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貳拾壹章
第貳拾壹章
賀念清一個人百無聊賴,今天過節,她給自己放了一天假,不溫書,不做題目,可這一閑下來,卻又顯得無所事事,有些不适應。
聽見院子裏汽車引擎的聲音,她便站在門口迎接。
賀五爺身上還帶着未散完的酒氣,下午的牌局他手氣很好,加之今年生意的利潤較之去年增加了近一成,整個人心情大好。
“爸爸,醫生不是都說了您血壓高,不能喝太多酒嗎,怎麽到現在還是一身酒氣。”
賀念清眉頭微皺,埋怨道。
整個豐城敢這樣對賀五爺說話,而又不讓他動怒的,恐怕只有賀念清一人了。
“念清。”徐兆源剛剛停好車子,從外面進來。
“表哥,你來啦。”賀念清笑着打過招呼,“你怎麽也不攔着我爸,又讓他喝酒。”
徐兆源面露難色,這父女二人每次鬥嘴,自己都會被夾在中間,說什麽都不是。
“今天是除夕,一年到頭就這麽一天,你總得讓爸爸放松一下吧?”賀五爺笑道。
“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賀念清說道,“我就知道你今天準會喝多,特別讓阿玉準備了酸辣湯,這個用來醒酒是一絕。”
“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跟你媽媽一樣。”賀五爺大笑着,朝餐廳走去。
同樣是歡聚一堂的年夜飯,盛家卻顯得冷靜了許多。
盛羽堂的大哥遠在南洋,加之戰亂,今年并沒有回國與家人團聚。
盛先生和盛夫人都是早年在國外留學生活過的,自然也是推崇除舊立新,所以家裏對舊歷年看的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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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年的年夜飯卻是必不可少的,食材早早就備好,只等一家人聚齊,美味佳肴便可齊齊上桌。
盛羽堂的公司響應號召也并未因過年而放假,他與李志飛他們在白天時先小聚了一下,牌局又打了一下午,所以直到天黑才匆匆趕回。
“二哥,我看人家那些公司經理各個走在街上威風帥氣,西裝筆挺的,受到不少女孩子的追捧,怎麽換成是你就這般辛苦,就算今天不放假,但畢竟是舊歷新年,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吃頓飯,你總要早回來一會兒吧,看你這灰頭土臉的,我要是跟你在街上走對面,都不敢認你是我哥。”
說話的正是盛家的小妹盛靜怡。
“你這丫頭,出去上學,別的沒學會,我看你這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倒是懂了許多,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讓爸媽把你送去申城讀書,留在家門口多好,省的媽媽天天想你。”
盛羽堂伸出手指在她額頭上輕點。
“媽媽,你看看我二哥,整天就知道欺負我。”
盛靜怡講不過他,便去搬救兵。
“你們兩個活寶,我真是那你們沒辦法,怎麽一見面就要吵嘴。”
盛夫人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二人面前。
“二哥,不是我說你,我回家都好幾天了,都一直不見你人影,我是真沒見誰像你這樣的,明明離家那麽近,卻天天不回家,非要住在你那個空蕩蕩的房子裏。”
盛靜怡抱怨道。
“我每天都在忙工作的,那邊離我新建的廠房比較近,來回方便些,你以為跟你們這些學生一樣,天天都有那麽多的空閑時間嗎?”
盛羽堂邊說,邊脫掉外套交給身後的傭人。
“豐城總共就那麽點點大,你開個車子,到哪還不是一腳油門的事,唬誰呢?”盛靜怡嘟了嘟嘴吧,說道。
“你這次考試成績怎麽樣?敢不敢把試卷拿來給我看看?”盛羽堂一下子就抓住了小妹的“死穴”。
盛靜怡一聽,瞬間轉身,“媽媽,我去廚房看看爸爸最喜歡的腌篤鮮好了沒。”
盛羽堂看着小妹一陣風一樣的走掉,不禁覺得好笑。
“媽,我先上去洗把臉,換件衣服,等下再下來吃飯。”
“快去吧。”
盛夫人聽着兄妹倆你一言我一語,這才覺得家裏熱鬧了些,有了人氣。
一家人在餐桌前坐定,盛靜怡依舊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講着自己在申城上學時的趣事,也不知道怎麽搞得,話題一下子就轉到了盛羽堂身上。
“二哥,說起來這又一年過去了,我記得去年吃團年飯的時候你可是答應過爸媽,說今年要帶個嫂子來一起回家過年的,人呢?”
