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清靈衆議

清靈衆議

清靈閣內

上座閣主之位由帝君所落，他一如既往的露出溫和一面，蘇辰羽也陪他演着戲碼赴這鴻門宴。

“陛下，淵文閣隕落十三位仙主，傷者四十七人。”

“陛下，醫殿隕落三位仙主，十一名修子，傷者四人。”

“陛下，清靈閣隕落七名修子，傷者二人。”

這都是紀鳳秋魔脈造成的死傷。

他剛一落座，帝君就發難：“太子，今日之事你可有何說辭？”

蘇辰羽作揖道：“是兒臣疏忽，當初念一幼兒可憐，原本只想将他安到玉婵門下，但此子聰慧，根骨不凡，想他來日必是大有作為，一念差池便将其待在身邊，沒成想竟是魔族安插的奸細。兒臣愚鈍，引狼入室，養虎為患，釀成今日大禍，還請父君降罪。”

底下喧嘩一片。“今日事發突然，若不是帝君一掌靈力将魔頭逼出，還不知要在清域潛伏多久呢！”

“那魔頭一下死傷那麽多人，必定逃不了誅伐！”

“話說，太子真的不知道他是個魔人嗎，人在太子身邊那麽久，竟絲毫沒有察覺？”

“那魔頭會是什麽來頭，可查清楚了？”

帝君輕輕敲了下扶座，底下驟然安靜，開口道：“玄宗，你說。”

一直在旁安靜的玄宗終于開口道：“臣已查明，當年熾魔随初魔隕落時曾留有二子，當今魔君紀鳳珉為其一，還有一子尚在卵中，後由魔君親手孵化，二十一年前破殼而出，七年後魔界突遭變故，幼子遺落人間，恰恰是太子回域之時。臣已到淨天池探明，此子确有熾魔的遺息。”

“太子帶回來的竟是熾魔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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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這麽巧吧，太子怎就剛好将那孽畜撿了回來，稚子年幼，哪裏會懂得掩藏魔息，太子當真沒有察覺麽？”

蘇辰羽淡淡撇了那人一眼，吓得他立馬噤聲不敢言。

蘇辰羽道：“吾将他帶回來時，身上的的确确沒有任何魔息，想是紀鳳珉心細，将幼弟氣息掩盡，這也才讓他躲過了魔叛的爪牙。說起來，也是吾的不是，諸殿閣傷者的療愈之靈由吾來出，損失也由東宮所償。”

沌文君開口嘲諷道：“殿下好大的手筆，那不知隕落的諸位仙主和修子又要如何償還，殿下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蘇淩道：“副閣莫惱，此子隐藏頗深，我與各位将軍及當年千裏石塘大獵到場的諸位修子仙神，也都未察覺半點魔息，是于意料之外，且不說此子波及的影響，方才諸位也都看到太子的傷情，太子被魔頭重傷，仍上陣親擒魔頭，實所共鑒，副閣又何必咄咄逼人。”

沌文君才剛坐上副閣之位，餘下不穩，便閉了口。

玉婵見狀拉開了話鋒，道：“月焮真君為護棠歌已經身隕，棠歌該如何處置？”

蘇辰羽擡眼略微看了下顏回，顏回便道：“若不是帝君出手及時，後果更是不堪設想，此次雖傷亡慘重，但也收獲頗豐，棠歌入魔再難回轉，倒不如同此魔頭一齊處置了。”

蘇辰羽道：“紀鳳秋魔脈絕不可小觑，若往塵封印之力不可削減其力量，自要再開啓獻魔大陣斬草除根為妙。”

帝君眼中晦暗不明，蘇辰羽不甘示弱地回望，直到玄宗開口才打破這等沉默。

“獻魔大陣需要封魔冰晶為引，當年宸太子投身獻祭才告以成功，如今要怎樣再開啓大陣？”

蘇辰羽笑道：“封魔冰晶本就是由神者魂魄所化，今日鬧此大變，已有不少仙神隕落，何不如就拿他們的神魂來獻祭，即全了他們的怨，也殺了紀鳳秋抹平了帳。”

此話一出，底下愕然一片，“太子竟出這樣的主意，那那群隕落的仙神豈不太可憐了，元神投入獻魔大陣，便再無修轉運生的可能。”

沌文君反駁道：“殿下此舉是不是太過殘忍？他們本就是無辜受累，死後元神還不得安息。”

蘇辰羽反問道：“如此，那沌文君可還有其他好法子？”

沌文君口拙，閣內衆神的目光齊齊射向她，她總不能說讓太子獻祭吧，且他說的也确實是目前最好的解法了。

帝君沉默半晌，下了最後的通判：“七日後，開啓獻魔大陣，根除魔脈。”

蘇辰羽嘴角上揚，“是。”

