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章
第 91 章
“搞咩啊?”門還沒關上,外面的男生被吓了一跳,翹了凳子向後倒,想去看門縫裏。
“冇事,”韓涿野朝外面說了一聲,反手把門帶上。
俞舒立刻把褲子提起來,警惕地看着他朝這邊走來。
韓涿野倒是沒說什麽,視線從他身上掠過去,站在馬桶前徑直拉了下褲子,握着撒了泡尿,尿完又甩了甩,放回褲子裏,沖了水,走過去站在洗手臺上洗了手。
從鏡子裏還能看到俞舒蒼白的臉,欲語還休地看看他,又看看地,又看看他,又把腦袋垂下去。
“還系未發育的小baby喇,”他關上水龍頭的瞬間冒出來句話。
男性“可悲”的自尊心在此刻被冒犯。
俞舒立刻想到,………………原來是在比大小,臉一鼓,生氣地瞪他:“本來就在青春期,還會發育的。”
他又重複了一遍:“還會發育的。”
韓涿野笑起來,俞舒肩頭一沉,被他搭着肩膀走出去。
外面的男生聽到廁所裏的笑聲,好奇地朝他們的方向看來,看到兩個人哥倆好地勾肩搭背出來,一噎。
韓涿野老豆給他找了個24小說“跟班”的事情在開學第一天就人盡皆知,大家作為同一階層的豪門子弟,關系也不差,對他深感同情,就連帶着讨厭起那個剛從內陸過來,白話不懂,英文也一般的“跟班”。
本來還以為韓涿野也不喜歡,誰知道現在關系又好似不是那樣。
男生态度稍稍好了,見他們要出門,先跟韓涿野對視一眼,say了白白,俞舒本來也沒想他會跟自己說話,誰知道臨出門身後就聽到很小聲地一句:“bye.”
俞舒身影一頓,回身朝屋裏,乖乖擺了擺手:“拜拜。”
男生倒是愣住,嗫嚅了兩下唇瓣,沒說話,回過視線,帶上耳機。
韓涿野眼神一沉,壓在他肩頭的手重了些,打斷了俞舒投向屋裏的視線,問他:“會打籃球嗎?”
俞舒本來是想搖頭擺脫麻煩,但是他問得認真,加之剛才他沒有戳穿自己的秘密,語氣裏帶着些示好,點頭:“會。”
韓涿野對着他視線,喉結一滾,他變聲期已經過渡完成,不再是同齡人低啞的公鴨嗓子,低沉地壓下去,湊在他耳邊,說:“小雞仔啦。”
“不是!”俞舒癢得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後被他逗得生氣,着重強調:“以後會長大的!”
韓涿野笑出聲,帶着他一路去了球場。
球場上已經聚了不少人,俞舒腳步一頓,發現裏面有的人是下課議論過自己的,下意識抗拒,想先坐在旁邊等他們打完再過去。
韓涿野一把拎住他衣領,一邊拖着他過去,一邊說了聲:“冇事。”
大家看清韓涿野帶過來的人,笑意凝固了瞬間,很快又一個個挂上了面具,跟俞舒打招呼。
變臉速度不到半秒,不愧是一個個活在豪門裏,在一位位姨太們手下鍛煉出來的人精。
本來還以為他人瘦,一整天都坐在位置上看窗戶,會是坐在教室裏戴着眼鏡死讀書的陰沉性格。
沒想到俞舒在球場上身形靈活,傳球接球的動作利索,跳躍能力也好,蹦起來的時候身上的短袖随着慣性上縮,露出半截細韌瑩白的腰,在半空中,靈巧地像只展翅起飛的白鳥。
韓涿野換下場休息,喝了口水的功夫,就聽到身後隔着網欄的人群裏,有男有女,幾個人在讨論球場上新來的男生是誰。
他表情不變地聽着,想到方才在廁所裏掃到的那條一閃而過的細縫。
盯在俞舒身上的視線愈發地沉。
·
球打了三個小時,大家都累的不行,癱坐在兩旁頂着汗巾喝水。
灌着灌着,有人忽然問:“Ronan嘞?”
