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變故

變故

蘇辰羽高高在上的俯視着塔內的紀鳳秋，才過幾日，他已消瘦了許多，無論隔的多遠，他的眼睛總能精準的捕捉到蘇辰羽。

蘇辰羽不禁嘴角上揚，由愛生恨，由愛生嗔，此刻他恨不得殺了自己吧，可是此刻他只能乖巧地被束縛在高塔之內，等待死亡的來臨。

蘇辰羽轉身喝道：“開陣！”

蘇淩和玄宗分別取出煉化多日的冰晶，秦川和容臭在一旁護法，而他則利用九鳳的神魂之力取出散神麒麟和絕生弩。

三件靈器入陣，蘇辰羽口中念着起陣的咒語，看着底下的紀鳳秋周身泛起的絞殺金弦，他依舊十分冷靜。

轟然，天門大開，古世的神澤慢慢散落到淨天池各處，身體的殘破之處慢慢被修複，靈力不再滞塞。

可還不消一刻，陣中的法器便突然發出裂響。

蘇辰羽警惕地往去，就這一眼，散神麒麟轟然爆開，獻魔大陣被破，金弦斷裂，天門隆隆消失在天際。

底下的紀鳳秋迅速起身破出，手中握着真正的散神麒麟，轉而一現，已被他煉化成鞭，甩鞭向蘇辰羽襲去。

餘下幾人大驚，蘇淩反應過來首當其沖為蘇辰羽擋下紀鳳秋的攻勢。

外頭，南門大震，玉婵傳靈道：“殿下！魔君來襲！”

蘇辰羽心中一驚，紀鳳珉知道了紀鳳秋的存在，有人向魔界透了消息！

紀鳳秋真正沖破了封印之力，魔氣愈甚，雖不知他是否突破了情劫，但敢肯定的是，紀鳳秋現下是真正的魔軀。

他的力量強得可怕，饒是玄宗和蘇淩上手都十分吃力，若是再讓他吸收一會古世的神澤，眼下也不必如此局促了。

就在散神麒麟鞭再要向蘇淩落下時，原本該在南疆之外的趙離蘭突然現身将他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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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鳳秋異常的冷靜，似乎這裏的人于他不是對手，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路人，可他手下殺招頻出，麒麟鞭已經沾了魔氣，若被打上一鞭，恐怕再難翻身。

“你怎麽來了？”

趙離蘭心疼的扶住蘇淩，道：“放心，帝君聯合衆神在南門外抵禦鴦伽和紀鳳珉。”

又戰幾回，紀鳳秋勢如破竹，愈打愈強，秦川不禁道：“你就是在南門鬧事的冥鬼？”

他的招式太過強硬，和當初幾次三番在南門外挑事的那個冥鬼實在相似。

紀鳳秋未理會他任何話，他一次又一次猛攻，淨天池的靈力源源不斷被他吸收，打了幾回下來，倒是他們這邊一直吃力。

直到最後一下，紀鳳秋凝力一擊，衆人紛紛被擊飛，而紀鳳秋緊跟其後，趁蘇辰羽不應，重重揮下一鞭！

“辰羽！”

“殿下！”

蘇辰羽背後被狠狠抽了一鞭，落入水中，殷紅的鮮血染紅一片。

紀鳳秋現出魔魂，強大的魔息壓得他們無法動彈，蘇淩眼見蘇辰羽重傷落入水中沒有半點聲響，愈發焦急，嘶吼道：“鳳凰！”

蘇淩的九鳳之魂勉強沖破紀鳳秋的一點壓制，蘇辰羽的神魂似乎受到感召，水中散發出淡淡的金光。

蘇淩已用盡全部的氣力，昏迷前眼見紀鳳秋用魔息勻開池水，蘇辰羽便破水而出，被他像物品一樣提在手裏。

蘇辰羽感到一陣頭輕腳重，強烈的眩暈感讓他極其不适應，掙紮了許久，才勉強睜開眼睛。

紀鳳秋的赤瞳如故，冷漠和隐鸷的眼神讓他發冷，轉頭一霎，恍惚間他模糊地看見蘇淩吐血倒地，虛虛地喊了一聲，“阿淩.......”

兩眼一閉便陷入了昏迷，而紀鳳秋提着他像個戰勝品一樣，飛到南門外與紀鳳珉彙合。

“太子！是太子殿下！！”

鴦伽得意一笑，聚力同紀鳳珉狠狠發出一擊，将帝君擊退到數米之外。

衆神一看如此狼狽的太子，便知這次敗了，一時間信心頹敗，而魔人也未多留，迅速撤回了魔界。

一昏便是好幾日，他被關在魔界最黑暗的地方，這裏陰暗潮濕，沉重的鐵鏈将他牢牢的束縛。

周圍是蛇蠍毒蟲，紀鳳秋把他關在了這，亦如當年良川的地宮裏，他的鮮血會變成邪物的養料，被吸食，被啃咬，再強大的神明也會落入狼狽卑微的境地。

蘇辰羽醒來時，周圍的邪物已經蠢蠢欲動，貪婪地盯着他，可是它們除了這樣也不敢有其他動作，鐵鏈上有吸靈咒，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噬掉所有的力量。

敗了吧，自己是敗了吧，帝君如此淡定，是早就将消息傳給魔人，知道魔界會有所動靜，可是誰去傳的.......

