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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她秀氣眉眼,只覺得愈看愈順眼,脫口問:“一直都是一個人?”
林宥箴愣一下,怔怔看他。學長什麽意思?是在問她的感情嗎?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張子潔風塵仆仆,身上一襲灰色套裝窄裙,優雅幹練。她拉開黃柏榖身側椅子,随口:“這裏可以坐人吧?”
“可以啊,丕然要坐阿飄嗎?”黃柏毅看了她一眼。“是說,你怎麽會來?我好像沒看見你報名”
“子潔昨天才打電話,我幫她留個位子。”主辦人代答
“子潔學姐要是早點到,就不會錯過今天最勁爆的話題了。開口說話的是名蘇姓律師,林宥箴記得對方只大自己一屆,說話一向直接。
“什麽話題?”張子潔目光悄悄從對座男人身上挪回。他不看她…
“遠新學長的桃花啊。你沒聽說嗎?他承辦一個竊案,被告愛上他,還寫信告白,對方長得超漂亮。”
看了對座男人一眼,他面無表情,端着水杯喝水。“那很好啊,那位小姐眼光真好
“是啊,我也覺得那位小姐眼光好,但是很奇怪,就是有人不曉得珍惜遠新學長這麽好的男人,還要劈腿自己公司的男同事。蘇律師挑釁意味濃厚,睜着一雙眠妝豔麗的大眼看着對方。
她話一出口,熱絡的氣氛陡然一沉,旁人拉着蘇律師衣袖,讓她少說,她無畏,揚聲道:“為什麽不能講?之前幾次他們兩個沒來聚會時,大家不是聊得很憤慨,直罵張子潔不該,但她現在現場了,就不能說?她做錯事,我們就該讓她知道她錯過什麽,不是嗎?還是我們只能指責被告不對,對幹自己人犯錯,就要無視?”
“小蘇,難得一次聚會,不用把場面搞得這麽僵,這樣飯怎麽吃得下去?”
稍有年紀的法官學長開囗勸說。
“就是難得聚會,才要說給她聽嘛。她先跟別人暖昧不清,然後發現對方不好,現在又要回頭來找遠新學長嗎?蘇律師不以為忤,又道:“別人家的感情本來就跟我無關,我就是有聽說她想挽回,才看不過去。今天突然出現不就是因為想來試試看能不能遇上遠新學長嗎?只是很可惜,我看遠新學長對宥箴非常好,還是趁早死心吧。為了她一個人的劈腿,搞得這幾次聚會都有點不一樣,很煩”
氣氛直的很僵,自己又被提到,林宥箴只能尴尬地低垂眼簾。
“這樣吧。”傅遠新忽然起身,道:“我沒想過我自己個人的感情事會是影響大家用餐氣氛,實在抱歉。我以開水敬各位,跟各位賠不是。”他握起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
“我想起來我跟宥箴還有個案子要讨論,先走了,下次找個時間,我請大家吃飯。”他疏淡地笑,拉開座椅,然後看着林宥箴。“走吧。”
他話都這樣說了,她只能起身,與衆人微微額首,才跟上他。
走到櫃臺結帳,請服務生将餐點打包,拎着一袋餐盒走出餐廳時,才發覺走在身側的她安靜地注視着他。“怎麽了?”他停步,微微一笑。
“你不是說不想因為學姐的關系,和大家斷了感情?”