“冇知啊,啱先仲丫。”不知道,剛才還在呀。
“佢帶來的僆仔嘞?”
被問的人聳聳肩,完全沒留意過。
·
俞舒渾身汗津津地,剛剛打完球,看到他們竟然在賭錢。
韓涿野沒跟他在一隊,他們這邊輸了,一人要交上去一千港幣,他立刻瞪大了眼睛,趁着剛打完球還亂哄哄的時候,捂着可憐兮兮的錢包偷偷溜走了。
剛走了沒幾步,肩膀上就又搭上了條手臂。
他轉過頭去看,發現是跟上來的韓涿野,以為他是來找自己要錢的,當即說:“我不知道是賭錢的。”
言外之意是,你早告訴我要賭錢我就不去了。
韓涿野很長一條的挂在他身上,薄汗挂在秾厲的眉峰,看他一眼:“忘記喇,下次會同你講嘅。”
這些錢對他們這些香江豪門的富家子弟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可能一頓飯錢都抵不上。
但他不一樣。
“沒有下次,”俞舒克制地抿住唇,想了想,說:“我要存錢,不參加五十塊以上的活動。”
想着,他急聲補充道:“是港幣,不是人民幣,更不是美金。”
韓涿野低低笑了聲,問他:“你吃住都系韓嘉鑫在供,存錢做咩呀?”
俞舒腳步停住,他的手也随之從肩頭拿下,兩人對視了一眼。
就聽俞舒說:“等到你十八歲我就能回內陸去,你爸爸答應我的。”
韓涿野一頓,又笑。
“你為什麽總是笑?”
俞舒經過将近兩天的相處,覺得他人并不像韓家說的那麽壞,相處起來也很正常,最起碼比這個學校裏的人都正常。
在廁所裏發生的事情讓他對韓涿野也有了好感,心中已經偏向了這個十歲才被認進門的私生子這邊。
此刻忽然問出口,又覺得有些不禮貌,緊接着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有時候你并不想笑。”
韓涿野臉上的笑意隐去,從他肩頭收回手,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垂墜在眼前,遮住了視線。
黑而沉的眸光垂出來,在他臉上掃了兩眼,沒再說話。
俞舒有點尴尬,不知道自己是戳穿了他,還是怎麽了,想道歉但覺得說了“對不起”之後可能會更尴尬,只要默默地繼續朝前走。
本來以為韓涿野會在某刻自己走開,誰知道就這麽一路跟在他身後,俞舒以為他還記得spy那件事,轉頭跟他說:“你爸爸說要适當給你一些空間。”
韓涿野沉沉掃了他一眼,還是沒說話,也不動,站在他身後半步遠的距離。
俞舒這時候有些莫名其妙了,再好脾氣的人都會生氣,沒好氣地背過身,悄悄翻了個白眼。
拐過了走廊,一直沉默着跟在身後的人忽然開口:“去哪裏?”
現在又知道說話了?
