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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高三的孩子沒有什麽娛樂活動, 最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有一天晚自習的時候，學校突然停電了。

那時候高三教學樓還在老校區，學校應急供電設備不足, 剛停電那會兒許燕去開會了，同學們在教室裏聊天。

摸着黑聊天，別有一番趣味。

霍小狼原本再看窗外的月亮, 今天是滿月，月亮圓圓的一輪挂在深藍色的天空, 皎潔的月光瀉了一地。

吳丞軒突然碰了碰她, “哎，哎。”

霍小狼回過頭, “嗯？”

一回頭吓了一跳, 吳丞軒用手機開着手電筒放到下巴底下, 正朝着霍小狼翻着眼睛吐舌頭。

霍小狼驚吓之後反應過來，推了推吳丞軒, “幼不幼稚啊你！”

其實, 上了高三之後，“幼稚”這個詞似乎成了班級的代名詞，以前大家都覺得幼稚的游戲, 現在在班級裏都能很快流行開來, 一點小玩笑也能引得人捧腹大笑。

以前霍小狼總覺得這個高中很冷血，同學與同學之間沒有關系特別好的，即使有，偶爾也會耍些心眼兒, 不會以誠待人，但是現在她又有了新的一番感悟。

高考對于他們來說，不光是人生中十分重要的轉折，更是一次告別。

向自己的同學們告別。

向最敬愛的老師告別。

更是向年幼無知的自己告別。

高考是一場盛大的成人禮，跨過去，就相當于邁進了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所以好像同學們之間的關系變得十分奇妙了，不光是原來單純的比賽學習，在課間，學習好的有時會主動幫成績一般的講題，大家似乎明白了，競争對手根本不是班級裏的這些同學，大家只有團結在一起，才能實現共贏。

相處下來，不光有同學情深，還似乎有些微妙的不舍，大家都知道不久之後就會畢業，大家就會各自散去，也許再聚在一起就很困難了，所以都很珍惜最後的這段時光。

等了沒一會兒，開大會的許燕就回來了，還拎回來了一袋子蠟燭。

“主任說，是電路老化了，現在在搶修，咱們先點着蠟燭休息一會兒吧，等來電了再繼續上自習。”

有的班級幹部走到前面，把蠟燭分發下去。

“這邊有打火機，點的時候小心一點，蠟燭數量不夠，桌子上書本太多的就不要點了。”

吳丞軒給他們倆拿了一根蠟燭，下意識的從兜裏掏出打火機，這一舉動被許燕眼尖的看到了。

“哎？吳丞軒！你那打火機哪來的？”

吳丞軒吓一跳，跟許燕笑嘻嘻的解釋，“老師……這，這是你剛剛發的呀，你沒看到嗎？”

還沒等許燕說話，班級後面傳來一個男聲：“得了啊吳丞軒別裝了，你早就已經暴露了。”

吳丞軒回頭，“去你媽的。”

班級裏面一片笑聲，吳丞軒把蠟燭點亮，許燕笑着囑咐他們一定注意安全。

相比于外面的黑暗，蠟燭的光芒顯得十分微弱，但依然有學生借着這星星點點的燈光在學習。

點完蠟燭許燕都笑了，“這好像也不管什麽事兒。”許燕走上講臺，“這樣吧，咱們唱會歌吧。”

許燕話音剛落，外面走廊裏傳來隔壁班級的哄笑聲，接着就有歌聲傳來。

剛才和吳丞軒皮的那個男生站起來，“老師，咱們也唱，幹過他們。”

許燕笑起來，“行，咱們唱什麽。”

這時候就衆說紛纭了，有說唱班歌《我相信》的，有說唱鳳凰傳奇《最炫民族風》的，還有說唱《小燕子穿花衣》的。

最後的決定是唱《死了都要愛》，因為這個音高，大家一起唱肯定能幹過隔壁班。

霍小狼覺得，在一片漆黑之中，點着蠟燭大家一起聲嘶力竭的嚎《死了都要愛》是有點恐怖的，但還是樂在其中。

許燕一開始拿着手機放了伴奏，剛開始第一句後面的那個男生就要喊，跟其他好好唱歌的聲音格格不入，引來大家一陣哄笑。

那男生擺擺手，“過猛啊過猛了，用力過猛了。”

