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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篆靠在椅子上，細長的雙腿被長褲包裹着，線條極美。她晃了晃手中的啤酒，“這次我不能從玄學的角度給你建議。”

“啊？”

她補充道，“你要順從自己的內心啊，玄學不過是一個參考，事在人為不是嗎？你心裏怎麽想的，就聽從心裏的想法。”

女人放慢了聲音，音調軟軟的，落入蔔錦青的耳中帶着安撫的力量，順帶地把她混亂的思緒整好。

她學着張雲篆靠在椅子上，“我其實還不太清楚要怎麽做，但是一想到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你讓我對她不聞不問，我做不到，畢竟是她帶我來這個世界的，可是我爸媽那邊，他們該怎麽辦？”

“我糾結了一個晚上，都沒想好到底要怎麽開口跟我爸媽說。難怪他們之前那麽反對，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這個秘密壓在心底那麽多年，他們也很辛苦吧？”

張雲篆已經聽出來她的決定了，“所以你現在沒有打算放棄養你長大的父母，也放心不下親生父母不是嗎？那你可以和兩邊的人約出來談，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語驚醒夢中人，沒有別的辦法比雙方坐下來談效果更好。蔔錦青和她碰了杯，“我大概知道要怎麽做了，我得先回家一趟，和我爸媽聊聊。”

“行，有事再找我聊呀。”

……

蔔錦青打開家門時，客廳有電視聲傳來。

她換上拖鞋走向沙發，“爸媽，你們怎麽還沒睡啊？”

蔔宏眼裏有血絲，他起身上前迎接。“你媽媽看你大晚上出去，不放心，堅持一定要等你回來。”

“媽……”蔔錦青鼻尖發酸，“你們為什麽一直瞞着我啊？”

徐楊表情不太好，大概是哭過了，眼睛有點紅腫。“我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小時候擔心你知道以後，會在別的同學面前自卑，長大了，也就沒什麽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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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可是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呀。”眼淚滾落在地上，“能跟我說說，當年到底發生什麽事情嗎？為什麽我小時候沒有記憶？”

徐楊拉着她坐下，“這件事得從我和你爸爸結婚的時候說起。”

“我們結婚以後，好幾年都沒生小孩，去醫院查出我身體有問題，沒法生育。之後我們就決定，要去領養。當時看了好多家可以領養的，都沒有遇上。後來在偏遠的Y市遇到了你，你小時候好乖，安安靜靜的，我們就決定領養你。院長跟我們說，你是在路邊被撿回領養院，看了醫生後說你是受了刺激，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難怪她總想不起來小時候的事情，原來是有這麽一層經歷。

“所以現在你能和親生父親匹配上，我們也很意外。”蔔宏補充道，“一開始我們抗拒你去做鑒定是怕你發現不是我們的女兒。加上在醫院看到那個男人，真的和你有幾分像，我們就擔心，沒想到還真的是。”

“只能說，命運弄人啊。”

蔔錦青抽了紙巾給徐楊擦眼淚，“爸媽，你們放心吧，我就算不是你們親生的，也是你們的女兒。不過我想去和他見一面。”

“你要和他們見面？”徐楊握着她的手都在顫抖。

她安撫地拍了拍，“媽媽你放心好了，我會和你們一起去。畢竟是把我帶到這個世界的父母啊，我不能對他們不聞不問。”

蔔宏倒是贊成，“這樣也好，我們陪着你去見一面，畢竟是青青的親生父母。”

……

得到二老的同意，蔔錦青着手安排兩家人見面的事。電話那頭的胡來福接到電話時，聲音哽咽到說不出話來，只能胡亂地應着。

她把見面的時間安排在白天的午飯之後，這個時間段醫院人不多，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兩家人還能去醫院的小花園聊聊天。

見面當天，蔔家一家三口抵達醫院的住院部。他們三人都換了一身新衣，是對蔔錦青親生父母的尊重。

胡來福早就在住院部樓下等候了，見到蔔錦青的時候，他激動得又紅了眼眶。他上前一步，想仔細打量女兒的模樣。

蔔錦略有拘謹，張了張嘴卻喊不出爸爸這個稱呼。蔔宏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中年人，他主動和胡來福握手，“胡先生，我們兩家人見面，不如進病房再好好聊聊？”

“啊，好好好。”胡來福懊惱自己的魯莽，忙着給他們帶路。

幾人進入病房，小小的三人間一下子顯得擁擠了。胡來福拘謹地搓着手，“不好意思啊，我老婆她身體不太好，沒法出去和你們見面，只能讓你們到醫院來。”

這房間雖然有三個床位，但因為另外兩個剛出院，也相當于是個單人間了。周燕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睜開眼朦胧中看到胡來福帶着一個年輕女人進門。

