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坦白
坦白
林爾回到老宅時,天已經黑了,小樓門戶大開,燈火通明,卻是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幾乎聽不到。
蘇儀退後一步,走在林爾身後,有些不安的伸出手拽住林爾的衣角。林爾卻是恍然未覺般,徑直地往裏面走去。
林爾并沒有看起來的那樣鎮定,只不過是佯裝着,不讓自己怯場。
否則一開始的氣勢輸了,就沒有了談判的資格。
路過花園時,林爾稍稍停頓片刻,花園裏依舊還種着她喜歡的粉薔薇,在月光和燈光下,仿佛披上了一層柔軟的輕紗。
這裏的一切看起來和以前似乎沒有什麽差別,但只有林爾知道,這裏早已經物是人非。
等到林爾跨進大門時,眼睛被大廳上的水晶燈晃了眼,她閉着眼睛站在原地,等到眼睛适應了,才重新往大廳的會客區走去。
按照她以往的經驗,林真會在那裏等着自己。
林真确實在會客區,而且已經等待了很久。
只是她神色自若,姿态閑适,一點都看不出焦躁不耐的情緒。
很符合她給外人一貫的印象,唯獨不像一個等待女兒的母親。
特別是在林爾經歷過一場綁架的情況下。
跟在公司時的一絲不茍不一樣,此時的林真已經換了一身米色家居服,手裏還拿着平板電腦,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滑動屏幕,似乎在查閱着什麽資料。
“回來啦!”聽到門口的動靜,林真頭也沒擡,依舊低頭做着自己的事情。
林爾:“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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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爾走到距離林真三步開外的地方,臉色一如林真的平靜,态度不卑不亢。
而她身後的蘇儀則是直接r停在門口,低頭看着腳下的地板,仿佛不知所措,而心裏卻在叫苦不疊。
看這母女兩的架勢,感覺自己被卷入了什麽修羅場。
“坐吧!”林真放下電腦,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銀絲邊眼鏡,朝身旁的沙發指了指,而目光卻定定地看了林爾,不知在探究着什麽,許久,才把目光裝向一旁的蘇儀。
“你也來了,人沒事就好,你也坐吧!”
從頭到尾,林爾都沒有得到過一句應有的關心問候。
見林爾在沙發的另一頭坐定,林真摘掉眼鏡,整個人往身後靠了過去,整個人都窩在沙發裏,用手撐着頭,意味不明地看向自己一年未見的女兒。
林真:“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嗎?或者是有什麽事情,是瞞着我的?”
林爾學着林真的樣子靠在沙發上,順手撈起了一旁的真絲軟枕,整個人好似也放松下來。
其實她們彼此都清楚,從林爾踏進大廳的那一刻起,較量就已經開始。
她們只不過都擺出一副萬事得心應手,成竹在胸的姿态麻痹對方而已。
唯獨蘇儀,虛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一角,整的與起他人格格不入。
林爾:“那媽媽你呢?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
林真輕笑,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鹌鹑一般的蘇儀。
林真神色不變,聲音一如往常的冷冷清清。
“就算我不說,你不也什麽都知道了嗎?”
林爾垂下眼眸,看向被自己扔到一旁的鞋子,原本淺色的小皮鞋上,已經有了難看的污漬和劃痕,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就蹭上去的。
林爾:“你知道的,我想聽的不是這些!”
“哦?”林真有些玩味。“那你想聽什麽,想聽我跟你傾訴這一年的思念之情,然後跟你一起抱頭痛哭?”
林爾沉默,腦子裏出現林真和自己抱頭痛哭的樣子,莫名打了個冷戰,這畫面實在難以言喻地驚悚。
如果她真的這麽做,那她就不是林真了。
大廳裏一下又陷入沉默,林真閉目養神,林爾則是抱着手裏的枕頭,好像要研究出花紋的紋路繡法。
這麽生疏客套又互相防備的母女關系,蘇儀是平生僅見。
她默默地坐在角落,有些尴尬地扣着沙發。
她發誓,她真的不是個怯場的人,但還是被這裏的氛圍,弄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她突然有點想念自己的媽媽,雖然柔弱不能自理,但還算在正常人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
蘇儀不禁有些同情林爾,她是怎麽做到,在這種家庭氛圍內長大,還能成長成一個三觀正常的人。
換做是她,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變态。
好在最後還是林真率先妥協,她輕嘆一聲,打破了有些凝滞氛圍。
自己這個女兒長進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已經成長成這個樣子了。
不得不說,林爾現在的樣子,正是她期望的。
只是,為什麽她心裏又隐隐有些失落。
林真:“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蘇慕的?”
