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生父

生父

林真躺在沙發上，一邊打電話，一邊用手揉着抽痛的太陽穴，突然感覺到頭上被覆上一塊溫熱的毛巾，緩解了她原本緊繃的神經。

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宋書，難得地放柔了臉上的神情。

朝着宋書示意，目送他離開辦公室，而後将門關上後，才又閉上了雙眼。

察覺到電話那頭林爾的低迷不振，在心裏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 作為女人，在争奪資源時本就比男人艱難，你可以野心勃勃去争搶去掠奪，但別指望靠自己道德高尚去獲得別人的謙讓。”

林爾似有所悟。

林爾：“可是爸... ...”

林真打斷她。“他不是你爸爸！”

林爾沒有就這個話題糾結。

林爾：“可是他為什麽要趕走我呢？”

如果不是那份親子鑒定，林爾怎麽都不會懷疑自己與蘇慕的血緣關系。

即便是現在，林爾帶着審視去回憶，也很難說出他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心裏有疑問，林爾也是值當地問了出來。

林真反問。“他都給你找了哪些老師？”

林爾認真地想了想。“很多啊，鋼琴，繪畫，，語言，舞蹈，運動，禮儀，各種各樣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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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真又問。“那你有學到什麽，或者特別擅長的東西嗎？”

被林真這麽一問，林爾先是一囧，然後有些難為情地回到道。“好像都會那麽一點... ...”

林真繼續問。“你想過為什麽嗎？花了這麽長的時間，卻好像什麽都沒有學到。”

林爾似有所思。“因為他說我什麽都需要懂一點，但不需要精通。”

林真嘆了口氣。“是我的不對，這些年光顧着公司的事情，你的教育問題，我一直沒有插手，你的那些老師，也都是精挑細選過的，本以為不會有什麽疏漏，唯獨沒有想到問題不在那些老師身上。”

對于頻繁更換老師的原因，蘇慕将一切都推到林爾的身上。

蘇慕對林爾的教育，乍一看沒有什麽問題，但仔細琢磨，卻發現對方是奔着養廢林爾去的。

将封建時代大家閨秀的模版套在林爾身上，簡直其心可誅。

按蘇慕的路子，林爾的歸宿是一個豪門花瓶，然後聯姻。

林真不知道林爾的想法，她只是冷冷地打斷了的話！

林真：“所以，将他教給你的那些古板的閨訓，都通通丢掉，他自己都做不到的東西，又憑什麽拿來要求你。”

世俗的要求不是錯誤，困于世俗才是。

“你應該建立起屬于你自己的，不會被旁人動搖的三觀，和自己的行事準則，而不是別人強加灌輸給你的。”

林真的聲音裏，開始帶着難言的疲憊。

林真從小就要面對那偏心眼的爹，和其他野心勃勃的私生子兄弟，孤身一人從父權男權的圍困中厮殺出來的，所以對于蘇慕的那一套說法她向來是嗤之以鼻的。

想到蘇慕，林真的臉色一點點變得冰冷。

“還真是我看走了眼，原本看着一表人才正人君子，實際卻是頭中山狼，被追捧久了，就真忘了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了。”

中山狼？林爾微囧，心中也有了些許猜測。

蘇慕是中山狼，林真卻不是個任人擺布的弱質千金，她睚眦必報，拿了她的東西，她只會讓人加倍還回來。

見林真對蘇慕的事情有了安排，林爾也不再多說。她垂下眸子，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我生父... ...”

話沒說完，又被林爾吞了回去。

她原本是想問自己的生父是怎麽回事？還活着嗎？但又生怕自己觸到什麽不能提及的隐秘。

難道他是個渣男？

林爾：“對不起！”林爾連忙道歉。

林爾的小心翼翼讓林真微哂。

林真：“倒也沒有什麽不能問的？我與你生父是和平分手，他也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和他交往時，他就是個落魄畫家，有點才華，長得還算俊俏。後來他要出國進修，我就跟他分開了。我與蘇慕結婚前，便告訴了他你的存在。”

顧名思義，蘇慕是心甘情願做這個養父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有任何負罪感。

林爾不懂。“你沒有留下他嗎？”

林爾相信以林真的性子，如果真的想留住一個人，簡直輕而易舉。

林真：“為什麽要留住他？他有他的人生選擇，我也不需要他來負責。”

為了反抗渣爹給她安排的聯姻的命運，在自己的追求者裏面選了個自己看的順眼，并且家事不顯的。

林真也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不說愛情至上，但也是真的轟轟烈烈過。

林爾的生父，是林真平生罕見的，父權男權社會的異類。

她欣賞他，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是真的有過和他共度餘生的沖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如果目的地不一樣，就只能分開。

最後只能說命運弄人。

原本林甫給自己安排的聯姻對象現在怎麽樣來着？好像跟林真的渣男父親一樣，私生子成群。

林真從來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林真：“他出國後，我才知道有了你，我想要一個孩子，也極力想要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所以才會選擇蘇慕。”

因為其他豪門家族根本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不是自己家族血脈的孩子。

林真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林甫是個重男輕女的，在林真母親去世後，就公然把私生子帶回家養着。

林真沒有一個正常的家庭，自然也不會懂得怎麽做一個母親。

不過就算林真懂，也不一定做得到。

在她成為一個母親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林爾：“那你為什麽之前一直不告訴我真相？”

林真：“你小的時候，擔心你接受不了。等你長大後，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你又不需要仰仗他生活，反而他是因為你的需要才存在的。”