最後高音的部分他可就使出了全部的力氣，唱到最後結尾的時候，走廊裏都回蕩着他們班級的聲音，久久不絕，大家聽着又是一通笑。

霍小狼感覺自己笑的肚子都疼了，方才還拿着筆借着燭光學習的那幾個同學也把筆放下了。

唱完這首歌還沒有來電，許燕便點了幾個平時唱歌比較好聽的學生起來唱歌。

結果歌唱到一半，隔壁班突然一聲“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哇”吓了大家一跳。

聲音比他們剛才的《死了都要愛》還大，這下兩個班級就算是杠上了，吳丞軒都坐不住了，“老師，咱們還得跟他們幹。”

這一鬥同學們的鬥志都昂揚了起來，下一首的《我相信》聲音比剛才的還大，霍小狼感覺自己喊得嗓子都要啞了。

但是更尴尬的事情發生了，這首歌唱到一半，正是喊得聲嘶力竭的時候，突然，來電了。

燈光閃了幾下亮起來，以前從來沒覺得班級的燈光如此明亮，照在飙高音飙得五官扭曲的同學的臉上，感覺嗓子眼裏的小舌頭都看的一清二楚似的。

燈亮了大家都趕緊回到原型，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怎麽，大家都住了嘴，最後面的那個男生的“啊”還沒有收回去，突兀的冒出來，引得大家一陣哄笑。

來電了，只能繼續上晚自習了，霍小狼繼續做方才沒有做完的那道物理題，繼續受力分析，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是只有霍小狼知道，剛才的她有多麽放松。

天氣越來越溫暖，時間就像是指縫間的流水，過得越來越快。

百日誓師大會那天，霍小狼差一點遲到。

在會場裏站着宣誓的時候霍小狼還沒覺得有什麽，但是一想起距離高考只剩下一百天的時間的時候，霍小狼就會猛然一個激靈。

誓師大會之後班級裏面很安靜，許燕沒有多說什麽，她想給學生們一點感悟的時間。

接近放學的時候，吳丞軒問了霍小狼一個問題。

“你想去哪個學校啊？”吳丞軒說。

說沒想過是假的，但是霍小狼沒有具體确定。

她其實有點迷茫。

以她現在的成績，特別好的學校肯定去不上，但是北京的一些學校還是可以去的。

有一天吃完晚飯的時候，霍小狼跟周暮澤試探性的提起過這個話題。

“你說我去北漂怎麽樣？”霍小狼懶在沙發上，周暮澤給她削蘋果吃。

周暮澤的動作頓了一下，“怎麽想着要北漂了呢？”

霍小狼想了想，“想去大城市看一看，或者是上海，廣東那邊。”

周暮澤看了霍小狼一眼，“以後想做什麽工作啊？”

霍小狼想起什麽，笑起來，“去你競争對手的公司啊，然後偷你的機密把你打垮。”

周暮澤沉沉的說：“嗯，那不用去那邊，豐城的大學就行。”

霍小狼扁了扁嘴，“我在這裏呆了好久了诶可是……”

周暮澤削完蘋果遞給霍小狼，“你上了大學就知道了，離家遠的話有好多不方便的地方，那座城市就你自己，平時有什麽事情都沒有人照顧你，生個病都沒有人給你接水，你還想像現在似的這麽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平時周暮澤話挺少的，很難得聽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霍小狼不免也心裏合計着，她着實也有點迷茫。

有點想去那些城市，但又有點不敢。

“如果你實在想去，我可以帶你去那邊生活一段時間。”周暮澤最後說。

霍小狼想起什麽，“哎？那你在那邊有分公司嗎？”

周暮澤：“有。”

“有房子嗎？”

周暮澤皺眉，“有。”

“那……”

“那什麽都有，”周暮澤打斷她，“但是我不能搬過去。”

“為什麽呀？”霍小狼一邊啃着蘋果一邊從沙發上坐起來。

“總公司在這邊，這怎麽能是說搬就搬的。”

霍小狼就一直都在糾結，所以現在吳丞軒問起她的時候，她也沒答出來，“那你呢？你想去哪？”

