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沈令儀,把孩子生下來
第11章 沈令儀,把孩子生下來。
沈令儀瞬間汗毛豎起,後背冷汗直冒,臉色煞白,看不出一絲血色,唇瓣微漲,聲音顫得厲害:“你、你在說什麽鬼話……”
周光彥氣笑了,緊攥着她腕子的那只手,力道絲毫未松:“我在說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沈令儀最怕他這種笑,明明唇角扯出了弧度,眼裏沒有一點溫度,卻又蘊藏着極大的力量,如即将崩塌的雪山,随時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她很想奮力甩開他,不顧一切逃離。
然而,以她對這個男人的了解,一旦她現在跑掉,往後周光彥必定不會讓她好過,也不會讓她周圍的人好過。
“別告訴我姐……孩子我會打掉,周一就去打,你別讓我姐知道!周光彥,求你了……我求求你……”
她抛掉所有尊嚴,哭着求他,只希望在姐姐那裏保留一分尊嚴,也少讓姐姐再為她操心。
周光彥看着這張滿是淚水的蒼白的臉,不是不想疼惜,但此刻怒意橫生,如暴君般冷硬命令:“上車。”
沈令儀哭得說不出話,想抵抗也沒有半點力氣,由着他把自己塞進副駕上。
她一直哭,肩膀止不住地聳動。周光彥平時最煩她這樣,動不動就哭,哭起來沒完沒了。
他轉身給沈令儀系上安全帶,靠近她時,一擡頭便貼近她的臉,将她臉上每一寸都看得真真切切。
淚水滾過煞白如紙的臉頰,睫毛上挂着淚珠,眼睛輕輕一動,淚珠滾落,順着先前的淚痕一路往下。
他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親密之後,她也是哭成了淚人兒。
委屈巴巴,不情不願,敢怒不敢言。
他回到駕駛位坐直,啓動車子,開向大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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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光彥在京州房産很多,大學城那套離這裏最遠。
他不僅挑了個最遠的目的地,還繞了路。
車子經過城北萬宜酒店,周光彥靠旁停車,卻沒下來。
他扭頭,凝視着還在無聲垂淚的沈令儀,沉默半晌,以一種淡漠的口吻問道:“記得這裏嗎?”
沈令儀在哭泣中回過神來,看向窗外,目光落到這座高聳如雲的摩天大廈門口。
她當然記得。
一輩子記得。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重回三年前的那天晚上,她一定,一定不會跟周光彥走進這家酒店。
那天晚上,除了心,她把什麽都給他了。
後來她很少回想起那個夜晚。
因為不忍,因為不敢。
明明那天夜裏,短暫的痛苦過後,是長久而巨大的歡愉。
可她就是不願回想。
因為那是人生不幸的開端。
後來有一天,她在姐姐家看到一本書,随手一翻,書的第九章,開頭兩行字映入眼簾——
“她還太年輕,不知道生活給予的一切是要付出代價的。命運贈送的東西,暗中都标着價格。”
被這兩句話擊中,每一個字都如同子彈,穿透心髒,将她曾在努力築建的內心壁壘擊得粉碎。
沈令儀恨那一晚的自己,輕浮和堕落讓她墜入未來的無盡深淵。
每次想起那個夜晚,都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夢醒後還是噩夢,從此以後,快樂總是稀薄而缥缈的,只有痛苦無限循環。
周光彥低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将她從遙遠卻清晰的記憶中拉回現實。
“那天晚上,你自己主動跟我去開房的,沒人逼你。”他看着她,眼中的怒火已然熄滅,留下一片冷漠的寒霜。
沈令儀垂頭,無措地絞着手。
以往兩個人吵起架來,沈令儀總是撿最傷人的話說,再怎麽折辱他,都不會從他嘴裏聽到這句話。
如今她終于知道,往常她在忍他,他也在忍她,而現在,他決定不忍了。
沈令儀心裏針紮似的疼,淚從臉頰滾落,滴在手背上,她摳着手,手背上嵌進一個個深深的印。
“是,我錯了,不該犯賤。”她語氣平靜,聲音又小又輕。
周光彥閉眼,片刻後又睜開,面無表情看着這個跟了自己快四年的女人。
“我要真覺着你賤,就不會給你那麽多錢,不會對你那麽好,不會一次又一次忍你。沈令儀,我跟你之間,不是你賤,是我賤。”
沈令儀擡眼看過來,眼眶已經哭紅:“不用說這種話哄我。我什麽都給了你,唯一能守住的,就是我的心。我永遠,永遠不會喜歡你。”
周光彥很想抽煙。
他唇角浮現一抹自嘲的笑,輕輕點頭,掏出打火機,按下,松開,按下,松開。
咔嗒。
咔嗒。
幽藍的火苗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就像他這麽些年來,總是燃起又滅掉的,他無數次渴望的,被她愛慕的期望。
