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林爾在等的人

林爾在等的人

當林爾看到客廳裏等着的蘇慕和蘇儀時，并沒有表現得太意外。

她知道林氏裏面有蘇慕安排的人，也知道自己的動作不算隐蔽。

但這人這麽快就沉不住氣，還是讓林爾沒有想到。

林爾一聲不吭地坐到沙發中間的位置，然後端起一旁早已準備好的咖啡，然後用并不隐晦的目光打量着對面的父女兩人。

蘇慕如今四十出頭，這些年養尊處優，保養得當，臉上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而他就極為注重個人形象，出現在人前時，穿着打扮，行為舉止，都是極為莊重得體。

身上的定制西裝熨燙平整，沒有一絲褶皺，能做到這份上，說明平時一舉一動都需要十分注意。

深藍色十分低調，襯的他溫文爾雅，偶爾從袖口露出來的手表價值不菲，連袖口都是同色系的寶石裝飾，與他整個人仿佛渾然一體，旁人瞧着，只覺得簡約而不簡單，內斂又貴氣。

此時的他一絲不茍地端坐着，手裏握着的是他随身攜帶的手杖。

林爾的目光在那根手杖上多停留了幾秒。

在林爾記憶裏，他一直十分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時刻想要體現出自己身上的貴族氣質。

蘇慕的外表極具欺騙性，如果不了解他的為人，只會覺得他是名謙謙君子，身上既有文人的傲氣，又有上位者的悲憫。

随時把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茍，這樣端着，難道不累嗎？

而他身旁的蘇儀就顯得随便得多。

一身剪裁極好的粉色連衣裙，完美襯托出她窈窕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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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像沒長骨頭似的，懶懶散散地斜倚在沙發上，把玩和自己新做的指甲，不知道在想着什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林爾。

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個訊息：別看我，不是我要來找你的，我是被迫的。

蘇儀突然轉變的态度，很難不讓人産生懷疑。

其實細看之下，還能發現他們二人眉眼間的相似之處。

林爾移開視線，看着自己面前的蛋糕出神，偌大的客廳，安靜的有些沉悶，三個人心思各異。一時間，誰都沒有要先開口的意思。

在林爾低頭沉思的時候，蘇慕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林爾。

同樣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林爾卻褪去了幼時的小心翼翼，開始變得沉寂下來。

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蘇慕心頭一沉，覺得有什麽東西脫離了他的掌控。

這世上，多得是那種，不傷人分毫卻又能讓人乖乖聽話的辦法。

至少他之前一直都是這麽做的，只是現在... ...

蘇慕再度看向林爾的方向，只見她低垂着頭，看不見臉上的表情，讓人無從判斷對方的心理。

林爾一條淺色長裙，裙子剪裁極好，遮掩住她的身形又不顯得臃腫，及腰的長發變成一條辮子，油光水滑烏黑發亮，顯然經過精心保養。

絲毫看不出任何頹唐和挫敗感。

冷冷清清的，反而隐約有了屬于林真的影子。帶着讓他不喜的氣息。

拒人于千裏，帶着目空一切的高高在上。

怎麽回事？蘇慕眉頭微皺，看向了一旁事不關己的蘇儀。

而蘇儀只是低着頭擺弄自己的裙角，仿佛沒有看到蘇慕投過去的視線。

蘇慕皺眉，見蘇儀對自己的暗示不為所動，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如今倒是越來越像你媽了！”

林爾頭都沒擡，小口抿着手裏的咖啡。

林爾：“瞧您說的，我不像我媽像誰啊？”

蘇慕心頭一緊，直覺林爾的狀态不對。

“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态度？”他的目光緊盯着林爾，話語裏的怒意是假，試探是真。

林爾依舊不為所動。

林爾：“你今天來是有什麽事情嗎，有的話，還請直說，待會我還要出門一趟。”

蘇慕眉頭擰成一團，很快又真定了下來。

“爾爾，你是不是還因為之前的事情在怪我？”