當年開啓獻魔大陣剩下的兩件靈器還存放在淨天池內，蘇辰羽命蘇淩和玄宗去收集了今日隕落的神魂，由他們煉鑄封魔冰晶。

夜下，蘇辰羽才得空回了寝殿。

往生棺已回到他的手上，只不過它此刻已殘破不堪，失去了往日的神澤。

蘇辰羽輕輕撫着棺口，将它收進了乾坤袋中，今日若不是将它現于冥界，散發出母君的氣息，帝君也不可能那麽輕易就被他支開。

他拿起書架上夾層的一小冊名單，蕭淵秋一名首當其沖，如今這冊子上的人，在今日已全部解決妥當了。

蘇辰羽化出一抹淨火将它燃燒殆盡。

諾大的東宮，今夜異常寧靜冷清，身邊沒有冰冷的胸膛，沒有火熱的撫摸，沒有粘膩的情話，沒有直白的親吻，沒有了紀鳳秋，他似乎都有些不太習慣了。

以吾血為祭，封而魔道，以拂菻為器，封而往塵，此後，吾為汝尊。

“我尊您，敬您，愛您。”

當初自己見到他的第一眼，心中就有了這樣的計劃，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的，他愈是純良，蘇辰羽心中愈發不安，也真是那一點不安讓他心存愧疚，所以才對紀鳳秋那麽容忍的吧。

紀鳳秋七世前塵他未曾參與，但卻能夠通過時靈均的記憶得知一二，受原識的影響，他能夠清楚的記得當年在仙城時那個分出來的靈識在夜裏對他的安撫，夢做得多了才萌生出別樣的感情吧，或許這只是原識記憶在搗鬼，讓他誤以為這就是月老的“紅線”，誤以為這就是“情緣”，這就是喜歡。

時靈均不能參透這感情的初始來源，可他卻不能真的蒙蔽自己認為這是喜歡，這樣畸形的情感，會被粗暴地撕開，露出底下陰暗的密謀和真相。

紀鳳秋尚未歷完情劫，原識和兒時都會歸位，卻還不能歸回原身，他如今還只是個鬼體，縱然是滔天的魔脈，鬼體也無法完全承受，若不能讓他歷完情劫，七日後他的修為大減，被帝君發現他能夠被封印消耗修為，那勢必要阻止他開啓獻魔大陣。

夜裏過得很快，日出，竹清早早備好了膳食，準備得不多，又恢複了他以往的清淡。

蘇辰羽突然開口問道：“昨日容臭去了何處？”

昨日棠歌一事出，他不僅未見到本該在場的玄淨和玄宗，連子厚也未見到，若不是他二人不在場，自己也不必親自上陣了，一想到昨日紀鳳秋那個眼神，猶如受傷的幼犬，心裏總會泛起一點漣漪。

竹清支吾地似是尴尬得不知怎麽開口，蘇辰羽皺眉道：“怎麽了？”

昨日确實一日都未曾見到玄淨和容臭，難道是出事了？

竹清道：“昨日殿下還在殿內，容臭公子.....突然出現，将玄淨将軍帶走了，玄宗将軍得知後立馬就去追了，而後...又獨自一人回來了，如今容臭公子和玄淨将軍還不知所蹤。”

蘇辰羽挑起眼角，倒是有些震驚，沒想到他竟會幹出這樣的事，不禁笑了一聲，原是這親真的結不了。

竹清觀察着太子，發現他并未生氣，心裏頓時松了口氣，“玄宗将軍今早已派人來說明一二，殿下....”

蘇辰羽打斷道：“不必，子厚要玩便讓他玩去，孤本來也未在意這場婚事，叫玄宗不必憂心，容臭和玄淨如何，還是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是。”

于是外界又多了一個傳聞，九天之上的靜虛太子成婚當日被劫親，被自己座下的将軍戴了綠帽子。

這個風流醜事的倒是蓋過了紀鳳秋的流言，蘇辰羽也就不甚在意這些後話了。

餘下空閑，他還是來到了淨天池。

當日紀鳳秋被他傷了幾次，眼下正傷痕累累的倒在高塔之內，雙手被高高束在了鐵鏈之上，陰郁蒼白的臉色更給他添了幾分病态美，這樣一張臉，曾經多少個日夜貼在他頸間與他厮磨。

可如今這一切早就變樣了，他不是那個純良的座下修子子衿，不是霸道柔情的時靈均，而是熾魔之子紀鳳秋，一個擁有魔脈的魔頭。

他還未醒，身上的鬼氣彌散，慢慢被淨天池的靈氣所吞噬，身上的傷口沒有愈合，是主人自己的意願。

蘇辰羽輕輕撫上他的臉龐，就這樣一個輕微的舉動，他醒了。

朦胧的睜開那雙漆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又可憐又無助，就像當初剛到仙城那會，那個夜晚，他唯一一次化作靈識到他身邊，那時他該只有七八歲，一見他便紅了眼，又是委屈又是撒嬌，等他主動開口說話了，才敢蹒跚着跑下來紮進他懷裏。

他的眼底本該是魔脈的張狂和冷漠，此刻卻溫順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