他看着這團小小的火光,忽然笑了,收起打火機,啓動車子開走,一路轟油門。
這幾年真他媽煩,他在心裏罵道。
早前江旭平就說過,讓他給沈令儀立規矩,不立規矩,就會把她慣成她姐那樣。她姐随時随地都敢跟宋臨撂臉子。
周光彥不是沒給沈令儀立過規矩。剛在一起那會兒他就立過,但是沒用。
沈令儀不愛他,那會兒只要他願意放手,她立馬跑得遠遠的,恨不得跟他永遠劃清界限。
周光彥頂多冷她三天,她不主動找他,他便腆着臉過來,按着人一頓胡來。
沈令儀柔柔弱弱的,哪裏反抗得了,被他吃幹抹淨摟在懷裏一陣哄,昏了頭又跟他稀裏糊塗過下去。
他需索多,也不愛節制,不是害沈令儀遲到,就是害她請假。
周光彥沒想明白一個事兒——他倆玩得再瘋都會做措施,怎麽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一路狂飙,終于到達大學城那套房子所在的小區。周光彥把車開進地下車庫,停好車才看向沈令儀。
她抱着自己,身子微微發顫,似乎吓得不輕。
周光彥很少失控,為數不多的幾次失控,總能讓她産生心理陰影。
汽車飛馳時,沈令儀以為自己會死在路上。
車子停在地下車庫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愣愣看着周光彥,撇着嘴,眼裏淚光盈盈,似乎随時都可以哭出來。
“你氣歸氣,別發瘋,命沒了什麽都沒了,沒有什麽比命重要。”她吸吸鼻子,聲音很小,還發顫。
周光彥确實很氣,聽到這話,直接被氣笑了:“用不着勸我,可能我死了你最開心。”
沈令儀想都沒想就回一句:“你要死別帶上我。”
這話讓周光彥恍神。他愣住,忽然間覺得,此刻跟以往沒什麽不同,他們只不過又吵了最普通的一架,吵完他吻一吻,哄一哄,日子還能往下過。
片刻後他回過神,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勾住,忽地下墜,墜向無盡深淵。
他要訂婚了,然後結婚。
他們沒有以後了。
周光彥默不作聲走向電梯。
這些日子,他沒來過這套房子。沈令儀走後,家政來打掃過,她走時只帶了一箱子行李,除了幾件日常穿的衣物,洗漱用品,護膚品,還有重要證件,其他什麽都沒帶走。
房子裏看着跟她走之前沒區別。
她不懂周光彥帶自己回這裏有什麽用意。
如果他只是想吵架,想問清楚她那天為什麽不手術,打算什麽時候去手術,完全沒必要開那麽遠路程回到這裏。
她不懂他到底想幹嘛,但此時此刻,他肯定想知道她是怎麽打算的,所以她看着他那雙深邃眼眸,無比認真地保證:“我不會像倪嘉一樣,用孩子來要挾你,我不會生下這個孩子。本來我想,周一去公立醫院打掉,你要是不放心,現在陪我去私立醫院吧,那邊好像随時都能約手術。”
周光彥不作聲,扭頭望向窗外。
沈令儀又解釋道:“那天我真的太害怕了,就臨陣脫逃,從醫院跑出來……周光彥,我今年才二十一,我會害怕很正常,這種事沒有女人不害怕。不過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比起手術,這個孩子生下來,才更可怕。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我也不想要,咱倆這種情況,也沒法要……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去醫院打掉?我一個人真的好怕……”
她怕自己死在手術臺。
雖然說這種幾率很小,但幾率小,不代表沒有,更不代表不會被她撞上。
周光彥默默聽着,腦中浮現那天中午,在辦公室做的那場夢。
夢裏沈令儀血淋淋躺在手術臺上,慘白着一張臉。
白的臉和紅的血形成鮮明對比,周光彥直到現在,還清晰地能回想起夢裏那可怖的場景。
他出了一後背冷汗,面上卻不動聲色。
沈令儀見他不開口,摳着手輕聲懇求:“你要是嫌麻煩就算了。不過我求求你,別告訴我姐,行麽?我已經夠讓她失望了,她為我操心得也夠多了……等做完手術,我自己在酒店住一陣兒,身體恢複好了再跟她見面,這樣就不會——”
“沈令儀。”周光彥忽然打斷她的話,轉過臉來,擡眸看着她。
“嗯?”
“把孩子生下來。”他說。
沈令儀眉心蹙了幾秒,挑高眉毛:“什麽?”
她聽得清楚這句話,但并沒有聽懂。
“把孩子生下來。”周光彥重複一遍,定定看着她,目光和口吻,都帶着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作者有話說:
沈令儀:“你是不是有病?”感謝在2023-06-15 20:56:47~2023-06-16 20:54: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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