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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都有福氣!◎
衛智春向慶明帝急聲叩拜。
太子甩袖冷嗤:“安國公, 你家的莊子,你不會以為,你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脫得了吧?誰信。”
被元域嗆聲, 衛智春斯文的面上卻并不是特別的慌張,他也不回太子的話,只向慶明帝陳詞:“陛下,請陛下明察, 臣絕無謊言。”
“洛山的莊子,原是臣父從致仕的前老丞相家手裏頭買下來的,一年到頭也就住上一次,來去匆匆。臣白日又常在洛山伴駕,不過晚上回去略一歇腳,那莊子于臣而言, 與客棧旅店無異, 是以并未專下功夫去深究過內裏。竟不知底下有如此門道,還叫賊人鑽了空子潛入行宮。”
“幸而今次未釀成大禍,否則臣是萬死難辭其咎。”他一臉的慶幸, 并作揖自認道:“臣确為有罪, 臣與臣府上都有失察的大罪過, 臣甘受責罰,卻絕不認太子殿下口中的謀逆造反之詞!”
太子元域斜乜, 陰聲說:“安國公巧言如流, 叫孤好生欽佩。”
衛智春對太子嘆了口氣,“臣已然無話可說了,殿下若還是不信, 臣也只能以死明志, 只盼殿下不要污了臣下對陛下對大梁的一片忠心。”
他嚯地起身拔了禁軍的劍, 竟真要自刎。
衆大人們忙都阻攔,拉扯着鬧了起來。
太子:“……”不是,你們攔他幹什麽?這他媽的一看就是裝的!
衛智春确實是裝的,別看他內心陰暗不做人,但表面上卻很是能裝,一張嘴很會哄話。除了過分風流和秦蘭月那事惹了些非議外,他在朝中人緣關系向來極好。
“行了,物生,快住手。太子年輕,說話做事難免沖動了些,你也莫要跟他計較了。你的忠君愛國之心,朕是再明白不過的。朕還能不了解你嗎。”
他們可是幾十年歷經風雨的好兄弟。衛智春的以退為進讓慶明帝松和了下來。
衛智春聞言,這才擲下長劍,做出感動不已的神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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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該罰還是要罰,否則如何服衆?安國公失察,罰俸半年,杖二十,并着其封填暗道,由太子監察。至于那闖入行宮的賊人的身份,也一并由太子探查。”
官員私宅暗通行宮,往大了說是要命的罪過!慶明帝此舉已然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
太子不滿,卻不敢忤逆君父。他就弄不明白,父皇怎麽就這麽信任衛智春這個老東西!
兒子給他養不說,現在人家修地道都修到他家了,偷家了!他居然還能這麽寬容。
太子元域陰了陰臉,心下慎重,越認為衛智春是個大敵。
衛智春動容地向慶明帝拜謝,但內心裏的陰郁,卻比太子好不到哪裏去。
他今日計劃不成,期待落空不說,還折了一名用慣了的得力暗衛,又失財受打。賠了夫人又折兵,說的就是他!他能高興得起來就怪了。
宮廷內衛将衛智春帶下領罰,慶明帝招人處理獵物,擡來佳釀,與諸大人分食共飲。
衛智春受了二十杖,雖說宮人看慶明帝的意思,沒下狠手,但二十板子下來,沒個十天半月是決計下不了床的。
衛智春是被擡回莊子裏的。彼時秦芙瑜跟小媳婦兒似的,正在伺候秦蘭月用飯。
自秦芙瑜被衛智春納了後,秦蘭月就再不和她講姐妹之情了,什麽姐姐妹妹,現在只有主母和小妾。
秦芙瑜立在桌邊幫秦蘭月布菜舀湯,端着湯瓷碗小心翼翼地遞給她。
秦蘭月直接氣悶地揮到了地上。
她往秋狩來,本是想盯着沈雲西,不叫她壞了太子妃上位的計劃。結果一到這地方就被衛智春叫人看管了起來,根本不讓她往行宮去。
這算什麽!變相禁足嗎?
秦蘭月冷顏煩悶,被燙到手的秦芙瑜不敢言語。屋內氣氛沉滞,有下人跑進來報:“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在行宮挨了板子,被擡回來了!”
秦芙瑜驚地揪着帕子,“怎麽會這樣?長姐,我們快去看看老爺吧。”
秦蘭月只當聽不見她說話,不搭理她,起身往榻上休息。秦芙瑜委屈巴巴地住了嘴,只得自己跑去了。
綠芯見此,跪坐在腳踏上,一面清理桌幾上的博山爐,一面殷殷勸說:“夫人,咱們在府裏府外都沒得倚仗了,您還如此慢待老爺,以後的日子還過不過了?不為別的,你好歹也要為九公子想一想啊。”
“沒有倚仗就去找倚仗,犯不着向他低頭。”待太子妃和姜家扶搖直上,她還怕沒有倚仗?