俞舒一哽,指了指頭頂的鐵牌子,上面是“食堂”兩個字,沒好氣地說:“吃飯。”
·
食堂是一直開着,但很少有學生會在這裏吃飯。
就連韓涿野也是第一次進來,此刻跟他面對面站在點餐機前,幹瞪眼。
見他沒有反應,俞舒急忙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面額五十的紙幣。
現在過了飯點,偌大的食堂裏零零散散做了三四個學生,說話聲音稍一大,就格外明顯。
他不得不壓低了聲音,湊過去,小聲說:“你爸爸說你自己有錢的。”
韓涿野這才從拎着的球袋裏摸出個錢夾,抽了張黃色的錢遞給他,表情未變:“你來點,我請你食。”
俞舒看着那串數字裏的三個0,指了指點餐機上貼着的溫馨提示,面無表情:“接受最大面額100。”
他臉上的表情這才變了下,攏起眉心,“啧”了一聲。
“好吧,”俞舒嘆了口氣,說:“我先幫你付掉吧,不要忘記還給我。”
韓涿野徑直夾着那張一千面額的港幣遞給他:“喏。”
“我沒有這麽多錢找給你,”他把打印出來的小票折好,随手塞進韓涿野短袖左胸上的口袋裏,拍了拍他透出熱氣的堅硬胸膛,彎着亮晶晶的眼睛笑起來:“一共35塊,不要忘記還給我,不然收你利息。”
韓涿野喉頭一聳,在他轉身朝窗口走過去的時候快速掃了眼還停留在點餐機上的金額——
牛肉鐵板燒 $35
酸辣小米線 $15
那碗米線是點餐機上除了可樂外價格最低的東西,端上來清湯寡水的,一勺不重的辣椒油,一坨蔫噠噠地酸菜,和二兩泡得發脹的白米線,什麽都沒有了。
俞舒吸溜着碗裏的米線,辣的吐了吐粉嫩嫩的舌尖,擡頭就對上他只禮貌吃了一粒玉米粒的飯,奇怪地問:“你怎麽不吃?”
韓涿野視線從他紅彤彤的嘴巴上收回來,微微動了下唇,言簡意赅地說了兩個字:“不餓。”
“那你點什麽?”俞舒瞪他,再三确認他真的不餓,才把那邊的飯拿到自己這邊,跟他說:“但飯錢你還是要還給我的。”
“知道喇。”韓涿野翹起唇角。
俞舒臉頰裏塞着飯,鼓鼓囊囊地像只屯糧的倉鼠,努力把嘴裏的飯嚼下去,才開口,問:“你現在為什麽又笑了?”
他笑着搖頭不說話。
俞舒搞不懂他,埋頭幹飯。
“你走不掉的。”
等他把最後一口飯刮幹淨,韓涿野忽然開口說了這麽一句話。
“嗯?”俞舒疑惑地歪了下頭,看看他:“什麽意思?”
他問完,明白過來,韓涿野是在跟他說那個十八歲回內陸的事情。
他想了想,說:“不會的,我不喜歡這裏,也不适應這裏,我來這裏只是因為你,等你成年後自控能力更強,不需要我了,我就可以走了。”
“我知道你現在确診了心理病的,他們都跟我說了,”俞舒捧着碗喝了口湯,辣得眯了下眼睛,繼續道:“你如果有什麽不好的念頭都可以跟我說,我來之前在渙市做了一個月的心理輔助培訓,會及時幫你的。”
“不好的念頭?”
韓涿野跟着他重複了一遍。
“對對,”俞舒點頭如叨米,想着之前學過的話術,說:“比如會想縱火啦、抓動物來殺之類的,我會幫你轉移注意力的。”
韓涿野沉笑一聲,挑了下眉,恢複了先前游刃有餘的笑,滿口答應:“好啊。”
俞舒滿意點頭,問:“你現在沒有什麽不好的想法吧?”
“有一點。”韓涿野說。
他立刻嚴肅起來,很專業地說:“縱火嗎?”
韓涿野搖頭:“不是。”
俞舒:“抓小貓來虐待?”
韓涿野:“不是。”
俞舒眼瞳一縮,做賊心虛地朝安靜地周圍看了兩眼,手掩在唇邊,小聲問:“不會是想殺人吧?”
韓涿野跟着往前傾了傾脖頸,學他謹慎的模樣,用氣聲低低地答:“不是。”
俞舒生氣地瞪他,覺得自己被溜了,坐了回去,說:“那你想幹什麽?”
韓涿野懶懶散散地往椅背上一靠,目光一瞬不瞬地釘在他臉上,黑沉沉的眸直視進去,一字一句,用國語講的,發音十分清晰:“我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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