“來福，誰來了？”她費力地睜開眼，想看看那個陌生女人，或許是她的執念，竟然在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女兒的氣息。

胡來福伸手幫她按了按被子，“是我們女兒啊，燕子你不是一直想找到女兒嗎，我給你找回來了。”

滄桑的男人話還沒說完便開始哽咽，他壓抑着哭腔卻沒能壓制住眼淚。

蔔錦青看到他這樣也心疼，抽了紙遞了過去。“擦擦眼淚吧。”

躺在床上的周燕瞪大了眼，呼吸急促。“喜喜，你真的是喜喜？”

胡來福随手擦了把臉，拍着被子讓她的情緒穩定下來。“是啊，她是我們喜喜，真的找回來了燕子。”

“找回來了，終于找回來了。”周燕咳嗽起來，嘴裏念念有詞的模樣有些吓人。

胡來福替她向蔔宏他們道歉，“我老婆前幾年精神就不太好，請你們見諒。”

看到二人這樣的狀态，蔔宏也很愧疚。他們領養了蔔錦青的時候，一直以為她是被抛棄的，從來沒想過她是走丢才被送到領養的地方。

“胡大哥，當初青青是在怎麽走丢的啊？”

說起這個，胡來福就來氣。“喜喜不是走丢的！是被人販子抱走了，我老婆當時追了兩條街都沒追上。”

“是被拐賣的？！”徐楊蹙眉，看來這件事還有他們不知道的內情。

從胡來福口中他們得知整件事的經過，蔔錦青并不是走丢的，而是被人販子抱走，中途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把她扔在了半路上，變成由領養院撫養，最後蔔宏倆夫妻收養了她。

躺在病床上的周燕流着淚聽着他們談話，內心憋着的一股氣也洩了，雙眼一閉開始渾身抽搐。

“醫生，快喊醫生來！”

蔔錦青伸手按下急救鈴，“爸媽你們先出去吧，醫生要進來搶救。”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心髒檢測儀發出長長的“哔”聲。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宣布，“病人離世了。”

站在門口等着的蔔錦青無力蹲下，她好像還沒來得及喊一聲她媽媽。

徐楊一直在關注蔔錦青的狀态，看着女兒把頭埋進膝蓋無聲哭泣，她心疼地上前拍着她的背安慰。“別難過，至少你們相認了啊。”

蔔錦青吸着鼻子靠在徐楊肩上，“媽媽，我還沒來得及喊她一聲呢，她就走了。”

“不要責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

蔔錦青很後悔，如果她當時果斷點去做親子鑒定，是不是就能和她多幾天相處的時間了？

胡來福和醫生一起離開病房，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憔悴的模樣像行屍走肉。“謝謝你，我知道你們都盡力了。”

醫生拍了拍他的肩，帶着安撫的意味。“請節哀。”

蔔錦青擦幹臉上的眼淚，“胡叔叔，她的身後事我會幫忙的。”

在養她長大的父母面前蔔錦青依然沒辦法坦然地稱呼別人爸媽，但在心裏，她早已把胡來福夫妻當成是她的父母了。

“沒想到今天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麻煩你們了。”胡來福不斷地鞠躬說着抱歉，像個老好人。

蔔宏連忙将人扶起，“胡大哥，你是青青的父親，我們倆家人就不用客氣了，你妻子的葬禮我一定會幫你辦好，讓她安息。”

……

當天晚上，食善久違的被“人”找上門了。

張雲篆打開大廳的燈坐在女人對面，“請問你來有什麽事嗎？”

周燕嘴裏反反複複說着一句話，“我要找我女兒。”

張雲篆：“？！”

這年頭不僅要幫忙找兇手，還要幫人找女兒？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她淡定地喝了一口熱茶，“阿姨，你說找女兒，女兒長什麽樣子？在哪裏丢的啊？”

“在菜市場丢的，她還那麽小。那人販子抱起上車就跑，我追不上啊。”

張雲篆和往常一樣給她做筆錄，“那請問你女兒走丢是幾歲？有什麽特征，身上胎記，痣什麽的。”

“我不記得了，你要幫我找到女兒，我求你了。”

張雲篆身體往後躲開她的手，“這位阿姨，我先通知你，你現在是以鬼的狀态出現，我還是個活人，最好還是不要碰到我，避免你自己的魂體受損。”

恰好這時電話鈴響起，她滑動屏幕。“喂？錦青怎麽了？”

“我那個媽媽她走了。”蔔錦青聲音悶悶的。

張雲篆抓着頭發，“怎麽這麽巧，我這裏來了一個要找女兒的，該不會是你那個媽媽吧？她叫什麽名字？”

“周燕。”

張雲篆看着筆記本上的名字，很是無語，這麽湊巧的事竟然都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