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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孟岩打開車門,偏了偏頭:“上車吧。”
她站着沒動。
她擡起頭來張孟岩才發現,其實她長得挺好看的,尤其是那雙眼睛,又大又圓像是兩粒黑葡萄。
“不會上?”張孟岩挑挑眉,想起來方才巷子裏那幾個小孩說她的話,她不會真的是個傻子吧?
周暮澤從那邊上了車,歪頭看着外面的小姑娘,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
她看着周暮澤,“你們……”
“你會說話啊?”張孟岩笑起來。
她好不容易開了口,看了看張孟岩的表情,又閉上了。
“我帶你去見你爸爸,”周暮澤看着前方,“你快點上車。”
張孟岩看到周暮澤的這種表情,立馬嚴肅了起來。
——周暮澤沒有那麽多耐心,現在這種樣子正是耐心被耗光了的表現。
她聽到了“爸爸”這個詞,眼神才終于有了變化,逐漸明亮了起來,期待的看着周暮澤。
“嗯,快上去吧。”張孟岩順水推舟。
她這才小心翼翼的邁開腿,用極奇怪的姿勢确定自己不會撞到頭,也不會被車門絆倒,最後坐在周暮澤身邊,身子往後蹭了蹭,又緊了緊懷裏的布包。
駕駛座的張孟岩稍稍側頭,“周先生,直接回大宅嗎?”
周暮澤“嗯”了一聲,“打電話叫紅姨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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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姨是周暮澤家的傭人,但是不在周暮澤家住,只是偶爾周暮澤叫的時候才會過來。
周暮澤多疑,就連跟了他十幾年的紅姨他都不能完全相信。
“是。”張孟岩點點頭,專心開車。
周暮澤轉過頭看身邊的小姑娘——她整個人趴在車窗上,專心致志的盯着外面飛快略過的景色。
“你沒坐過車?”周暮澤問她。
她回頭,眼睛裏面驚喜的光芒還沒有完全消散。
她不回答周暮澤也知道了答案。
周暮澤笑了笑,“你叫什麽名字啊?”
她依然懵懂的看着他,緩緩搖了搖頭。
周暮澤挑挑眉:“沒有名字?”周暮澤扶額,輕輕笑起來,“果然是霍冕養大的。”
不知道她是不明白他話的意思還是不想理他,沒再看他,轉過頭去,繼續跟只小狗兒似的趴在車窗上看着窗外的風景。
到了周家大宅,紅姨已經等在家門口。
“周先生,”紅姨大約四十幾歲,胖胖的,看上去人很好,看到周暮澤下車,她稍稍低頭,叫了一聲。
周暮澤“嗯”了一聲,張孟岩給周暮澤開了車門後,正要去給小姑娘開門,剛走到車前,車門“啪嗒”一聲開了。
她驚喜的看着車門。
“行啊,會開車門了。”張孟岩笑道。
她看了張孟岩一眼,沒說話。
眼神還有那麽一點驕傲。
“這就是霍冕的女兒?”紅姨拉過小姑娘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通,笑眯眯的,“不錯。”
“先帶她洗一洗,然後帶到我書房。”周暮澤一邊往別墅裏走一邊解開自己西裝的扣子。
“哎,好。”紅姨朝小姑娘一招手,“跟我過來。”
這幢宅子是周暮澤自己挑的,裝修也全都是周暮澤親自經手,一共三層,考究的很,周暮澤喜歡古玩字畫,注重細節,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值得觀看品玩。
她覺得從一樓上到二樓的浴室,自己的眼睛都要不夠用了。
“洗澡會不會?”紅姨走在臺階上,回頭問她。
她緩緩點了點頭。
紅姨笑了笑,“你多大了?”
“不、不知道……”
紅姨挑挑眉,“你會說話呀?過來,”紅姨不等她回答,朝她招招手,她快走了幾步跟上去,“浴室在這屋,你在這洗就行,把這身舊衣裳先脫了吧。”
紅姨伸手要解她的衣服,她往後退了一步。
“想自己脫?”紅姨說,“也行,有事兒喊我,叫我紅姨就行。”
她點了點頭。
浴室很大,牆壁上鑲着白色的瓷磚,擦得很幹淨,入門處有一個大鏡子,後面是一個白色的圓形浴缸,裏面盛滿溫水。
她鎖了門,在門口站定,長長的舒了口氣。
她把自己身上的衣裳都脫了,鏡子裏面能看到她身上被那幫小學生打出來的傷痕,腿上有重重的一道淤青,她伸出手指頭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疼的直吸氣。
“我、不僅會說話,還、還會唱歌呢……”她沒有收回手指,一會兒戳戳牆壁,一會兒戳戳櫃子上的香薰沐浴露,嘴裏小聲的絮叨:“當山峰沒、沒有棱角的時候,當河水、不再流、流……”
看了一圈兒,她在浴缸前面站定,試了試水溫之後,小心翼翼的把腳探進去,水的浮力把她的小腳浮起來,她笑起來,突然跳起來,“砰”的一聲整個人跳進浴缸,頓時水花四濺,就連她脫在浴缸外面的小拖鞋都泡在水裏。
她安靜了一會兒,做賊似的豎起耳朵聽了一下外面沒有什麽動靜,這才無聲的哈哈大笑起來。
洗完澡,整個人都香香的,确定她用過的沐浴露都放回原位了之後,她才濕漉漉的站起來,小狗兒似的甩了甩頭發。
紅姨忘了給她拿換洗的衣裳,浴室裏也沒有浴巾給她披,就這麽尴尬的對着鏡子站了好一會兒,她才鼓起勇氣喊人。
但是更尴尬的問題出現了。
她皺眉想了一會兒,對着門縫兒,小小聲的試探:“綠、綠姨?”
