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章
第 93 章
“別打喇!”林丞一把拽住俞舒的胳膊,說:“快d去看校醫。”
韓涿野低低“嗯”了聲,看了俞舒一眼,左臂一張,大爺似的等着人來攙扶。
俞舒悄悄瞪了他一眼,本來想說“你自己去”,就掃到他左臂中央那個滲出血來的牙印,目光一頓,乖乖低了頭走過去讓他扶住自己。
在林丞一臉複雜的目光裏,他硬着頭皮把人帶出宿舍,走到了岔路的時候,韓涿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忽地一用力,說:“走這邊。”
俞舒奇怪地看他,指了個相反的方向:“校醫室在這邊。”
“wu——”他話音頓在嘴邊,硬生生轉了過來,冷着臉:“不去校醫室。”
應該是知道他會追問,又跟着道:“校內打架會找家長。”
他們兩個往那裏一站,有眼睛的人也能看出完全是俞舒的單方面碾壓,校園鬥毆事件中不論對錯在誰,大家在未知全貌前,總是會傾向于受傷最嚴重的那方。
找家長?
韓涿野的家長=韓家的人=俞舒的“雇主”
被“雇主”知道“員工”打了自家的幺子。
那後果是個人都怕。
俞舒張了張嘴,面色讪讪,滑跪速度一流,立刻小聲道歉:“對不起。”
韓涿野淡淡看他一眼,沒吭聲。
兩個人一路往學校裏的超市走,走到門口他不動了。
俞舒問:“怎麽了?”
韓涿野指指超市,說:“買藥來。”
俞舒“哦”了下往前走,走了兩步又快步跑回來。
韓涿野一皺眉:“怎麽了?”
把問題原樣還給他。
他手在眼前一攤,說:“給錢。”
韓涿野愣了下,好笑地在他額頭點了點,說:“冇帶,記賬。”
俞舒只好在心裏給他畫小人兒,捏着口袋裏可憐巴巴的五十塊走進去。
他對香江的物價還沒有一個明晰的認知,只是知道貴,而且學校超市裏的東西更貴。
跟其他學校不一樣,漢南是排進香江top 10的私立中學,都是英制教育,學費一年有三十萬港幣,學生自然也都是家庭極好,吃穿用度成本非常高,就連學校裏的超市進貨都不怎麽進那些便宜但好用的東西,專挑貴的來。
韓涿野等他進去,就往一側的拐角站了站,給林丞發消息,讓他這個大嘴巴不要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別人說。
林丞立刻回了個ok,問校醫怎麽說,他們什麽時候回去?
那邊的消息已讀未回,過了三分鐘,林丞收到了回複——
【韓:今夜唔返】
意思是讓他應付下查寝的老師。
漢南查寝不嚴,每次點號也都是走個流程,人不在的話有人說一聲就能漏過去。
林丞眼皮一跳,腦子裏想到剛才進寝室時那張濕漉漉的臉蛋,動了動喉嚨,手指微微一抖,回了個——
【Alen啊:ok】
過了一秒,緊跟着又發了條消息來——
【Alen啊:佢返嚟呀?】
他回來嗎?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校內也靜悄悄地,只剩下道路兩旁爬在榆樹樹幹上吱哇吱哇叫着的知了。
叫得人心裏一陣煩躁。
瑩藍的手機屏幕映出一張冷峭的臉,眼角似笑非笑地朝上挑着,眉目細致銳利。
在偏光下,面無表情的時候狹長的眸空無一物,空洞地看不出任何情緒,像死寂一樣,看上去會有些可怖。
韓涿野眼神一暗,沒有回他這個問題,關了手機放回口袋裏。
擡頭的時候就看到了拎着塑料袋走出來,正東張西望找他的俞舒。
他不叫人,也不說話,被陰影覆蓋着,靜靜注視着燈影下的人。
周圍都是黑的,顯着亮了光的超市門前便格外亮。
他心髒忽地急促跳動起來,垂耷在身側的手心出了汗,眼瞳在某刻驟縮,視線裏什麽都沒有了。
除了那圈光,和光下的人。
一圈的光,把俞舒攏在光影裏,映地他身上更白,皮薄肉少的臉上五官也愈發地透,像春寒落雪,細雪點點凝成湖面一層清清透透的霜。
踩着夏末的尾巴,在韓涿野躁動暴虐,卻又空無一物的心上下了場雪。
什麽是一見鐘情呢?
是見色起意?是靈魂認出了對方?是遇到了那個腦內抽象化形象的具象?
或許都是,或許又都不是。
是在俞舒茫然張望到他的身影,瞪着圓眼睛跑過來的時候,韓涿野一擡手,放在他腦袋上的兩顆小石頭。
俞舒頂着沉甸甸的石頭,頓住,一邊擡手摸,一邊問:“什麽東西?”
話音剛落,就抓下來兩顆圓乎乎、小小的碎石頭,一皺眉,問他:“從哪裏撿來的?”