盛羽堂正悶頭吃菜,被小妹這一句話驚得差點噎到。
盛羽堂擡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小妹,只見她尖尖地下巴微微上揚,一臉的挑釁意味,分明是對剛才飯前自己利用學習成績将她一軍的事情記恨着呢。
見狀,他反而稍稍放下心來,原本還擔心是他與賀念清的事情被發現了,現在看來,不過是小妹單純地想讓他在飯桌上難堪一下而已。
盛羽堂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的餐巾擦了擦嘴,說道,“去年那還不是因為我陪爸爸喝了幾杯貴州陳釀,把我給喝醉了,說的一時的醉話,怎能作數?再說了,你這個小腦子,一天到晚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記得倒是蠻清楚,學習上面的知識點怎麽沒見你這麽用心的記着?”
盛靜怡正準備開口反擊,卻被盛先生搶先一步開口。
“我看靜怡說的沒錯,你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年後就讓你媽媽着手去給你物色幾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你也該收收心了,別一天到晚的跟一些拿不上臺面的女人混在一起,跌了自己的身份。”
盛羽堂心裏一驚,原本已經放下來的心,又一下子拎了起來。
他大腦飛速運轉,想着父親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他和賀念清在一起的事情了,如果真的知道了,他該怎麽應對。
盛夫人在一旁小聲道,“今天是團圓的日子,你怎麽這麽沉不住氣,非要在飯桌上說這些?”
盛先生冷眼看着自己的兒子,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便肯加篤定之前聽說的傳聞是真的。
“他自己做出來的好事,都傳到我耳朵裏了,還怕人說不成?”
盛靜怡看看父母,又看看對面的哥哥,意識到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便對着盛羽堂無聲地用口型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盛羽堂無暇顧忌他正想着該怎麽辯解。
“爸爸,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盛先生見到兒子極力維護那個女人的樣子,便氣的打斷了他的話。
“那你倒是給我說說看,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在金宵賣唱的歌女,還能是什麽樣?”
盛羽堂本來要脫口而出的話,立刻咽了下去,他瞬間明白,父親是誤會了自己。
原來不是他和賀念清在一起的事情被發現了。
盛羽堂終于放心下來,神色也輕松了許多。
盛靜怡聽了父親的話不禁瞳孔地震,心想,真不愧是我的哥。
“她不是歌女,她是我的同學,也是我好朋友的遺孀。”
不論如何,哪怕是父親誤會了他和楊安妮的關系,但聽到父親那樣講楊安妮,盛羽堂心裏還是很不是滋味。
“你還好意思講?明知道她是個寡婦,你還和她走那麽近,不怕別人講閑話嗎?再說了,你看她那一副自甘堕落的樣子,這樣的人你也好意思認她是你的同學?”盛先生的怒火一下子被盛羽堂的話給燃起。
“她不偷不搶,憑自己的勞動賺錢養活自己,怎麽就是自甘堕落了?”盛羽堂也是不讓分毫,為楊安妮打抱不平。
“再說了,我和她之前沒有任何關系,無非就是走得近了些,這難道也有錯嗎?現在都是民國了,你和我媽也是最早一批出去留學的知識分子,天天嘴上說着除舊立新,可骨子裏還是老古董,老封建。”
盛羽堂感覺不吐不快,“退一萬步說,就算和楊安妮在一起了又能怎樣?我們一個男未婚,一個女未嫁,既不違反法律,又不傷風敗俗,有什麽不可以?”
盛靜怡聽的目瞪口呆,差點驚掉了下巴,她知道她這個二哥一向叛逆,可卻是第一次親耳聽他說出如此離經叛道的話來。
“羽堂,你怎麽能這樣跟你爸爸講話,就算是誤會,你也要好好地講。”盛夫人急忙發生打圓場。
“媽媽,是他先帶着有色眼鏡看待楊安妮的,我這樣反駁他,也并沒有錯。”盛羽堂就是不服氣。
“可他是你爸爸。”
“我就是搞不懂,這到底是什麽邏輯,就因為他是我爸爸,就可以不講道理,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嗎?”盛羽堂只覺得內心無比煩躁與壓抑,只想要逃離。
他站起身來,就朝外面走去。
“羽堂,你要去哪兒,這麽晚了,又是大年夜,你這樣鬧多不吉利啊。”
盛夫人也跟着起身想要阻攔。
“你讓他去,随他鬧去,早晚有他吃虧的時候。”盛先生怒氣沖沖地開口道。
盛夫人不敢追出去,忙朝着盛靜怡使了個眼色。
盛靜怡立刻心領神會,起身跑出去。
“二哥,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我回公司去,這個家是容不下我的。”
盛羽堂從玄關的衣架上拿了外套,也來不及穿就出了門。
“二哥,你別這樣。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