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壹拾柒章

第壹拾柒章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滿今朝最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并蒂蓮開

雙雙對對恩恩愛愛

這園風兒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滿人間”

婉轉悠揚的歌聲從舞臺上傳來，聚光燈下，一襲紅絲絨旗袍的妙人兒，随節奏扭動着纖細的腰肢。

臺上的人兒目光流轉，引起臺下一片叫好聲與口哨聲。

此人正是之前在“金宵大世界”裏與李志飛等人一起猜拳喝酒的楊安妮。

她看上去年紀并不大，不過二十歲左右，可在妝容的加持下，整張臉上卻有着本不該屬于她這個年齡的老成與妩媚。

注意到臺上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盛羽堂禮貌地朝她舉了舉酒杯。

好一首《月圓花好》，“雙雙對對，恩恩愛愛。”

這歌詞簡直是唱到了盛羽堂的心坎裏。

許是因為解開了心結，再加上些許的酒精作用，他現在整個人放松下來，心裏卻越發覺得空落落的，迫切地想要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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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過才七天不見，可思念卻綿延了很長很久。

“這楊安妮可真是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可惜了，可惜了，小程要是不出事，她也不會淪落至此。”李志飛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想起了煩心的往事。

“或許這就是命吧，畢竟也是她自己不想回老家，選擇留在這兒的。”盛羽堂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感嘆道。

李志飛口中的小程是也曾是他們在豐城大學的同學，那一年響應號召去參軍，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

如今留下昔日戀人楊安妮一人，孤苦無依，靠在各個聲色場所賣唱喝酒來讨生活。

如此境遇，任誰見了都感到唏噓。

李志飛不禁嘆了口氣，“誰能想到呢，那麽年輕，說沒就沒了。要我說，還是活下來的人更可憐。”

“她确實是個可憐人。”盛羽堂感嘆道，整個豐城大學對楊安妮的事都有所耳聞。

“沒辦法，她才二十歲，這麽年輕，早晚有一天是要去開始她的新生活的。”

“可你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分明就是還沒有走出來，要是想開始新生活，她早就離開了。”

盛羽堂的目光不禁看向臺上，現在楊安妮正在唱《何日君再來》，原本應該是一首飽含愛意的歌曲，可卻被她演繹的帶着幾分凄涼和悲傷，仿佛是唱給那個永遠留在天上的程天賜聽的，她在問他，“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聽說她家裏的父母都在去年那場戰争裏被轟炸而去世了，家沒了，父母沒了，現在連唯一的愛人也沒了，你說她能去哪兒？”李志飛反問道。

盛羽堂沉默了，楊安妮的身世确實凄慘，只可惜了解事情真相的人不多，大多數都以為她是自甘堕落，其實是大錯特錯了。

兩人交談間，楊安妮已經唱完兩首歌，從臺上下來，不少人過去給她敬酒，她倒是來者不拒，一副千杯不醉的架勢。

應付完那些敬酒攀談之人，楊安妮竟徑直朝盛羽堂這邊走來。

“盛二公子，你可真是稀客，自從上次一別，咱們可有快一個月沒見了吧。”

楊安妮在盛羽堂身邊坐下來，舉起手中的香槟與他手中的酒杯碰了碰，碰撞聲清脆而又悅耳。

“最近太忙了，哪有時間消遣。”盛羽堂随口答道。

“怎麽我們李總經理官兒比你大，卻比你閑的多啊，這段時間幾乎天天晚上都能看見他，煩都煩死了。”楊安妮嬌嗔道。

李志飛笑道，“你可少在這兒胡說，我總共才來幾次，搞的我好像每天無所事事一樣。”

“盛二公子不去跳支舞嗎？難得來一趟，要玩的盡興才好。”楊安妮一雙大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倒是顯出她骨子裏的幾分稚氣。

“不跳了，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盛羽堂放下酒杯，邀請道。

楊安妮稍稍一愣，倒是很快答應下來，“沒問題。”

她擡手叫來侍應生，将她的白色裘皮大氅拿過來，披在身上。

“走吧，既然盛二公子有這份雅興，那我可不能駁了你的面子。”

說着，楊安妮便站起身來往外走。

李志飛看着這一前一後離開的二人，嘴巴長的老大。

心想，今晚這風是打哪邊兒吹來的，好你個盛二，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兩人來到樓下，并未走遠，盛羽堂靠牆根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掏出銀質煙盒，在裏面拿出來一支，自顧自地點燃。

“給我一支。”

纖長而又白皙的手指伸到了盛羽堂的面前。

盛羽堂默默遞上煙盒，一點火光在黑夜中亮起，又迅速熄滅。

嬌俏的紅唇間吐出一個煙圈，楊安妮開口問道，“你和那個姑娘怎麽樣了，那天晚上後來誤會解開了嗎？”