林爾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意，沒興趣配合他演一出父慈子孝。

林爾：“當初可是你不顧我死活，要将我趕出林家，如果你不記得這事，可以問你身邊的蘇儀，當時她可是也在現場。”

蘇儀仿佛沒有聽到般，低着頭，開始研究地毯上的花色。

林爾的目光掃了蘇儀一眼，又很快移開，原本的想法更加堅定幾分。

蘇慕臉色不變，臉色的表情更是柔和幾分，配合他那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讓旁人看了只怕是要心碎。

只是他那哄人的語氣，讓在場的其他人汗毛豎起。

“我那時跟你媽媽吵架，一時氣急，不小心傷了你，但那不是我本意，你能原諒爸爸嗎？”

一時氣急？

爸爸？

林爾看了眼一旁的蘇儀，沒有說話。

蘇慕原本就帶着目的上門，現在兩個小丫頭都不配合，他也只能硬着頭皮把戲唱下去。

“聽說你最近和朋友在做什麽直播，剛好你姐姐她做過直播，有經驗，可以帶帶你，兩姐妹也有個照應。”

原本還想作壁上觀的蘇儀瞬間不淡定了。

這還有我什麽事，怎麽之前也沒說一聲呢？

林爾只是低着頭，并不接蘇慕的話頭，心裏卻不免開始揣度蘇慕的用意。

随後又擡起頭，目光直直落在蘇儀身上，眼裏帶着疑惑不解。

蘇儀卻只是朝林爾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不是自己的意思。

林爾：“蘇儀的直播間風格，和我要做的內容不搭，粉絲群體也不一樣，完全沒有合作的必要。”

蘇慕看了眼沉默不語的蘇儀，蘇儀的事情，他并不怎麽關注，更不知道什麽風格的事情。

但他顯然不是在跟林爾商量，帶着不容拒絕語氣直接命令道：

“她的風格跟你不搭可以改，總之，這事你必須帶着蘇儀。”

蘇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帶來什麽。

想到這，他又繼續補充道：“你們都還沒有簽約公司吧，我有個老朋友剛好是做這一塊的，你們姐妹兩一起簽在他的公司，自己人也都有個照應。”

他似乎理所當然覺得，自己對蘇儀和林爾的命運擁有掌控權。

蘇慕藏在金絲眼鏡後面的眼睛裏，閃過些許算計。

只能說他的想法很好，但是他沒有想過，林爾和蘇儀會不會乖乖配合。

誰都不是傻子，蘇慕打得什麽主意，大家心知肚明。

林爾低頭藏住眼裏的冷意，蘇儀則躲在蘇慕背後，偷偷朝林爾翻了個白眼。

什麽玩意，兩人在心中腹诽。

林爾更是毫不客氣地開口。

“您現在是以什麽身份跟我說話？”

林爾快要被蘇慕那頤指氣使的語氣給氣笑了。

摘掉那層親情的濾鏡再看，原來是這樣的... ...

林爾一時都找不到詞來形容。

蘇慕憑什麽覺得，自己一定會乖乖聽話。

還是他覺得，經過上次的事情，他們以後還可以心平氣和地呆在一個屋檐下，扮演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林爾：“我今年十九歲了，不是九歲，你以什麽身份在命令我做事？”

你想要跟我演父女情深，也要看我配不配合。

就連那名以上的父親身份，也很快将不複存在。

林爾的态度終于惹惱了蘇慕，他騰地從沙發上起身，怒不可遏地看着神情悠然的林爾。

“你！很好！不要以為你長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

他按耐住自己的怒火，努力維持着自己的儀态。

最後他的理智占據了上風，繼而冷着臉又坐回了沙發。

林爾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帶着諷刺的笑意看着蘇慕。

眼睛裏好像在說，我賭你不敢動我一下。

林爾：“小時候，我對你的要求事事遵從，即便我不喜歡也認了，因為你是父親。”

父母教子，天經地義。

“但是現在，我不聽，你有真的能拿我怎麽樣呢？”