秦蘭月冷目呷了兩口茶水,将杯盞放下,對綠芯的話不為所動,“行了,你也別勸了,越叫我心煩了。不是說這莊子裏有幾個會唱戲的小丫頭嗎,叫她們來,唱幾曲聽聽看。”
綠芯心知這位主兒固執得很,嘆聲笑說:“是有,老爺特意準備的,說是怕夫人在莊子裏待得悶。奴婢這就使人叫來。”
秦蘭月倚回到枕上,不接她的茬兒。
綠芯的話說不下去了,只好閉口去了。
另一邊院子裏的衛邵和沈雲西,也收到衛智春被擡回來的消息。
沈雲西正吃着碗裏的烤肉,睜大眼問衛邵:“你幹的?”
衛邵把盛好的湯放在她手邊,說了句:“喝兩口,幹吃不噎得慌嗎。”之後,才展眉回道:“有聽你的話,我也沒做什麽,只是叫季六把那具屍體送到太子那裏去了。”
對于這個結果,衛邵毫不意外。暗道之事可大可小,正是因為料到了會有這等發展,他才敢放心地把暗道之事捅出去。畢竟,國公府裏還有祖母大哥二哥等人,他雖針對衛智春,卻并不想連累他們。
“我那父皇和他确實親如弟兄。”
他還是往常般的語聲,但沈雲西卻聽出了內中隐含的幾分嘲諷。
她抿了抿湯,邊喝,眼眸邊轉動了一下。
慶明帝确實很偏向衛智春,但如果有一天,塑料兄弟撕破臉,慶明帝不再信任他了呢。
沈雲西不說話,衛邵也能看得出她在動主意,看她生機勃勃的極有朝氣,沒有受到上午意外的太多影響,他心底那股深濃的郁火直到現在才真正地散了些去。
白日裏睡得太久了,到了晚上沈雲西就有些睡不着,她無聊地靠在衛邵身邊,透過簾帳外的月光,比手變換出各種影子玩兒。
莊子裏和她一樣深夜未眠的是,屁股上發疼的衛智春。秦芙瑜在床邊守着他,時不時給他喂湯喂水,順便跟他彙報白日裏秦蘭月都幹了什麽。
“長姐想出去,今晚上用飯的時候又發了火。心裏對老爺你很有些怨氣。”被衛智春親手教導打造了半年,秦芙瑜現下身上半點找不到從前的脾性樣子。
衛智春俯爬在床上,他本就窩憋得很,再聽秦蘭月對他有怨氣這話,當即就沉下了臉。
他是很喜歡秦蘭月如今的那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淡感,但替身就是替身,總蹬鼻子上臉的給誰看?
“你長姐很是會自作聰明。”
衛智春不悅,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詭異之色,“她要出去,那就讓她去。”
“後日太後鳳駕歸來,行宮有盛宴,你去告訴她,只要帶上面紗不露臉于人前,她想去大可以去。”
去看看她的死對頭是怎麽風頭無限的,去好好認清什麽叫做現實!
..
從秦芙瑜口裏獲知可以往行宮參宴,秦蘭月總算是舒了心。雖不知衛智春為什麽非要她帶上面紗,但只要能出去,這點小要求也不是不能忍受。
到了這日,秦蘭月便領着二夫人和沈雲西往行宮去。
今次是為太後接風洗塵,是以不像上次在長楊宮那邊,帶着點兒圍獵野趣的随意。此回宴設在更靠內的一處大殿裏。
秦蘭月一到了地方,便直奔姜夫人處談笑。
沈雲西和二夫人原齊芳還是照例往呂小姐她們那邊紮堆。
不少人都在竊竊私語:“今日二皇子也該要出席吧?”
“我還以為二皇子在青雲山,都出家做和尚了呢。沒想到人居然回來了。”
衆人的話聲傳入耳中,秦蘭月沖向姜夫人的笑硬生生地僵在了眼角。二皇子?!他不是該死在青雲山的嗎?
因她的提點,撿回了一條性命,姜夫人對秦蘭月很有好感,見她忽忽不樂,似有異色,當下便問:“秦夫人是不是身上不适?要不要去側殿歇一歇?”
秦蘭月自知失态了,強擠了擠臉,撫了撫心口,“是有一點心悶,不過卻也不妨事。”
她又假裝好奇地問:“我聽她們說二皇子回來了,這是怎麽回事?二皇子不是因身體緣故,在青雲山常住嗎?”
