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叁拾章
第叁拾章
賀念清聽得似懂非懂,“我不想懂那麽多,有爸爸在就好了。”
賀五爺笑了笑,不知道女兒保留着這份天真,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好了,我們去吃飯吧,我在火車上都沒吃東西,快餓死了。”說着,賀念清起身往餐廳走去。
眼前的那碗芋頭排骨湯,湯鮮味美,湯色奶白,賀念清喝着湯,思緒卻不由自主地漸漸飄遠。
就在幾天前,她還在笑盛羽堂煮出來的那鍋紫色的排骨湯,而現如今,他人在哪裏,過得怎麽樣?
賀念清沒想到,她這一等竟然就等了兩個月,一直等到她已經開啓了大學生活,都沒有等到盛羽堂的任何消息,他仿佛再一次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自從搬到了租界的新家去住,賀念清還是隔三差五的要回老房子和中學那邊看看,她怕盛羽堂會寫信回來,她怕自己一不留神就錯過了關于他的消息。
然而,自始至終卻什麽都沒有。
唯一讓賀念清覺得松了一口氣的是,她終于暫時擺脫了家庭的束縛,住進了學校的宿舍,雖然她喜歡安靜和獨處,并不習慣住在宿舍裏,但至少這是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她的另一位室友性格也很好,兩人相處還算融洽。
“念清,今晚測驗結束了,難得有兩天假期,你不要回家去嗎?”室友胡小雅問道。
夕陽下,兩個女孩并肩從教室裏出來,臉上都是考試過後的輕松與愉悅。
胡小雅是北方女孩,講話字正腔圓,總是帶着好聽的兒化音。
其實賀念清也沒想好該怎麽安排這個短暫的假期,回家去也沒什麽事可做,不回去的話大概也是會在學校圖書館打發時間。
她頭腦裏還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就是她想去找盛羽堂。
之前盛羽堂曾經給過她公司地址,賀念清一直想過去看看,但之前暑假都在家裏,她怕被發現,就一直沒敢去,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時間,她恨不得立刻就過去。哪怕見不到他本人,去打聽一下他的近況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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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和我們一起去爬山嗎,我之前不是加入登山社了嗎,這次我們打算是爬梓蓬山,你要不要一起?”
胡小雅是天生的熱心腸,她總覺得賀念清像個悶葫蘆,不管什麽事情都自己悶着,很少主動去和大家在一起接觸,開學才沒多久,班裏面私下裏就已經開始有人叫她冷美人了。
“我不去了,你們玩的開心點。”
賀念清天生就不喜歡運動,梓蓬山她更是從小玩到大,所以自然興趣索然。
“那好吧。”胡小雅指了指和賀念清相反的方向,“我現在要去和登山社的同學們會合了,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
“好。”賀念清點了點頭,輕聲應道,獨自一人朝宿舍樓方向走去。
她迎着夕陽的方向,陽光有些刺眼,遠遠地,宿舍樓下好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把手掌搭在額頭上遮住陽光,再仔細望去,那高大身影也同時看見了她。
“念清……”
說話之人一身西裝,英俊硬朗,光是站在陽光下,就已經吸引了目光無數,如今在一開口,更是引起了許多認得注意。
賀念清已然顧不得周遭的各色目光,快步迎上去,眼眶酸酸的,一定是這陽光太過刺眼。
“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
“還以為什麽?以為我死了?”盛羽堂依舊是那麽百無禁忌,口無遮攔。
賀念清忙伸出手去捂住他的嘴,“你在胡說些什麽,我怎麽可能那麽想?我是想說,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這樣讓人臉紅害羞的話,她怎可能輕易說出口。
盛羽堂聽後笑了笑,将放在唇邊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掌中,“你還真是傻得可以了,我怎麽可能不要你呢?”
“是我不好,又讓你為我擔心了,我們這些生意人就是這樣,整日裏走南闖北,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明天會在哪裏,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你明知道我不會。”賀念清眼圈泛紅,把頭低下,躲避着周遭投來的目光。
她的父親和表哥也是生意人,賀念清早已習慣他們時常出差的日子了。
盛羽堂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頭不由得收緊,他深知,終究是他有太多事對不起她。
“今晚有空嗎,不知道賀小姐可否賞臉,我想請你吃個便飯。”
“我不僅今晚有空,明天後天都有空。”
賀念清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再這樣下去,恐怕明天學校裏面就要傳開了。
“我們走。”
盛羽堂接過她手中的書包,兩人肩并肩沐浴在夏末的夕陽下……
夜幕降臨,車子停在了北郊那處小公館院內。
上次來這裏還是冬天,草木凋零,沒什麽景致,如今正是綠草如茵,花木繁盛的季節,看起來倒是一番不一樣的感受。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門,盛羽堂拿了一把鑰匙給賀念清,“這把鑰匙給你,如果你願意,可以随時過來,這邊離你學校比較近,你如果不想住學校裏,也可以過來住。”
“你這是幹嘛?”賀念清伸手接過鑰匙,問道。
話音未落,她便被擁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沒什麽,我只是想有一個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獨立空間,可以和你好好相處。”
說話間,他的吻輕啄着她的耳垂。
“念清,我好想你。”
“那你這麽久都沒有消息,竟然還說想我?”