林爾看向被蘇儀攔住的蘇慕，臉上帶着軟軟的笑意，說出來的話，卻是有如利劍，不斷紮進蘇慕的心口。

“爸爸！”林爾突然開口。

這一聲爸爸，讓蘇慕有一瞬的怔愣，随即眼神卻變得更加冷了。

這一切，林爾都看在眼裏。

林爾：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爸，從小到大，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第一位，但以後不是了。”

尊敬，信任。

沒想到有一天，這種信任信任會變成被利用的工具。

林爾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卻直直落在一旁蘇儀身上。

林爾：“或者對您來說，親情，愛情都不值一提，人心也只是實現你野心的工具。”

蘇儀按下桌邊的隐藏按鈕，把頭扭向一邊，不再看他幾變的臉色。

林爾：“我不欠你什麽，所以，你走吧！”

林爾話音剛落，李尋風就帶着守在外面的保镖便走了進來，直直朝着蘇慕的方向走過去。

在幾位彪形大漢威脅的目光中，蘇慕被不情不願地裹挾着往外走。

臨走前，他回頭看向林爾的眼神冰冷，夾藏着毫不掩飾的惡意。

“林爾，你真以為自己長大了，就翅膀硬了？你會為你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

林爾眼神都沒給一個，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

反而是意味深長地沖着同樣回頭的蘇儀報以微笑。

深夜，林爾沒有睡覺，閑适地躺在花園裏的吊床上看星空。

最近她似乎特別喜歡看星星。

廣袤無際的宇宙，無數閃亮的星辰，都在告訴她，人這一生何其渺小和短暫。

所以，跟浩瀚的宇宙相比，任何其他困難和憂愁也顯得那麽渺小。

所以幹脆無所畏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許是嫌氣氛太過冷清，系統難得主動開口，試圖緩解一下林爾的情緒。

系統：“宿主，你在等人嗎？”

“很明顯嗎？”林爾反問。

系統：“宿主最近都是十點半就睡了，但是都現在快十一點了。”

林爾心情并不壞，不忘打趣道。“你倒是十分盡責地督促我早睡早起呀！”

系統順勢回答。“早睡早起皮膚好，宿主！”

林爾晃了晃身下的吊床。“我等的人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你要不要陪我聊五毛錢的天？”

系統把林爾今天見過的人都在腦中過了一遍，得出一個出人意料的回答。

“你在等蘇儀？”

沒有等林爾回答，系統開始自顧自話。

“為什麽，你們不是一直不對付嗎？”

林爾的表情卻始終表現得十分淡然。“我們有不對付過嗎？”

系統有些疑惑。“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

林爾樂了。“你覺得我是那種睚眦必報的人嗎？”

系統沉默。

林爾望着夜空喃喃自語。

“我不是原諒了別人，只是放過了自己，我不想再陷在無謂的愛恨裏自我消耗。”

系統驚訝于林爾的豁達，他若有所思地不再開口，反而悄悄的開始觀察起林爾。

這是他最近很喜歡做的事情，在不需要他開口的時候，就在一旁默默觀察，後來越是覺得這個女孩子像個謎一樣。

她永遠能做出出乎你意料的事情。

比如說她身上超越一般人的狠勁。

說要減肥，林爾真的就可以做到嚴格按照營養師的要求，堅決不多吃一粒米，每天還在健身教練的陪同下，經歷長時間的鍛煉，有時候她餓到想撓牆，也從來沒有破過一次戒。

用林爾的話說，偷吃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就像破窗效應。

再說她為了改變晝伏夜出的習慣，硬生生熬了兩天一夜沒睡，就是為了在第二天晚上早早入睡。

在她身上，他看到一個女孩子無數次将自己打碎，然後重新拼湊出一個理想的自己。

有這樣的韌勁和毅力，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取得勝利的吧！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給予了對方過度的關注，而愛情，始于你對一個人産生好奇。

在這靜谧又和諧的氛圍中，李尋風帶着一個人悄然出現。

林爾睜開眼，看向昏黃路燈下站着的蘇儀。

李尋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