他所依的天判沒有給他任何消息，連散神麒麟被人偷偷置換了也不知道，以往諸多事宜被他機關算盡，布局百年，最後找到破局的關鍵，卻沒想到還是被人算計，一切前功盡棄，他又是這樣的狼狽。

心痛的，為什麽命運如此待他，教他在黑暗中看見了光明，看到了希望，就在要破黑而出的時候，又讓他被黑暗重重擊垮，回到原點。

一切看似近在眼前的東西，都變得遙不可及。

如今紀鳳秋回歸魔域，要想再利用他獻祭已是不可能了，路行此處，他又何能為哉，紀鳳秋這背後一鞭打傷了他的精魂，紀鳳秋可以将他折磨至死，可他卻不能夠利用這次機會涅槃，而是....像母君一樣死去。

可他還不想死，他還沒完成母君和宸太子遺留給他的任務，帝君不死，古蔓未除，他怎能甘心就這樣死去。

外面噠噠傳來幾聲腳步。

蘇辰羽未動彈半分，背後的傷口一受牽動就疼得要命，時不時被腐蝕而散出些神澤，代表着他點點生命的流逝。

紀鳳秋換了套行裝來見他，蘇辰羽故作上下打量，勉強露出一笑，倒真有幾分魔人的樣子了。

可接下來等待他的會是什麽？

曾經奉為高高在上的仙君辱沒了他的尊嚴，他的感情，所以現下要接受懲罰，接受墜落，報複，羞辱，将他摔進塵埃裏，被塵土污染，由狩獵者變成反抗無能的弱獵，被踐踏。

“你又感覺如何，疼嗎？”

曾經溫柔的聲音此刻變得冰冷無情，手指被人踩在腳下，下巴被腳踢起，強迫他迎上勝利者的目光，多麽刺眼。

沉默半晌，蘇辰羽才哽咽道：“疼。”

他的話沒有換來紀鳳秋的可憐，只是變本加厲的被殘忍對待。

手指侵入背後的鞭傷，輕輕的劃過傷口，帶走一層血肉模糊的皮肉，吃痛得蘇辰羽用力咬緊牙，臉色迅速蒼白如紙，渾身冒汗。

“疼就好了，知道一朝跌入泥潭的滋味，本尊才會開心。”

他甩掉了粘在手上的血肉，在旁蟄伏已久的毒物便快速爬去啃咬，甚至還盯着他，渴望再得到多一些的食物。

可紀鳳秋不會理會，他拿出手帕将手擦幹淨，随手扔在了蘇辰羽臉色。

接下來幾天，沒有任何人踏足這裏。

它們快餓瘋了，顧不上是否會被吸靈咒吞噬的危險，瘋狂的咬上來，空氣裏安靜得可怕，只有血肉被啃噬的聲音，這裏沒有光，只有蛇蠍發光的狩獵瞳孔。

聽說魔族在無妄山一帶肆意抓食凡人，煉制傀儡，其力量甚大，冥界被怨靈擠滿，冥王怨聲載道，請求天界處理，但那連一帶土地公都遷廟移居，仙城清域內沒人敢管這事。

恰巧蘇辰羽出關之際，聽聞此事，二話不說只身一人下往無妄山處。

“魔族宵小，膽敢造次！”

清凰在空中迅速穿梭與魔物作戰，往塵開起地髓陣絞殺傀儡。

九鳳的神魂鳳凰在天際威壓四方，所到之處魔人無一生還。

本是一次簡單的除魔，可最後卻落得個神澤散盡的下場。

無妄山山口突然現出一邪物，不知是何人，容了一張不男不女的臉突然閃身出現，拿着那邪物向他襲來。

清凰迅速回轉到主人手中應敵，可在剛才強大的靈力消耗下，清凰也有些應接不暇。

那人速度實在是快，應變能力迅速，不論蘇辰羽出什麽招式，他都能了然于心的拆開，似乎很了解他。

打了幾回，蘇辰羽便落了下風，他清晰的意識到這個人很熟悉他，但他卻無法知曉那人是誰。

直到最後一霎，散着魔氣的拂菻穿透他的胸膛，尖利的短刀刺破他的喉嚨，他應聲倒地。

神澤從體內慢慢得流逝，那人将他拖到山崖，底下是無盡的黑暗和不知深淺的危險。

他就像個死屍一樣被扔進去，但他沒有死，魅魔将他困在夢裏，讓他一遍遍感回歷過往，一遍又一遍加深他的痛苦和絕望。

是母君十九年的陪伴，染了血的布條，萬神殿中孤獨的沉睡，南門上輝煌的戰績，風光無限的日子，最後破碎的現實。

崖底的怪物在撕咬他的血肉，啃噬他的靈魂，一望無際的黑，唯一的光源是貪婪得發亮的紅眼，他出不去，整整被囚禁了五十年。

一點點被啃噬幹淨，又慢慢長出新的皮肉，無助地再次等待啃噬。

可是靈魂的啃噬是無法舔舐的，他開始害怕，開始絕望，最後他內心會崩潰，會發瘋發狂，變成一個瘋子，怒燒整座山，罪惡與無辜都不會被放過。

睜開眼，過往的狼狽他依舊沒能逃脫，他是黑暗的籠中困獸，猩紅發亮的眼睛，被啃噬的痛苦，他好像又回到無妄山的崖底。

痛苦會将他湮滅，會讓他忍不住回想，他原本以為那把火燒去了心中的恐懼，可那是他自以為是，現實将他打碎，他只剩下害怕和恐懼，但更多的是不甘和仇恨。

逃啊，逃啊，逃不出，紀鳳秋不會放過他，背後的傷口讓他失去行動的能力，殘敗的機體不會恢複受傷的皮肉，被吸食的血液不會重生，他不能涅槃。

眼皮愈發沉重，腦袋昏沉，連抽氣都變得困難。

他要死了，他要在痛苦和恐懼交加的絕望之下死亡，腦中閃過生靈的無辜，阿兄的獻祭，母君的血，帶着未完的任務不甘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