賀念清心裏悶氣,将頭扭到一邊。
“其實我有派人去捎口信給你,但是你已經搬家了。”盛羽堂抱着她坐在沙發上,輕聲解釋道。
“那為什麽不寫信給我?”
“我聽人說你搬家以後,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怕是我們的關系被你家裏知道,所以就沒敢寫信,再者,我這段時間被那些人監視着,也不敢與你通信,怕連累你,給你帶來危險。”
盛羽堂講出這番話時神色凝重,賀念清知道,他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誰,就是那些擔心自己利益受損的洋人,他們為了維護既得利益,一定是想盡了各種辦法阻擾盛羽堂的化肥廠的正常建設。
“那現在,問題解決了嗎,我看報紙上的消息,也大概知道了一些,但是我沒想到,連你的人身安全都會受到威脅。”
見她面露擔憂之色,盛羽堂連忙故作輕松道,“那是當然,我是誰啊,被你賀小姐選中的男人,自然實力不俗,不出意外的話,化肥廠下個月就能恢複建設了,要不了多久,我們就不用花高價買進口化肥了。”
賀念清由衷替他高興,“真是太好了,我還一直擔心你呢。”
“不用擔心,他們雖然恨我恨得牙癢,但現在還不至于撕破臉。”盛羽堂笑着安慰道,“不過,我也想到了,畢竟是我失聯在先,受委屈的總是你,我今日才從車站出來,就直奔學校來找你了。你還生我的氣嗎?”
賀念清搖了搖頭,“我不生氣了,但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去學校找我了?”
她一想到今天下午他們兩個人在宿舍樓下被那麽多同學看到,她就一陣臉紅。
“好,我知道了,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那你怎麽保證?”
“身體力行?”
賀念清忽覺上當,怎麽感覺每次和盛羽堂聊天自己都會變得笨嘴拙舌的,一下子就被繞進去了。
盛羽堂俯身下來,将她困在窄小的沙發裏,那低啞的聲音令室內氣溫陡然上升。
“你欺負人。”
賀念清本想罵他,可一張口便給了對方可乘之機,熟悉的氣息和靈巧溫熱的舌,瞬間滑入她的口中。
兩只拳頭去捶他的胸膛,反倒被他鉗制住雙手,牢牢按在頭頂。
他的吻霸道而又篤定,攻城略地般,奪去了她全身所有力氣。
呼吸逐漸變得急促,盛羽堂才終于松開了唇。
他胸前的襯衫紐扣許是因為方才的掙紮而崩開,賀念清隐隐約約看到那輪廓分明的腹肌,羞澀地別開了眼。
盛羽堂輕笑出聲,“有什麽好害羞的,都摸過吻過了,不是麽?”
賀念清苦于被他鉗制住身體,動彈不得,不然真想捂住他的嘴,讓他不要再說了。
“你胡說。”她本能地躲避着他灼熱的目光。
“是不是胡說等下就曉得了。”
“我才不要。”賀念清的臉紅得像番茄一樣,嘴上卻依然不依不饒。
“又嘴硬。”
盛羽堂不禁想起才認識她的時候,伶牙俐齒,清冷疏離,不折不扣的冷美人一個。
可如今與他在一起時,卻是柔情似水,萬般妩媚,她的這一面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想到這裏,盛羽堂放下最後一絲克制與矜持,今晚他什麽都不想,只想與她共沉淪……
……
清冷的月光下,橘色光點忽明忽暗,白色的煙霧升起,模糊了眼前的月色。
高跟鞋踏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裏,顯得尤為清晰。
人還未到近前,一股酒氣夾雜着淡淡的香水味,便已飄到了盛羽堂近前,他甚至都不用轉頭,便知道這氣味的主人是誰,是與他住在同一條巷子裏的楊安妮。
“你能不能少喝點酒,不然他怎麽能走的放心?”
盛羽堂将煙蒂踩在腳下,低聲問道。
“他走的不安才好,最後夜夜都過來纏着我,每晚都到我的夢裏來。”
楊安妮腳步踉跄,扶着牆壁緩緩走近,站在盛羽堂對面,點燃了一支煙。
“怎麽?今晚把人家小姑娘騙到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