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新婚

馮荞和楊邊疆洗漱完, 收拾一下也真該做午飯的時候了。

進廚房一看,桌上碟子扣着碗,裏頭居然是一碟子煎雞蛋。楊邊疆找了找, 鍋裏有小米粥,這個時候肯定已經涼了。他點火熱粥,叫馮荞把煎雞蛋也放進小鐵鍋裏熱一熱。

兩人吃了這頓不知算早飯還是算午飯的飯, 收拾洗碗, 便開始一起準備午飯。等到馮荞把一碟子炒豆芽端上桌, 楊爸和楊媽媽也終于回來了。一起回來的,居然還有蘭江。

“爸媽回來了?蘭江你來啦?”馮荞忙打招呼。不知為什麽,一看到蘭江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 馮荞總覺得那目光別有深意似的,心底裏偷偷又開始臊得慌。

新鮮出爐的小媳婦,偏又睡了懶覺才起,便覺着所有人看他們的目光都不純潔了, 啊啊啊……羞死個人。

楊爸和楊媽媽很有默契地選擇了不在家。春忙才要開始, 他們今天不上工,一大早就起床去菜園裏忙活去了。也幸好是這份體貼, 新婚的小兩口睡到日上三竿起來時,才不用太尴尬丢臉。

蘭江昨晚其實就沒走, 一早起來也跟着楊媽媽去菜園溜達。她劈手奪過馮荞手裏的鍋鏟,往楊邊疆手裏一塞, 拉着馮荞就進了他們的新房。

“二嫂子, 昨天可把我憋壞了, 我媽千叮萬囑不許我靠近你,我都沒撈到看新娘子。”蘭江拉着馮荞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其實這時候新娘打扮都差不多啊,馮荞仍舊穿着新娘子的紅棉襖紅棉褲,作為新娘子她不能随意換衣裳的。蘭江端詳一番,笑嘻嘻地誇:“看看,我二嫂可真好看,身段好臉蛋好,穿上紅衣裳更加漂亮。我二哥這福氣,啧啧!”

馮荞頓時又被她說得臉發熱。這話平常誇一誇還好,這會子人家小媳婦不是正心虛害羞呢嗎。

蘭江為啥不準看新娘子?原因簡單,她懷孕了,已經快四個月了。馮荞經歷了寇金萍假懷孕那件事,不由注意去看蘭江,這時節春寒料峭,衣裳穿得厚,肚子的确看不到,身材可沒變樣兒,就是走路的姿勢有點變化——蘭江現在走路,兩只胳膊不由自主往後擺,腰身沒有以前那麽靈巧了,身體也擺呀擺,像個小鴨子似的。

當時七奶奶說寇金萍不像懷孕,現在仔細看,果然孕婦跟平常人走路姿勢不太一樣啊。

楊媽媽說,“雙身子”不能見“紅人”,新娘子是不能在結婚當天見到孕婦的,說孕婦會沖撞新娘。到底怎麽個禁忌,馮荞和蘭江也都說不清,反正楊媽媽是極為講究的,昨天明令禁止蘭江跟馮荞見面。

所以明明是親二哥娶媳婦,蘭江喜滋滋來參加婚禮,卻只能老實呆在東堂屋,一心好奇想看新娘子卻還得避着。蘭江這個委屈呀,索性昨晚就不走了,在娘家住了一宿,打算着今天找馮荞說說話,誰知一大早新婚小兩口還沒起來呢,楊媽媽跟楊爸鋤頭一扛,說要到菜園去種小蔥,把蘭江也叫上了。

兩個小媳婦,其實還都是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姑娘,馮荞跟蘭江倒是挺聊得來,嘻嘻哈哈說了些結婚的趣事。很快,楊邊疆就進來叫她們吃飯。

馮荞其實剛吃完一頓呢,不過她可不會蠢得說出來,于是起身跟蘭江一起去吃午飯。

剛端起飯碗,大豆晃晃悠悠跑來了。一路叫着爺爺奶奶,二叔小姑,歪着腦袋沖馮荞笑啊笑,響亮的叫了一聲:“二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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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大豆真乖。”馮荞忙答應着,順手給大豆盛了一碗米湯,蘭江便讓大豆坐下吃飯。

“奶奶,昨天的肉肉還有沒有?奶奶,大豆想吃肉肉。”

“還有,這不是嗎。”楊媽媽笑着給大豆夾了一塊肉。

“你這小饞貓。“蘭江說,“大豆,奶奶家昨天還剩下這一碟子肉,你可沒忘了啊。”

“沒忘啊。”大豆咧着小嘴笑嘻嘻,“我媽說了,叫我來奶奶家吃肉,奶奶家剩了很多肉,吃不完給我家一些吧。”

