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芭蕾舞裙
芭蕾舞裙
下了一夜的雨,關醒做了一晚的噩夢,在夢裏渾身濕淋淋的沿着一條幽深的小路跑,怎麽跑也跑不到盡頭,不到五點,就醒了。
外面天還黑着,雨小了些,關醒開了臺燈,背了會兒單詞,等到六點半了,才收拾收拾背上書包。
家裏很安靜,客廳黑漆一片,關醒打着手電筒,小心翼翼的跳過地上的玻璃碎,開了客廳的燈,找笤帚打掃幹淨,本來是一套三杯一壺的茶具,現在只剩下一個杯子了,昨天碎了兩個,盛新雪扔的。
他沒有吃早飯的習慣,家裏面也沒有做的習慣,收拾完,關了燈,客廳又恢複了黑寂與冰冷,像等待下一個租戶的精裝房,很奇怪,這個家裏明明住着人,卻一點兒活氣也沒有。
出門的時候,雨勢大了,風也大,水往他臉上打,關醒不得不頂着雨傘,艱難挪步,一節一百米的路,硬是走了五分鐘。
其實如果關銘華在的話,一般這種天氣他都會送他的,但昨天他摔門離開,再沒有回來,于是關醒只好自己步行去學校。
身後有喇叭聲,跟在他屁股後面,嘀個不停,關醒側頭去看,一輛車打着雙閃停在了路邊,然後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熟悉臉。
幹幹爽爽的,比宣紙畫還幹淨,是鶴禪渡。
“上車,早讀是英語。”聲音是玉的質感,比砸在臉上的雨水溫潤多了。
關醒很想硬氣的拒絕,卻沒有理由,照自己這樣的效率,肯定會遲到,而且英語老師是極其嚴厲的教導主任,梁舒看見她都繞道走,最喜歡早讀抽背,三次不過就問候家長,十分恐怖。
關醒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已經半濕的衣服,想了想,覺得更沒有理由拒絕,于是沒有猶豫的拉門、上車。
今天車上沒有音樂,只有一篇篇新聞報道,純英式發音的女聲從音響裏傳出來,關醒往前坐了坐,真皮的沙發,被他的衣服弄濕了一大半,他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你今天,怎麽起的..起的這麽早?”關醒沒話找話。
鶴禪渡不太适應起的這麽早,他膚色白,因此眼下附着的一層薄薄陰影還是很明顯。
他蹙着眉,仰頭閉目靠着,一副病西施的樣子,美的讓人憐惜,但關醒知道他這個表情,對方心情明顯不好,或許是因為關醒打擾了他的閉目養神,和他講話,鶴禪渡也不願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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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醒不明白,心情不好為啥還要讓自己蹭車,善心大發嗎?
關醒很知好歹,一般別人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盡量就少往前蹭,但今天沒辦法,他還真有事要拜托鶴禪渡幫忙。
“那個...一下次月考...就要來了...你能不能....能不能.....”
說這句話的時候,關醒的手指都快把屁股下的真皮座椅摳破了,他低着頭,恨不得鑽進地縫裏面去,聲音也越來越小,和蚊子哼哼差不多。
真的很羞恥了,在遇見鶴禪渡之前,他一直都是優秀的、驕傲的,除了盛新雪,從來沒有向任何人低聲下氣過,但遇見鶴禪渡之後,他的一切優秀都被碾壓成了渣渣,掉在了土裏,再也找不回來了。
關醒崩潰過,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他拼命的熬夜學習往前趕,但後來一次次現實的打擊讓他漸漸清醒了過來,确實有人比自己優秀,而且還從容。
如果說拼死拼活熬夜學習給自己帶來的是身累,那麽這種拍馬都趕不上的差距則讓自己心累不已,在這樣身心俱疲的狀态下,關醒開始迷茫,他終于發現自己專注的好像不是學習本身,而是更專注的第一名的位子。
是不是只要第一名是自己的,什麽手段都可以呢?
關醒想不出答案來,他只是深深的、深深的打了一個寒顫,他沒辦法了,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
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關醒感覺無比的窒息,他低着頭,恨不得将自己蜷縮成最小的一塊,然後丢在這個世界任意的一個角落,不要再被人看見。
因為實在...是沒有什麽自尊可言了。
鶴禪渡問他:“你是在求我嗎?”