沒有人回應。
“黑、姨?”聲音稍稍大了一些。
還是沒有人。
她放棄了,在浴室搜羅了一圈,只有幾個毛巾,她又在櫃子裏找到幾個夾子,她對着鏡子把毛巾夾到一起,調整了一下角度,往身上一圍。
那些毛巾都不小,她體型又瘦,這麽一圍倒是嚴實。
她把腳丫擦幹,開門走出浴室。
紅姨在廚房裏面忙碌,隐約聽到有聲音出來看,剛好看到身上裹着夾子毛巾,看上去濕漉漉的小人兒站在那裏。
紅姨一個沒忍住笑了起來,“怎麽穿成這樣,快過來,我給你找衣服去,”
她跟着紅姨到了一件卧室,紅姨在櫃子裏找了半天,“這只有我的衣服,你湊合着穿吧。”紅姨拿出一件衣服在她身上比了比,“有點大。”
她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紅姨。
紅姨看明白了,說:“過來這屋換吧,我出去。”
衣服确實是大,其他地方也就算了,領子那裏尤其大,好好地一件圓領衣服,愣是叫她穿成了斜肩,左邊肩膀穿上了,右邊肩膀就會耷拉下去。
她整了半天也沒整好,紅姨在外面問了一句,“好了麽?”
她索性也不管了,打開門,紅姨看到她這副樣子,笑得更歡,伸手愛憐的摸了摸她幹了一半炸起來的頭發,“這是怎麽弄的,順不下去嗎?”
她學着紅姨的樣子胡魯了一番,現在好了,頭發不僅炸,而且亂。
她以這副模樣站在周暮澤書房門前的時候,周暮澤的眉頭都皺了起來,“怎麽搞的?才拆完□□回來?”
她低下頭,沒說話。
周暮澤把筆記本電腦合上,輕笑起來,“過來吧。”
她走過去,周暮澤随手一指沙發,“坐那。”
她乖乖坐下。
“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去哪了?”周暮澤胳膊肘放在桌子上,十指交疊。
她搖了搖頭。
“我問你什麽,你就回答什麽,說話,聽到沒有?”周暮澤這個人有一種氣場,不怒自威,從開始到現在,她都挺怕他的,所以當周暮澤一字一頓的這麽要求她的時候,她輕輕點了點頭。
“不、不知道。”她小聲說。
周暮澤滿意的“嗯”了一聲,“你爸爸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近期不會回來了,他托我照顧你,你就不用再想着見他了,聽到了麽?”
也許是習慣,周暮澤每次命令她的時候,後面都會加一個“聽到了麽”或者“聽到了沒有”。
她頭低的更深,“我、我只是結巴。”
“你說什麽?”
“我不、不聾,”她似乎在像周暮澤展示她的耐心,一點一點慢慢的跟周暮澤解釋,“聽、得到。”
周暮澤不想理會她的腦回路,他辦事向來雷厲風行講究效率。
“你在我這乖乖待着,這裏我說了算,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聽到了——”周暮澤這才明白過來她方才的意思,笑起來,“你這小孩兒可一點都不傻哈?”
她不說話,光低着頭,整好的衣領又掉下來了,右邊的肩膀露在外面,她伸手提了一下,左邊的又掉了。
于是,就又陷入到了這個惡性循環中。
她可耐心極了,始終不急不躁,節奏拿捏得極穩。
周暮澤算是明白了。
上車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周暮澤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所以從一進門開始,她的動作就始終慢慢悠悠的,似乎在用實際行動給周暮澤展示什麽叫做“耐心”。
周暮澤扶額,她整衣服整了好一會兒,周暮澤開口道:“你沒有名字是吧?”
她沒反應過來,“嗯?”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周暮澤說:“小狼,你就叫霍小狼吧。”
她眨巴眨巴眼睛。
周暮澤笑眯眯的:“不用謝。”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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