了搖頭。
那另一位公子看到二人的樣子,走上前來,對着他們做了一揖:“公子好才謀,在下欽佩,料想這最後一題,也定然是公子獲勝,只是在下鬥膽問一下公子,剛才的蓮花,上的是何顏色?”
穆輕舟對着那人笑了笑:“淺粉而已。”
那人微微皺了皺眉:“如此簡單麽,那反而是在下想的太多了些。”
江千裏有些好奇,拉了拉穆輕舟的衣袖,示意他問。
那公子注意到江千裏的小動作,笑了笑:“在下想着,普通蓮花均是八瓣,既然鳳娘出的題是一朵九瓣的蓮花,想必很有深意,所以,我繪了金色。”
江千裏點了點頭,有想法。完了,人家畫了個金色的,咱們畫了個粉色的,這一看就知道誰贏誰輸了。
穆輕舟笑了笑,沒說話。
不多時,那小丫鬟走了出來,對着穆輕舟幾人福了福身,然後轉頭對着江千裏道:“姑娘,我們鳳娘,請您入內。”
那公子和江千裏均是一愣,不明白為什麽要讓她進去。
穆輕舟微微皺了皺眉,眼中劃過一抹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