是嗎?關醒問自己,當然是了,以前自己還能憑借那張照片作為把柄,頤指氣使的要求對方,如今把柄成了公開的秘密,什麽作用也沒有了,反倒是自己,還有許多穿裙子的素描落在對方手上。
果真是蠢的厲害,關醒由衷的嫌棄自己。
他小幅度的點點頭,那個是字,被他僅剩的可憐自尊哀求着,怎麽也說不出口。
下巴一涼,被對方的手指捏着,強迫他擡起了頭,四目相對,關醒清晰的看見對方瞳孔裏的裏的自己,臉羞愧的潮紅,眼睛也濕着,像是從水裏剛剛撈出來一樣。
好像是為了更好看清這麽狼狽的自己,鶴禪渡的腰彎的更深了些,他緊緊審視着身下的關醒,然後緩緩揚起一個笑,很飽滿,與他眼中的神情出奇的一致,很滿意的樣子。
他終于不生氣了,語氣甚至有點輕快:“看你表現”
*
這是一條純白的裙子,白色的真絲內襯,白色的歐根紗,束腰的設計,上緊下蓬,它被穿在道具模型身上,安靜的立在哪裏,風輕輕的一吹,紗裙就掀一角,像是被吹皺了的湖水,漣漪小的很快就消失了。
關醒走進看模型,又覺得面前像是站了個幹淨純潔的少女,揉皺着裙擺站在哪裏,很不好意思的向畫室裏的兩人展示着自己。
關醒也很不好意思,因為很快,他就要把它穿在身上。
他不知道鶴禪渡是從哪裏來的那麽多樣式不同的裙子,年齡段也不同,有的适合少女穿,有的則适合少婦,而且無論是什麽衣服,都很合适自己的尺碼。
呼吸有些不穩,關醒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娃娃,被賀禪渡帶進了家裏,然後憑自己心意裝飾、打扮,然後慢慢欣賞。
裙子是吊帶的,關醒穿的時候很小心,總怕自己不小心繃斷了帶子,等穿上了,才小心翼翼的舒氣,擡眼看着鶴禪渡。
對方已經準備好了畫畫工具,早早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關醒換衣服。
他就是要從頭看到尾,哪裏都不落下,兩人相距不遠,但關醒看不懂他的眼神,覺得鶴禪渡的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一副獨屬于自己、不能被任何人窺見的畫。
關醒覺得不舒服,因為對方并沒有成功隐藏住眼神中想要随時撲上來,撕碎這幅畫的欲望。
“穿上。”
鶴禪渡又扔過來兩個東西,硬邦邦的砸在地上,關醒撿一只,是一只白色的鞋,一只白色的芭蕾舞鞋。
......
關醒才明白今天這身不是普通的裙子,是臺上可以裙擺翻飛的芭蕾舞裙。
真的很想把手裏的鞋子砸在對方的腦殼上。
他提着鞋子,望着鶴禪渡,發現對方的神情很認真,正在耐心等待着他着裝完畢,連畫筆都舉起來了。
“我不會穿..”關醒勉強忍住,深吸一口氣。
這種需要一圈一圈系着的足尖鞋,是他從未涉足過的領域,關醒手都在發燙,一個穿着紗裙的男的,手捧一雙女式舞蹈鞋,越想越覺得獵奇、禁忌。
對方沒說話,放下筆起身,朝關醒走了過來,動作順暢,沒有一絲猶豫,像是早就做好了幫忙的準備。
關醒同鶴禪渡一起蹲下來,看着對方掏出鞋子裏面的矽膠墊,熟練的撐開。
“腳。”聲音冷冷的,似乎有些不太耐煩。
關醒連忙伸出腳,對方瞬間抓住了他的腳踝,手指很熱,熱的像是要燙掉一層皮膚,他被吓了一跳,瑟縮的就要往回躲。
但怎麽也擺脫不了叫上的桎梏,反倒是讓對方捏的更緊了,骨頭都在發痛。
察覺到他的掙紮,鶴禪渡更沒耐心了,擡頭望了關醒一眼,眼神黑沉沉一片,帶着長而密的利眉,烏雲壓頂一般。
“躲什麽躲?”
關醒瞬間不敢動了,老老實實忍着不自然,讓對方給自己穿。
腳是人的敏感部位,它經常被藏在鞋子裏,在古代,女性的腳更是被挂上了貞潔的象征,不能示于外人,好像自古以來,它都是這樣,摸了就癢,同親密關系一樣,越癢越難耐。
關醒是個男的,現在他的腳就被一個另一個男的緊緊握在手裏,對方的手換了個方向,掌心就緊緊包裹自己的腳底。
鶴禪渡明明沒動,但關醒就是覺得癢得很,癢得心裏想被大手忽然抓了一下,癢得臉皮都紅了。
鶴禪渡垂眼,動作沒停,觸感不斷,腳下的肉很軟,一碰就軟綿綿的反彈,像布丁,一握就從指縫裏往外溢,被擠得可憐,就連蜷縮在一起的足尖都變得粉紅。腳步上的皮膚卻薄的透明,有蜿蜒的血管像小溪一汩汩的流,膽怯而歡快。
不動聲色的用力,肉就軟綿綿的往出爆,顏色更粉了,像是那種很解壓的矽膠玩具,不過手感比矽膠玩具簡直好太多了。
鶴禪渡覺得這身皮肉随主人,也是一身的小聰明,淨往不費力的地方長,叫人好找。
他擡頭看着關醒黑亮水潤的眼睛,圓圓的臉,又覺得配上這一身皮肉,有點像家養的小香豬,永遠粉粉的、肉肉的、嫩嫩的。
真的牙癢得難耐,他沒忍住,盯着那人臉頰上微微墜動的粉團,使勁兒磨了磨牙。
好像,快要,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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