林真沒有說的是，後來蘇慕提過再要一個孩子，但被林真拒絕了。

後來蘇慕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反而對待林爾愈加好了。

他本就是大學教授，對待林爾的教育安排親力親為，以至于她也漸漸放下了戒心。

如果不是因為蘇儀這一出戲，她都不知道蘇慕這些年背着自己做了這麽多。

林爾：“那我生父現在哪裏？”

林真：“你為什麽對于你生父這麽感興趣？他怎麽樣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

林爾：“我只是想要知道他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難道說，她其實是對自己媽媽的過往比較好奇。

林真：“他出國後，沒有再找過我，我也沒有再關注過他的事情。”

林爾是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女兒，她不允許任何人把林爾從她身邊帶走。

林真或許也是愧疚的。

從物質方面來說，她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林爾。

但或許，林爾需要的不只是物質呢？

林真放軟了态度，難得放低姿态開始哄人。

“我也是第一次做母親，如果有些做得不好的地方，我給你道歉，你不要怪我。”

這樣的林真，讓林爾有些受寵若驚，她忙不疊開口解釋。

“媽媽，我沒有怪你！”

不僅沒有怪過，她在自己心裏反而一直是偶像般的存在。

即便心中一直都崇拜着自己的母親，但是林爾卻從來不敢說出口。

在林家，蘇慕似乎對于自己妻子強勢的作風頗有怨言，沒少在林爾面前暗暗诋毀。

林爾的話，讓林真神情放松許多，皺着的眉頭也漸漸松開。

林真： “既然這樣，回家吧！在外面玩夠了，我也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林真語氣淡然，仿佛自己女兒真的只是鬧別扭離家出走般。

一說要回林家，林爾又開始別扭起來，對于回家這個詞，心裏還是有着隐隐的抗拒。

雖然林爾吞吞吐吐什麽都沒說，但林真什麽都明白。

自己的女兒，林爾眼珠子一轉，她就知道對方在打什麽主意。

林真：“你不想回來？為什麽？”

林爾吞吞吐吐，“我... ...”

林真蹙眉，“是因為蘇儀？”

林爾沉默。總不能說，自己還有事情要做，要避開他們吧！

況且現在就這個樣子回去，更像是被迫逃回去的。

林真隐約能夠猜得到她的想法，能夠猜到，但是不理解。

她對林爾看似不聞不問，實際所有的一切，甚至蘇慕父女倆的所作所為，她也一清二楚。

在沒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她選擇了放任。

這是她對林爾的考驗。

林爾吶吶沒有開口，卻讓林真有些不耐。

她甚至懷疑自己剛才說的，林爾一點都沒有聽進去。

林真：“如果你是因為蘇儀，那你不用猶豫，你不需要和她比較什麽，她也從來都不該是你的競争對手，我留着她是有自己的安排？”

林爾來了興趣。“什麽安排？”

對于蘇儀，林爾的感覺比較複雜。

林爾這段遭遇，背後幾乎都有蘇儀的影子。

蘇儀的确實任性，做事不擇手段。

但林爾不恨。

知道自己身世前，沒有立場恨，知道身世後，也沒有必要恨。

況且，通過現在所知的事情，足夠林爾還原出事情的真相。

對于自己媽媽的安排，她更多的，是好奇自己媽媽想做什麽。

自己媽媽身上藏了好多秘密，但做什麽事從不告訴自己。

林真：“你要真想知道，自己回來問我！”

林爾噤聲。

林真：“告訴我一個你不想回家的理由，是不想，還是不敢？”

林爾：“是的吧！”

林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要含含糊糊。”

林爾：“我就是不想就這樣子回去被人看笑話！”

我還有事情想做，但不能告訴你。

林真在心裏無聲嘆息，自己女兒，親的，不能發脾氣。

林真：“說到底，你還是覺得自己這個樣子丢人，那當初為什麽要把自己弄的這麽狼狽，什麽事情值得你這麽放任自己？”

林爾被罵得不敢說話。

“林家有專業的營養師和健身教練你不用，由專業人士指導好過你自己瞎折騰。”

林爾：“我就是想靠自己瘦下來，就當我想鍛煉一下自己的意志力，不行嗎？”

林真：“鍛煉意志力有很多種科學的方式，為什麽要選擇最吃力不讨好的方式？”

林真再一次後悔自己選擇蘇慕這個決定，瞧把林爾教的這個死腦經。

林真：“你不要學蘇慕裝模作樣的假清高，吃苦耐勞不是美德，單打獨鬥的也不都是英雄，金錢財富是你與生俱來的。那麽多資源供你選擇，你為什麽要棄之不用，會投胎也是一種天賦，你不必因此感到羞愧。”

林真連消帶打，是真的鐵了心要扭轉林爾的想法。

做人高尚并沒有錯，但她是進化論的侍奉者。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如果她當初是林爾這種性子，早就被偏心得沒邊的父親，和那些個私生子兄弟，嚼得連渣都不剩。

林真：“我只注重結果，過程不重要。”

林爾還是有些抗拒，似乎是想報複林真這一年的不理不睬，又或者還沒想好面對其他人。

但林真是真的忙，沒時間再跟別扭的女兒做拉鋸戰。

林真：“行了，你要是真不想現在回家，就搬到附近的別墅去住，地址和門鎖密碼我會讓宋書發給你，我給你安排好營養師和健身教練。”

也不等林爾回答，自顧自地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