“你怎麽知道我們有誤會？”盛羽堂多少有些意外，那天晚上場面混亂，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喝醉了，李志飛倒是事後打聽了幾次，他也只是說對方是自己心儀的姑娘，很多事情點到為止，他還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你那麽緊張的追出去，還說李志飛差點害死你，這還不能說明問題？”楊安妮擡眼看向他。

“我以為那晚你們都醉了，喝斷片了，一覺醒來，第二天誰還記得這些？反正除了李志飛，沒人再問過我。”

“你以為人人都像李志飛一樣神經大條嗎？這種事情可能大家都心照不宣吧。”楊安妮淺笑道。

“幫我個忙，行嗎？”

“就知道你把我叫出來是有什麽事，不然以你盛二公子的作派，向來都是拒人以千裏之外的。”

楊安妮像是早就猜到他別有用意一般，一臉玩味地看着盛羽堂。

“幫我打個電話給那位姑娘。”

盛羽堂揚了揚下巴，指向馬路對面的公用電話亭。

楊安妮将煙蒂按熄在垃圾桶上，淺笑道，“我總不能白幫你吧？”

“上次你害得我被那姑娘誤會，算是欠我一個人情，這次正好還了。”

“你這還真是富商巨賈家出身，這算盤打的，滴水不漏，一點不讓自己吃虧。”

楊安妮本想着只是逗一逗他，卻見盛羽堂一臉沉默沒有半點回應，原是自己自讨沒趣，她撇了撇嘴，徑直朝馬路對面的電話亭走去，盛羽堂則默默跟在她身後。

“你們兩個苦命鴛鴦，怎麽打個電話還要找替身。”楊安妮嘴裏嘟囔着，“你該不會只是玩玩而已吧，不想讓家裏知道，還是壓根就不想負責任？要是這樣的話，我可不能幫着你害了人家小姑娘。”

說罷，楊安妮在電話亭前停住了腳步。

“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在你眼裏就那麽不堪？”

盛羽堂眉頭微皺，自己平日裏潔身自好，行事作風也頗為紳士，她到底從哪裏看出來自己像是不負責任的人了？

“不是我不信你，是這天底下不想負責的男人太多了。”楊安妮看向對面燈光閃爍的金宵，“就那裏面，恐怕逢場作戲，流連花叢的，一抓都得一大把吧。”

“我不是那種人，只不過是因為我們兩個才剛剛在一起沒幾天，還沒有讓彼此家裏知道而已。”盛羽堂解釋道。

“行吧，我就幫你這一次，你們倆日後要是真成了，到時候結婚那天可別忘了讓我這個給你們保駕護航的月老坐主桌。”說着，楊安妮拿起了電話聽筒。

電話鈴聲響起，阿玉正端着一盤水果準備送到樓上賀念清的房間裏，卻聽到客廳的電話鈴聲響起，她急忙把果盤放在茶幾上，接起了電話。

“好的，您稍等。”

阿玉把電話聽筒放在一邊，端着果盤上了樓。

“小姐，樓下電話是打給你的，說是你的同學。”

“好，那我就在樓上接。”

賀念清走出書房，在二樓的小客廳裏，接起了電話聽筒。

她原以為是孫佳婷打來的，因為學校的同學除了她以外，應該也沒有其他人知道電話號碼。

“喂，佳婷？”

“我不是佳婷，念清小姐，你稍等一下。”

電話聽筒那頭是一個婉轉的女聲傳來，雖然不帶一絲感情，但每一個音調聽起來都是那麽的悅耳。

還沒等賀念清反應過來，電話那頭又傳來了一個讓她臉紅心跳的聲音。

“念清，是我。”

賀念清只覺得一顆心差點從喉嚨裏跳出來，手心裏也開始冒汗。

她朝樓下看了一眼，還好阿玉已經去了廚房，現在客廳裏空無一人。

“你有什麽事嗎？”賀念清聲音有些顫抖，只能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和口吻，當作是在和自己的同學通話。

“明天下午有時間嗎？我想見你。”

“那好吧，明天下午四點鐘，我把習題冊帶過去給你，你在學校門口等着我就好了。”賀念清說道。

“行，那明天不見不散。”

盛羽堂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輕松惬意。

“沒什麽事我就挂電話了。”賀念清緊張到渾身冒冷汗，恐怕被人聽到她此時在和一個男生通話，通話的內容還是關于明天的約會。

“等等。”盛羽堂急忙出言阻止。

“還有什麽事嗎？”

“念清，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通過電波傳到她的耳朵裏，一直延伸到心頭，仿佛觸電一般，讓剛剛平穩下來的心跳再次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