說到這個,姜夫人也怏怏不快,她是太子妃的娘,天然的和淑妃太子站在同一立場,“是回來了,說是身上大好了。”
秦蘭月怔坐在當場,連姜夫人後面說的話都沒聽進去。
事情大大超出了預料,這讓她心慌撩亂,險些撇斷了手指甲。
怎麽會!
二皇子居然好了!不該如此的啊,按理說,他不是該要死的嗎?!二皇子不死,這後頭的戲不就唱不下去了嗎?
秦蘭月驚愕難言,離她不遠的沈雲西也在聽諸人閑談,不過全一耳朵進一耳朵出了,兩眼放空的構思起話本子。
她昨日已經開始動筆,但寫得不太順,得多捋一捋。
“朝朝,姑爺呢?怎麽不見他。秋狩都好幾天了,我還沒過他呢。”裕和郡主見女兒一個人在,笑拉了她問。
沈雲西回神哦哦了兩聲,彎眼說:“他一會兒就來。”
裕和郡主看她提起姑爺就笑,忍俊不禁,打趣道:“見到娘都不見這樣高興。”
沈雲西挽着郡主娘的手小聲說:“沒有,也高興的。”
母女倆笑說了會兒話,國公府和明王府的位置不在同一個方位,見時候差不多了,二人分開各自入座。
宮人魚貫而入擺放杯盞碗碟,衆人便知皇帝皇後太後幾位要到了,盡都收聲靜坐。
衛邵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一身月白大袖的衣衫,風神秀異,清超拔俗,打門外逆光進來,端的好看,比夜裏的光還引人眼目。
有小姐低聲說:“蘇夫人可真有福氣。”
這衛三病時容貌已是不俗,病好了更似谪仙人了,這氣質模樣就是什麽都不幹,放家裏杵着,也十足的養眼了。更別提現下還是鄉試榜首,接下來的會試高中估計也是板上釘釘。
呂小姐不認同:“你這話不對,要我說是衛三公子有福氣,能娶到我們蘇夫人。”我們蘇夫人才真不是凡人!
關玉珂點頭附和:“就是,就是。”沒有蘇夫人,她根本就想不起來給他治病。
原二夫人笑眯眯地道:“這有什麽好争的,互相都有福氣!怎麽還分個高低呢。”
這處插曲被二夫人一句話岔過了。衛邵在沈雲西身邊坐下,與她耳語了幾句,沈雲西邊聽邊應聲點頭。
秦蘭月眼神虛浮,只望了一望就收了,她心裏腦裏全在想二皇子的事,在大事面前,她最在意的死對頭兩口子都得讓步。
內侍宮人接聲傳話,而後聽得淨鞭三下響,衆人齊齊起身做禮,恭迎帝駕鳳駕。
只見一身龍袍鳳袍的皇帝皇後分立在左右,扶着一位頭發花白的婦人步入殿內來,淑妃太子跟在其後。
那老婦人穿得并不隆重,簡單的長衣木簪,如尋常老太太的打扮,鶴發松姿,站得筆直,走了幾步路,嫌攙着她的皇帝皇後礙事,把胳膊收了回來:“好了好了,我還沒老得走不動路。”
殷太後走至上首去坐下,慶明帝殷皇後跟着入座後,道了聲免禮,殿內衆人才盡都歸位。
諸人不着痕跡地往上處瞟,秦蘭月也不例外,她四下找尋那位傳說中的二皇子,瞄了半天都不見人,眉心深深地折了起來。
正自心煩,便聽上面的殷太後笑着向下面招手,“二郎,怎麽還幹坐着,還不快來見過你父皇母後,不能久了不見就生疏了。”
太後此言一出,慶明帝還是那副半垂拉着眼皮的倦倦的老态,殷皇後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人都要坐不住了。
太後在指哪兒?底下衆人大為不解,左顧右視,卻忽地一見有人動了。
衛邵握着沈雲西的手立起身來,走至殿中,撩袍做禮,“兒臣與妻拜見父皇母後。兒臣不孝,多年未能侍奉父皇母後膝下,還勞您二老常年憂心牽挂。”
沈雲西學着他跟上,叩禮不動。
慶明帝尚未出聲,殷皇後卻顧不得什麽皇後儀态了,更顧不得慶明帝那老狗了,一是為給衛邵做臉,二是确實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歡欣,她直接快步下了上位,把兩人從地上硬拽了起來,當場抱着兒子又哭又笑。
這一出好似驚雷炸開,震得衆人兩目昏昏,皆都茫然若迷。
原二夫人也是大吃一驚,好險沒從椅子栽下去,手狠狠地揪在丈夫大腿上,掐得衛二爺龇牙咧嘴。
而秦蘭月目睹着這驚人意外的一幕,臉白如紙,“哐當”摔了手中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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