韓涿野沒吭聲,手剛搭上他單薄的肩膀,就被甩下來。
他攏着兩顆小石頭塞進口袋裏,不耐煩地說:“你不能獨立行走嗎?”
說完,拉他的胳膊往回去的方向邁步,想要快點給他把藥膏塗上去覆蓋證據。
“不回去,”韓涿野腳步頓住,反手拉上他細細的手腕,說:“去外面住。”
“啊?”俞舒微不可查地皺眉,“住哪裏去?”
他言簡意赅,牽着他朝校門走去:“酒店。”
“住酒店幹什麽?”
“我臉痛啊,還不能睡張大床。”
他們的床都是小單人,對于這種個子開始挑高的男生來說不能伸展手腳,憋屈得很煩。
俞舒雖然還沒到一米八,但也邁入了一米七六點五的行列,昨晚睡了一覺,覺得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而且他也該洗澡了,但是又不太敢在宿舍裏洗澡,現在韓涿野知道了他的秘密,住在一起也沒有什麽心驚膽戰,還可以去蹭個浴室洗澡。
他“哦”了一聲沒再問。
俞舒不知道他們上個高中竟然這麽自由,學生能随意進出校園,安保也不查出去的人,只盯着外人不能随意進入。
漢南在香江九龍的中心區域,臨近校門的時候已經能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潮,現在才不到十點,正是出來壓馬路的時候。
一路上就遇到了幾對牽着手的情侶朝校外走,一頓,悄無聲息地甩開他的手。
韓涿野短促地笑了一聲,重新擡步邁到他身邊去。
俞舒避嫌得緊,見他靠過來急忙邁大步子,走得更快,手裏拎着的塑料袋嘩啦嘩啦地響,等跑到他說的酒店門口,腳步又慢下來,磨磨蹭蹭地不肯進去。
韓涿野問他怎麽了。
他一垂眼睛,小聲拉住他,微微一踮腳,湊到耳邊說:“五星酒店好貴,我們還是回去吧。”
家裏沒出事前也算得上中産,父母帶他出去玩的時候也會住,但是對現在家破人亡的俞舒來說,這種酒店住一晚就頂他一個半月生活費。
“不要錢,”韓涿野這時候順勢把手搭上他肩膀,攬着走進去,“韓嘉鑫的,唔住就唔抵。”不住白不住。
他這麽說,俞舒只好點點頭,一改嚣張的氣焰,低眉順眼地跟在“金主爸爸”身後,走進去。
他們甚至都不用去前臺登記,徑直坐了電梯上了33樓,韓涿野帶他走到一間房門前,和其他酒店不同,這扇門是密碼鎖,特意留出來的一間房。
輸了一串數字後,門應聲而開。
裏面的裝潢跟酒店相同,不過多了些私人物品。
“幫我塗藥喇,”韓涿野一屁股坐在床上,朝發呆的俞舒揮揮手。
“你為什麽不能自己塗?”俞舒一邊抱怨他,一邊從塑料袋裏把藥膏拿出來。
韓涿野理直氣壯地指指臉上的傷,反問他:“是誰弄的?”
俞舒被問的心虛,但還是要嘴硬:“你不摸我,我也不會揍你。”
韓涿野敞着腿讓他站到裏面來,乖乖擡起傷痕累累的腦袋,感受到細細的手指輕輕柔柔地沾上冰涼的藥膏,揉在他臉上的傷口,似乎是怕涼性的藥刺到傷口,俞舒一臉認真地每塗一個地方,就微噘起嘴,幫他吹一吹。
從臉頰塗到額頭,他在最後一個傷口上點了點,把藥膏合上,說:“好啦!”
閉着的眼睛随聲張開,恰好落入他目光中,沉沉對視了一眼。
韓涿野腿輕輕一動,夾住他,像只小螃蟹一樣合攏鉗子,嘴角勾起淡淡的折,說:“因為你好靓仔啊。”所以才忍不住摸你。
俞舒快速垂下眼皮,錯開視線,從脖子開始肉眼可見地紅到臉頰來,掙開他的腿,裝作很忙的樣子去找藥膏的包裝盒:“我不是gay。”
韓涿野問他:“你有喜歡的女仔?”
“沒有,”俞舒蹲在地上撿被碰掉的藥盒,後頸也跟着紅起來,像種了朵紅傘傘的蘑菇,有毒,但是可愛,也漂亮。
“那你怎麽知道唔是gay?”他用腳碰了碰俞舒屁股尖,想讓他轉過來。
“總之不是,”俞舒被他一碰,像火燒了屁股,倏地站起來,“我們才認識兩天。”
他說着,往浴室的方向走,韓涿野偏過頭,視線追着他背影,問:“再久一點就是了?”
“不知道!”俞舒捂着紅彤彤的耳朵,躲進浴室去,掩耳盜鈴:“聽不到!”
韓涿野笑出聲,向後一仰倒在床上,臉側到浴室的方向,那裏有一扇巨大的單面玻璃,笑意一頓,視線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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