傅遠新單手滑進褲袋,仰首對着夜幕,半晌時間沒說話,靜了一瞬,才噙着笑容看她。“你就當作我修養不夠吧。”
她笑開。“剛剛氣氛真的很僵,也很尴尬,我不知道小蘇學姐這麽嗆。”
“別看她這樣,她口才犀利,聽說到目前為止,她打官司還未吃讨敗仗。”他邁開腿大步走着,速度卻放緩。
“雖然說這樣離開有點不太禮貌,不過繼續待着,也是覺得有點奇怪。”
她右肩上挂着側肩包,兩手輕輕抓着包包背帶。
“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不自在。”他看着路面說話。“我跟張子潔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不該把你扯進來說,那完全是兩回事。我與她是真的分手,跟我會不會再喜歡上誰、會不會再和誰交往沒有關系。”
林宥箴跟着他,慢慢走着,看着地上兩人被路燈拉得長長的、幾乎要融成一塊的身影,心裏有點異樣,感覺與他之間好像很親密似的。
“找地方坐下來,把晚餐吃了好嗎?”他問。
“好。剛剛過來時,好像看到前面有個公園。”
“你怎麽知道我也是想去那個公園?”他側首對着她笑,眼裏有路灴錯落的光華,這樣的眼神,有令人為他沉陷的魅力。
她轉開目光,說:“總不好拿到便利商店裏面吃。”
“也是可以,臉皮夠厚的話;不過,我确實沒辦法那樣做。”
她抿着嘴笑,與他走至那處小公園。他吹了吹長椅上幾片蔤落葉,确定椅子幹淨了,才開口要她坐。“抱歉,讓你跟着我在外面吹風、喂蚊子”
“沒關系啊,第一次在公園吃義式料理其實很新鮮,就當作……”她看着他,露出甜笑。“當作在路邊吃大腸面線。”
“為什麽大腸面線要在路邊吃?”他打開色拉餐盒,遞給她。
“噫,學長不知道阿宗面線嗎?”
“不知道,難道你說的那一家是站着吃?”他把面包、濃湯等,每個餐盒打了開,擺在兩人之間。
“對啊,在西門町。大學時,常跟同學去吃。你沒吃過嗎?”
“沒有。”他笑了一下。“我不大喜歡像西門町那種太熱鬧的地方。”
“學長是臺北人嗎?”
“我雲林人。”他遞了雙免洗筷給她。“服務生說他們的免洗餐具只有這個,沒有叉子。
“第—次用筷子吃色拉,也滿有趣的。”她接過筷子,吃了一口時蔬。
“我以為你是臺北人,原來是雲林。”
“知道北港媽祖廟嗎?”
“知道,過年都會去拜拜。我記得以前跟外公外婆去拜拜時,他們會帶我去吃鴨肉飯;大學時也跟同學去吃過,排隊排好久,我就想,不就是鴨肉飯嗎?但還是跟着大家排隊。”
“是轉角那—間嗎?”他看她一眼,以紙碗就口,喝着濃湯。
“對。那邊好多都賣鴨肉飯,不過還有兼賣什麽蚵仔煎還是炒飯炒面的,就轉角那一間只純賣鴨肉,生意好好。”
“你喜歡鴨肉飯?”他棒着湯碗,含着笑意看她。
“也沒有。但是去到那裏,好像就一定要吃上一鴨肉飯,才算到過北港似的;回家前還要順便打包花生、蠶豆或是麻油,就好像去臺東要吃釋迦、去屏東要吃黑珍珠蓮霧—樣”
“我家在媽祖廟旁。我爸媽賣糕餅的,下次有下去,我帶你去吃當地人喜歡的小吃。”這便是他不喜歡太熱鬧的地點的原因,因為者家就在整日人潮不斷的地理位置。
糕餅?想起媽祖廟煎那條街确實有多家賣餅的餅店。“是賣那種什麽菠蘿餅、鹵肉餅、咖呷鹵肉的那種糕餅店嗎?
“是。店面就在廟前那條街,一樓店面,樓上住家。”
“我很喜歡吃咖哩鹵肉口味的大餅,超好吃。沒想到學長家是在賣大餅的。所以……”她瞄他一眼,笑說:“學長是糕餅王子。”
他嘴裏咀嚼着食物,沒應聲,只看着她。她笑起來時,眼睛很漂亮,唇角會有兩個小酒渦,看着很可愛。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啃着色拉裏的玉米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