日子窮,很多人家辦喜事,一碗炖白菜上頭三兩片切得薄薄的肉片,就算作一道葷菜了。楊家辦一個喜宴買了十斤肉,已經是讓人稱贊的“好菜式”了,昨天送嫁的五嬸子還特意誇贊。

昨天辦喜宴,剩下那麽一碟子肉,未必不是廚師有意省下來的。你想啊,剛辦完喜事,家裏總該留一點葷菜。

“大嫂就是這樣氣人,一點東西都想着,我看她就是個便宜蟲。”蘭江忍不住牢騷。

楊媽媽趕緊給蘭江遞了個告誡眼色,大豆這麽大的孩子會學話的,再說當着小孩子說他媽的短處也不好。

一個小插曲,馮荞剛剛嫁過門,自然不會多說。她跟楊邊疆都是剛吃了一頓,坐那兒慢悠悠又吃了小半碗飯,見大家都吃完了,也就擱了筷子。馮荞忙搶着去收拾碗筷,楊媽媽先搶過去了。

“放下我洗吧,你跟蘭江一起玩去,平常也不能一起玩,她下午還要回婆家呢。”

馮荞乖巧地笑笑,于是拉着蘭江打算回他們的新房。一看她要走,大豆忙跑過來拉着她的棉襖衣襟。

“二嬸子,大豆想吃甜點心了,想吃一大包。”

當地習俗,羊角蜜是新娘“壓箱”慣常用的東西,也有用其他甜點心的,比如三刀蜜。馮荞的嫁妝,兩個箱子,一個五鬥櫥,一個大衣櫃,還有抽屜桌的抽屜裏,都分別放了兩包——她一共帶了十包羊角蜜。

十包羊角蜜,用二伯娘的話說都是金貴東西,要錢還要糧票,也是一筆開支。馮荞的嫁妝多,她跟楊邊疆反正手裏有些錢,也就都買了。

用處二伯娘也交代過,新婚第二天,拿出兩包來給公婆吃,楊家要是有爺爺奶奶一輩的長輩,也要給一包。楊邊疆親爺爺奶奶去世了,但是還要本家的幾位老長輩健在,新婚第三天,馮荞要跟楊邊疆帶上這羊角蜜去串門的。

算一算,剩不下多少,要是有的剩,她三天後回門,正好可以帶上,不然回門還要再花錢買。

馮荞看看大豆,這麽點兒的孩子,又是楊邊疆親侄子,他既然都張嘴要了,她小氣不給可就難看了。她還沒做出反應,蘭江已經蹲下去拉着大豆問:

“大豆,我問你,你怎麽知道有甜點心?你媽說的?”

“我媽說的,我媽說大豆想吃甜點心,甜甜的香香的。”

“媽你自己聽聽,大嫂這個人,好孩子也教壞了。”蘭江氣得撅着嘴。

“小孩不懂事。”楊媽媽一臉尴尬,拉着大豆說:“大豆啊,奶奶給你找喜糖吃。”

蘭江:“那是大人不懂事還是小孩不懂事?媽,你也該說說大嫂。”

“小孩子有啥呀。”馮荞笑笑轉身去了西屋的新房,随即拿着兩包羊角蜜回來,雙手捧給楊媽媽:

“媽,這是我帶來的羊角蜜,正想要拿給你和爸嘗嘗呢。”

楊媽媽尴尬地接了一包,另一包硬要塞給馮荞:“一包也吃不完,我牙疼不大吃甜的,你拿去留着吃把。”

“媽,我那還有呢。”馮荞笑着放下羊角蜜,跟蘭江一起回到西屋。

“氣死我了,大嫂真讨厭,一分錢的出息都沒有。”蘭江指着新房裏的東西,對馮荞抱怨,“二嫂你看看,二哥和你結婚,她作為親大嫂,她不該送點兒東西嗎?她哪怕小氣些,送個毯子、床單也好,可她送了啥?說出來怕你生氣,她只送了兩個很差的枕巾,二哥嫌不好看,現在還扔在我媽那屋呢,她可真做的出來。”

馮荞笑笑,不予置評。

她不做評價,蘭江便越發想要證明給她知道。“二嫂你還不知道呢,你跟二哥訂婚的時候,大嫂跟我媽鬧了很長時間的氣,嫌給你的訂婚禮太厚了,又嫌你的見面禮太多了,一直嚷嚷她當初吃虧了。我媽也真是的,總想将就一家和氣,我看大嫂很多事,也是讓我媽自己慣的。”

這樣啊,馮荞問:“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她總是唧唧歪歪,把我二哥惹毛了,我二哥不想跟她個女人吵,就故意當着她和我大哥說,他訂婚花的錢都是他自己的,誰也管不着,誰有本事誰自己掙去。”