吳丞軒說，“我也不知道呢，有點想去個遠一點的地方，不太想留在豐城。”

霍小狼歪歪頭，“為什麽？”

“想去闖闖呗，”吳丞軒低下頭，“但是也不一定，我爸最近身體不太好，我不想離他太遠。”

霍小狼說，“可是你可以經常回來啊。”

吳丞軒看了她一樣，“不一樣的，我姐之前就給我講過，如果大學去了很遠的地方，就沒有什麽時間經常回家了，總會有這事那事的，其實從上大學開始，和父母就感覺遠了似的。”

霍小狼沒說話，她在想着別的事情。

“我父母都挺舍不得我的，”吳丞軒說，“我父母還和你們的不一樣，他們年紀比較大，如果我不在身邊，他們大概會很孤單吧。”

霍小狼在想，如果她不在身邊，周暮澤會不會孤單呢？

還是會過得更好呢？

霍小狼想，應該會過得更好吧，畢竟她這麽作，經常把家裏面弄的亂七八糟的。

霍小狼嘆了口氣，這件事情也就慢慢的沒有在提過，但是霍小狼心裏始終都沒有放下。

快一模的那幾天開始倒春寒了似的，天氣非常冷，霍小狼在教室裏不愛穿外套，着了涼，請假了兩天。

原本其實沒有那麽嚴重到需要請假的，這是周暮澤給她請的，那幾天霍小狼玩兒了命的學習，周暮澤怕她熬不住。

霍小狼自打高三開始，在家裏面就享受着大爺般的待遇，周暮澤寵着她，她幹什麽周暮澤都不會說她。

因為只要周暮澤的态度變化了一點點，霍小狼就哭唧唧的說高三的她沒有人心疼，周暮澤就投降了。

她想幹嘛就幹嘛。

這下霍小狼生病了，更成了家裏的祖宗。

霍小狼躺在床上，周暮澤把所有她愛吃的都給她準備好了。

霍小狼吃着吃着，想起那天吳丞軒跟她說的話了，霍小狼看着周暮澤。

周暮澤沒擡頭，“有什麽話就說。”

“問你個問題啊，你要如實回答。”

周暮澤點點頭，“嗯，你說吧。”

霍小狼斟酌了一下措辭，本想委婉一點的，但是沒想出來怎麽委婉，幹脆直接的問，“如果我去了很遠的地方上學，你這個孤寡老人會不會……嗯……”霍小狼本來想說“孤單”，想了想，換了個程度輕一點的詞“沒有意思”。

周暮澤擡起頭，眸色深深，斬釘截鐵，“會。”

霍小狼皺皺眉，遲疑着問：“真的假的啊？”

周暮澤笑了一下，有點苦，“你說呢。”

真的。

一看就是真的。

但是霍小狼也沒說，“你不想我去遠方上學麽？”

周暮澤頓了一下，低下頭去，“這一下可就是四年，我怕你後悔。”

霍小狼看着周暮澤的臉色，知道他在轉移話題，他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一起生活這麽多年了，這點默契早就有了。

霍小狼決定将他一軍，“我不會後悔的。我還是想去北京。”

周暮澤猛地擡起頭，眼神中的錯愕與不可置信，悉數落在霍小狼的眼底。

毫不掩飾。

然後周暮澤才反應過來霍小狼這是在試探他。

他正中下懷。

“你真的想走？”周暮澤慢悠悠地說。

“嗯。”一不做二不休。

“那你得先說服了我才行。”

“為什麽？”霍小狼說，“什麽意思？”

“你最後報考學校的單子需要經過我手。”

霍小狼想了想，“不用吧？有家長簽字這一項嗎？”

周暮澤斜斜一笑，伸手捏了捏霍小狼的小臉，淡淡出聲，“你覺得我會拿不到嗎？”

“……”

“就讨厭你們這種用權勢欺負廣大人民群衆的人。”霍小狼說。

“讨厭頂個什麽用。”周暮澤笑了笑，“不跟你開玩笑了，你要是想去，也可以。”

霍小狼擡起頭，等着周暮澤接下去的話。

“我會很孤單。”周暮澤看着她的眼睛，說道：“我會非常非常孤單。”

36、手動下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