這個問題,林爾并沒有什麽好隐瞞,她選擇如實回答。
林爾:“在我看到親子鑒定的時候。”
“那就是一個月前?”林真反問。
“你就是在一個月內完成設局,然後把蘇慕套了進去?”
對于林爾的說法,林真持懷疑态度,她寧願相信林爾身後有不明勢力在幫她,也不願相信她心智已經成長到如此地步。
林真:“你該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幫助你。”
林爾無法反駁,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總不能說,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如果還有機會,她要怎樣做才能破局。
畢竟她是死過一次的人。
林爾沉默不語,顯然是在逃避回答。
林爾不想回答的問題,林真也無可奈何。
林真:“好,那我問你,你私底下還做了什麽事?”
林爾:“收購一部分林氏的股票算不算?”
林爾的話一出,蘇儀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爾,林真則是陷入沉寂。
林真:“多少?”
“4.95%”林爾并沒有隐瞞,這些事情,林真一查就會知道。
“所以... ...”林真聲音變得無比低沉。“林氏這幾日股價波動,你有沒有動手腳?”
蘇儀雙眼茫然,目光呆滞,已經完全聽不懂這母女兩在在說什麽。
而且,這些話确定是她能聽的,要不要偷偷溜走。
林真目光如電,似乎想要将林爾從裏到外看個清楚。
接近5%聽起來不多,但卻意味着林爾已經具備進入董事會的資格。
市場是有一套既定規則的,為了維護市場秩序,持有或控制上市公司5%以上股份的股東減持股份,是要進行公示的。
林真如果沒有收到消息,那麽就是林爾收購的股份,都是股民手中的散股。
林爾似乎并不理解林真的憤怒。
林爾:“就算不是我,蘇慕也會出手,他綁走我,制造林氏繼承人失蹤的消息,不就是為了制造動蕩,好趁機收購嗎,我不過順水推舟,順便挽救了林氏而已。
林爾理直氣壯的樣子,反而讓林真一下冷靜了下來。
“好一個順水推舟,好一個順便挽救,你還真是我林真的女兒,蘇慕還真是輸的不冤。”
林真斜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好像有些累了。
林真:“那我問你,你錢哪來的?”
林爾低頭默默不語。
林真看見林爾這個樣子,眼神微眯。
“就算你不說,我費點時間,也能查出來。”
林爾:“遺産!”
“什麽意思?”林真陡然睜開眼,目光死死地盯着林爾。
林真心裏有了猜測,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而蘇儀則是完全懵了,這母女兩打什麽啞謎。
還是先溜了再說。
“說吧,怎麽回事?”林真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整個人突然像被抽空般。
但她還是努力保持平靜,不想讓林爾看出不對。
林爾:“前段時間,有一位律師找到我,自稱是許先生的代理律師,他告訴我,我的生父許顏卿先生,給我留下了一大筆遺産。”
怎麽會?
林爾:“剛開始,我以為他是騙子,因為你跟我說過,我生父是個窮畫家,但後來,他拿出了親子鑒定。”
林爾有時會覺得十分難以理解,僅僅是一份親子鑒定,就可以将素未謀面的兩個人綁在一起,可以讓她直接繼承一個陌生人的全部財富。
林真臉色黑沉,一雙眸子沒有任何情緒。
林真:“為什麽,之前不告訴我?”
林爾冷笑,不再掩飾自己不滿的情緒。
“你之前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還有位親生父親。”
林真被林爾的态度激怒,她從沙發上起身,居高臨下地迫視林爾。
“林爾... ...”林真怒喝。“注意你跟我說話的态度。”
林爾絲毫不懼,直接從沙發上起身。
“是你先這麽跟我說話的!”
林爾身高167不算矮,但站在林真面前,卻要比林真要矮了幾分。
她退後半步,直接站上了身後的沙發,企圖找回一點身高優勢。
林真被林爾幼稚的行為氣樂了,她雙手抱臂看着林爾,即便是仰視,也帶着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仿佛在嘲笑林爾的幼稚。
“好吧!我騙你的!他沒死,還活得好好的!”林爾從沙發上跳到地上,她身上短裙的裙擺也被掀起一角。
林真皺眉。這才注意到林爾的狼狽。
“你先上樓收拾一下,房間沒變。收拾好了再來書房見我!”
說完也不管林爾和門外鬼鬼祟祟的蘇儀,徑直往二樓書房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