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試藥（4）

試藥（4）

這次再進臨床中心，童博已經是熟門熟路了。他每日按指示服藥、抽血，做例行檢查。醫護人員對他們的照料簡直稱得上“無微不至”，才一周工夫他就胖了兩斤。

一切很順利，直到第二周，情況開始發生變化——陸續有人出現了胸悶、嘔吐的症狀。氛圍跟着緊張起來，有人中途退出了。陶勇怕童博擔憂，寬慰他說有點不良反應那是正常的，還說自己觀察過了，出現狀況都是些年齡偏大、身體偏弱的人。像他和童博這種年輕力壯的，完全不用擔心。可惜這話說得說太滿了，沒到半天功夫，他自己就先杠不住了，吐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

第二天上午，童博去探望陶勇，見他整個人都沒了神彩，原先那張黝黑光亮的臉也褪了色兒，灰撲撲的，叫人看了很是擔憂。

陶勇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對着童博說：“我打算退出……想了一夜這錢還是不掙了。家裏全靠我一個人撐着，要是我出了事，他們怎麽活……”

童博沉默地點點頭。

陶勇又說道：“還有……你是我叫來的，要是出了什麽事我這良心上過不去。我看你也別硬扛……年紀輕哪兒不能掙錢，別讓家裏人為你擔心。”

“沒事。”童博說道：“從小到大我都沒生過病，杠得住。”

“你就沒一點不舒服？”陶勇問道。

童博搖頭：“沒有。在這兒吃得好、睡得香，我還長胖了。”

陶勇感慨道：“看來我是真老了。要是換作前幾年，肯定也能挺過去。”

第二天，除了陶勇外，又走了幾個人。而剩下的人也陸續出現了不良反應，但這裏頭不包括童博。醫生對此産生了些許懷疑，之後每次輪到童博服藥，護士對他檢查得也更加嚴格了。

終于進入了臨床試驗的第三周，除了童博外所有的試藥員都過得很煎熬。但縱使痛苦，也沒人再退出。畢竟能堅持到現在的人，一定有着不能放棄的理由。

只有童博過得怡然自得，每天服完藥後，還能精神抖擻地在采血室裏觀看電影。圍繞在他身上的異樣目光逐漸多起來，而他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真是天賦異禀。別的試驗員拿健康做交易，只有他是在發揮所長。

雖然童博是憑本事在賺錢，但為了照顧其他人的感受，他還是盡可能地保持低調。但即便如此，還是凡爾賽了。在大家吐得臉色慘白、毫無胃口之時，他卻在一旁大快朵頤。搞得所有人都不想跟他說話了，當然也是實在沒有力氣，他們全都咬着牙在倒計時。總算還剩最後兩天了！

可這天卻出事了。一位試藥員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馬上被拉去搶救。可到第二天，也沒見人回來。不知是誰打聽來的消息，說那人最終沒搶救過來。朝夕相處了二十天的同伴突然間說沒就沒了，這件事讓衆人的心頭都壓上了一塊巨石。

“才三十五歲啊！”

“太慘了……”

當場就有好些人表示，以後再也不會幹試藥的事了。其中一位大姐勸誡童博：“別以為自己年輕、身體好，就不當回事……這藥物的副作用不是一下就顯現出來的。”

其實不用她說，童博就已經怕了，畢竟鬧出了人命。好在終于是結束了，這次拿到錢後他不會再去冒危險。

事後，陶勇給童博打過電話，聊起死者時他說藥企最後賠償了家屬三十萬。

“都說仿制藥風險小，怎麽會這樣？！”陶勇嘟囔着：“按理說不應該啊……幸好你沒事，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聽大哥一句話，以後別再幹了，為了這點兒錢把命給搭上，不值！”

童博說道：“這次我把債都還清了，肯定不會再幹。”

後續，醫院安排他們做體檢和回訪，那四萬塊錢也給了。

由于臨床試驗失敗，眼見着之前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莊氏集團少東家莊志浩的心情簡直糟透了。這是他加入公司後搞的第一個大項目，本來想做出點成績，好讓父親放心把公司交給他打理，可怎料出師不利，還搞出一條人命。

起先，他還想力挽狂瀾。畢竟只是個例，說不定死的那人本身就有隐疾。可父親卻再不給他機會，大手一揮便将他趕去集團旗下的一家保健品公司，這基本就是流放了。莊志浩很不甘心，他買通了之前項目組的一名工作人員，想看看還有沒有翻盤的機會。

作為一個徒有雄心，卻沒多少能力的富二代，莊志浩在用人方面的眼光似乎也不怎麽樣。他買通的那人不過是名臨床數據管理員，簡稱DM。謝南霜，生物專業本科畢業，加入公司還不到兩年。其實，也不是莊志浩不想找個更有實力的眼線，只是厲害的人物幾乎全是他爸的忠實部下。他曾經試着向他們遞過橄榄枝，但卻無一人響應。誰能想得到，他堂堂一個莊氏集團未來繼承人，居然沒人願意巴結？！

于是，莊志浩只能把籌碼壓在這名DM身上，但他心裏多少也知道此事勝算不大。這不，大半個月過去了，謝南霜至今也沒帶來任何消息。但考慮到當中趕上了春節，所以莊志浩并沒有去催他。

這天上午，童博又接到了臨床項目組的電話。來電的工作人員姓謝，稱需要他配合做下回訪，另外還要再安排一次體檢。童博表示不理解，說你們不是都回訪過了嘛，怎麽還要搞？！工作人員跟他解釋了一番，可童博卻不怎麽願意配合。他認為，結了錢就該完事了，怎麽還能沒完沒了地讓人回去紮針？！

童博直接拒絕：“我要上班，沒時間。”

但謝南霜并不放棄：“不會影響您的工作，我們可以安排在休息日。另外，這次是有償配合，錢當天就結算。”

聽到并不是白跑，童博便答應了下來。

這回的體檢沒有安排在之前的醫院進行，而是選在一家私人體檢中心。藥企方面還特意派了專員，全程陪同着。檢查一結束，工作人員當場便把錢打給了童博。

不到半天工夫，童博就賺到了平常兩天的工資。按說是挺高興的一樁事，可童博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但轉念一想，別人又能騙他什麽呢？！不管怎麽看，他都沒有任何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