馮荞笑,楊邊疆這處理方式她喜歡,她的男人可不是包子。

愛占便宜的人她見過,如此看來,大嫂摳門的确摳得太厲害了。馮荞不喜歡妯娌不和,可也不喜歡當冤大頭,所以她剛才并沒有直接拿羊角蜜給大豆,她是給了楊媽媽兩包。至于楊媽媽怎麽處理,那就是楊媽媽的事情了。

蘭江跟馮荞玩了一下午,随後她男人劉俊生來接她,小夫妻倆一起走了。楊邊疆跟楊爸一起,去給鄰居們還辦喜事借的一些東西,擺酒宴要用很多桌椅板凳,自家的肯定不夠,借了鄰居的,如今用完了再一家家還回去。楊邊疆還東西的時候,便都帶了些喜糖表示謝意。

天晚些馮荞就跟楊媽媽忙碌做晚飯,荞麥面條,配上炸醬和菠菜、小蔥做澆頭,楊媽媽親手擀面條,就讓馮荞去擇洗菠菜。她燙好菠菜,切了小蔥,楊媽媽拿着四個雞蛋出來。

“馮荞啊,燒那個小鐵鍋,把這雞蛋煎了。”

馮荞一想,炸醬時候放雞蛋,做成雞蛋醬,配面條不是更好吃嗎?結果她一說,楊媽媽就別有意味地笑了。

“不做雞蛋醬。”楊媽媽說,“就放點油做煎雞蛋,你跟邊疆吃。你不懂,新婚的小夫妻,就該吃這個。”

馮荞才知道,為啥早上也吃的煎雞蛋了。只是,這到底是個什麽講究?她還真不太明白。楊媽媽只是笑笑,也不說破,新婚小媳婦呢,怕她臉皮薄啊。

然而楊邊疆卻是心裏有數的,吃飯的時候他媽讓他吃煎雞蛋,楊邊疆頓了一下,從善如流就夾起來吃了,自己咬了一口,就夾起一大塊煎蛋餅放進了馮荞碗裏。楊爸楊媽只管專心吃飯,仿佛沒看到一般。

不知為什麽,馮荞總覺得這煎雞蛋吃得有點……怪異,怕是有用意的。

☆☆☆☆☆☆☆☆

吃完晚飯,楊邊疆就拉着馮荞回屋。不知怎麽的,他總覺得今天的天黑得比平常晚——要知道,太陽還沒落山呢,他就開始盼着天黑了。

“媳婦兒,我去給你拿水洗漱?”

“現在不用,等一會兒吧。”

“收拾睡吧,我都困了。這陣子忙結婚的事,好幾天都沒睡足覺。”

“天才剛黑呢。”馮荞說,“哪有睡這麽早?”

楊邊疆摸了下鼻子,拿了梳子過來:“那我幫你梳頭。”

馮荞:“……我自己梳。”

楊邊疆卻硬是湊過來,拿着她兩條大辮子玩,愛不釋手地擺弄,辮梢掃過他的手掌心,整個人也跟着酥麻的癢起來了。

“媳婦兒,你知道……為啥讓我們吃煎雞蛋嗎?”他神秘兮兮地貼近她,臉對着臉,別有用意地笑。

“為啥?”

“因為……嗯,我記得我大哥新婚那時候,我媽也給他們小兩口煎雞蛋,每天晚上給他們煎,一連吃了好多天呢……”他故意暧昧地眨眨眼睛,看着她笑。新婚夫妻,嗯,消耗大,要補身體呀。

馮荞明白過來,耳根不禁發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家夥還能不能說點別的了?

一盞燈火,兩人獨處,新房裏紅豔豔的床鋪被子,床上的一對枕頭繡着鴛鴦,馮荞自己親手繡的……這氣氛沒法不暧昧旖旎,又不是老夫老妻,哪有對坐聊家常的閑情淡然?

軟磨硬泡催她洗漱,楊邊疆很快就把人拐到了床上,開始他沒完沒了、沒羞沒臊的“吃人大業”。

開始還有點耐心,他真沒打算那麽急性子,天剛黑,夜晚才剛開始呢,他心裏是打算着,好好吃,慢慢吃,仔仔細細地品嘗,讓還有些抵觸害怕的小媳婦慢慢跟着他的節奏來。

他明明是想,我先親親,先過過瘾,可一沾上,就控制不住了,有些東西沒有過瘾之說,只能讓人越來越上瘾。于是上瘾的某人便也自暴自棄起來,索性死摟着小媳婦,盡情折騰沉迷。

可憐的小媳婦深夜裏緩過氣來,抓住某只大手推開。

“不許再弄了。”她氣惱,“再弄我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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