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林霄四十有八,卻在骊城的城主位置上坐了二十七年,他十六歲的時候入仕,整個政治生涯幾乎橫貫了當今皇帝到他祖爺爺的那一輩,幾乎見證了三代王朝的更疊,他知道的秘辛,比別人多多了。

骊城不像遂安城那樣偏僻,它雖然離遂安城只有兩天的距離,卻占據着交通要道,繁華程度也要比遂安城高上好幾倍,能在這個油水豐富的地方坐上幾十年的城主,林霄的能力可想而知。

自然的,他的生存之道,要比別人要通透好幾倍。

林霄帶着江戎複和左思歸坐上了回府的馬車,江戎複坐姿懶散,斜斜的窩在一邊,一點正形也沒有,林霄城主連外出進酒樓接人都穿着一絲不茍的官服,一看就是個刻板守禮的人,卻意外的一路上挺直腰板,沒有說半句話。

左思歸還是第一次見官位又高又威嚴重重的大人,少年還穿着窘迫的女裝,羞恥的滿臉通紅,縮在一個角落埋着頭,也是半句話也不說,連林佑在心裏招呼他也沒有半分回應。

林佑叫了幾聲也就不叫了,整個馬車裏氛圍詭異,林佑不像左思歸什麽也不注意,他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這個城主大人繃緊了的身體,還有不經意握起來的拳頭。

是什麽能讓一個久居高位的城主感到緊張,甚至畏懼?

江戎複這個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魔教教主?域外間諜?前朝皇子?

林佑瞬間就給江戎複腦補了十七八種符合反派身份的身世,全都是身負血海深仇,忍辱負重心機深沉,誓死要向天下人複仇,知道了自己秘密都得死的那種。

所以說腦補是要不得的,林佑一路上還沒等到進城主府,就先被自己的腦補給吓了一個半死。

下馬車的時候,江戎複跟着林霄城主去了書房,而左思歸則是被引到了另一邊的客房。

林佑猶豫了再猶豫,還是跟着江戎複他們飄走了,反正江戎複他們也看不到他。

林佑給自己打着氣,綴在江戎複身後飄着,活像一只悲催的透明風筝,而那透明的長線就被江戎複給拽着。

林霄城主一進書房就揮退了左右,在房間裏只剩下兩人一鬼的時候,就立刻拱手,恭恭敬敬的給江戎複施了一禮,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被江戎複立刻打斷了。

“林城主還是小心一些,隔牆有耳,誰知道你看不見的地方,藏着什麽豎着耳朵的小動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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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戎複意有所指,林佑立刻就意識到這是在說給他聽的了。

反派BOSS一下子就猜到了仗着肉眼無法看見就暗搓搓跟過來的林佑動向,并且大大方方的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林霄從書架上取下一只木盒子放在書桌上,他恭敬的再次朝着江戎複行禮,卻沒有立刻把東西給他,而是恭敬的問道:“東西都在這裏,安…………大人,但是您要這些東西,那位…………知道嗎?”

那位大人?哪位?反派BOSS背後的總BOSS?林佑覺得自己腦漿有點不夠用。

江戎複嗤笑了一聲,滿不在乎的說:“還沒跟他說,怎麽?那位大人難道連這點小東西都不給我?”

林霄臉皮一抽,嘴唇努力的展平:“那位當然不會舍不得這點東西,不過大人還是請示一下…………”

“請示個屁!你給不給?”

江戎複直接就開口大罵,一點也不給林霄面子,林霄臉皮又是一抽,猶豫了下,居然乖乖的把木盒子捧給了江戎複。

江戎複哼了一聲,手指按在盒子上,蛇祖宗刷的一聲竄了出來,沖着林霄威脅的嘶了一聲,吐出了鮮紅的信子。

林霄的手指立馬火燒了一樣的縮了回去,眼睜睜的看着江戎複大搖大擺的帶着那只木盒子走了出去。

林佑立刻跟着江戎複飄了出去,半點都不帶停的,他可沒法感應江戎複的位置,一旦跟丢了就是跟丢了。

“老不死的狐貍…………”

江戎複嘴裏輕輕的罵道,手指噠噠噠有節奏的敲着木盒子,看上去心情還是挺好的。

“喂,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看那個城主大人現在在幹什麽?有大發現哦,比跟着我有趣多了哦。”

江戎複突然揚聲說,腳步卻不停,似乎在認真的對着空氣建議。

林佑:呵呵,信你才有鬼。

江戎複看不到林佑,卻如同開了挂一樣的猜到了林佑的反應,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充滿耐心的勸道:“我不騙你,那只老狐貍現在肯定在和主子請示呢,你真的不去看看?”

林佑飄來飄去,只把江戎複的話當做耳旁風,他其實也拿不準江戎複到底是怎麽想的,索性就不猜了,跟準江戎複,至少他的行動能讓他心裏有點底。

還在書房的的林霄眼神還放在那個木盒子原本的地方,他也沒有叫仆從,而是沉默了一會兒,走到靠牆的書架旁,吃力的轉動木架上一個小小的裝飾盤,立刻的,那個靠牆的書架就轉動了開來,露出了一條向下的通道。

明明是大白天,林霄城主卻點了一盞燭臺,邁入了通道中,他進入通道之後,書架就立刻轉了回去,同時那個裝飾盤中有密密麻麻的紋路顯示,一個結界就張了開來。

林霄城主所進入的地方是一個很深的地下室,他在走了半柱香時間之後才走到頭,盡頭是一個比他的書房要小一半的空間,空間裏鋪着一個由不同鐵獸鏈接起來的法陣,法陣的中央擺着一個等身銅鏡。

銅鏡下方是一個石臺,石臺上刻着許多密密麻麻的符文,林霄城主把燭臺上面的熱油滴在了其中一只鐵獸大張的口中,然後把燭火湊了過去。

轟的一聲,所有鐵獸的口中都躍出了跳躍的火苗,照亮了整個空間。

林霄城主随手把燭臺放在一邊,抽出一柄小匕首在手指上一抹,就有一串血珠落在了石臺上,洇濕了石臺上的符文。

符文一個個亮起,銅鏡鏡面如同水波蕩漾,過了好一會,才顯示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對着江戎複也只是行拱手禮的林霄城主這一次卻莊重的跪了下去,深深的叩下頭去:

“陛下,萬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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