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該死的工作

該死的工作

這一天,簡直可以說得上是許景言在娛樂圈最魔幻的一天。

半小時前,熱搜第一還是“許景言坦然回應金主問題”,半小時之後熱搜就變成了“當紅流量男星被爆金主撐腰,揚言要封殺同行”,而現在,又有一個詞條蹿了上去,點進去一看,是一個四百萬粉絲的營銷號發視頻并配文:“今日DE晚宴上,許景言疑似被師弟說中金主真相,暈倒在晚宴現場,傅明琛現身,當衆抱走許景言。”

此刻的微博簡直稱得上是一片混戰,cp粉、唯粉、黑粉、事業粉統統齊聚廣場開撕,還有不少路人都跑過來圍觀了。

人魚線首當其沖屹立在廣場在中央,激情發表重要講話:“純路人,我認為像這種風氣不正的明星統統該擊斃,同意扣1!”

“不是吧,都3202年了怎麽還有許景言的小丫鬟在給他洗啊,我說你們這群洗衣機解真別太離譜!”

“呵呵呵,純真愛粉,我說某些家的黑子就別來跳腳了,你家蒸煮長那副樣子人家金主還不稀罕要你呢。”

“拜托,能別搞飯圈那一套嗎?許景言有金主管我什麽事,他拿了那些資源也沒浪費啊,人家演技就是好,就是比你哥哥幹瞪眼好看!”

“許景言有金主我照樣愛,不服來私信噴我。”

“為什麽非要污蔑人家說人家有金主啊,就不能換個想法?萬一人家真的是在談戀愛呢?”

“春和景明,入股不虧,全天有糧,物料齊全!”

“我不管,許景言演戲就是好看,誰要是害得許景言演過的電視下架,我第一個弄死他!”

“沒得吹了才光拿演技說事吧?他演的也就那樣啊,很一般嘛,不及我家文文萬分之一。”

“廣場裏的噠解別給你蒸煮招黑啦,你家蒸煮糊穿地心哦!”

……

引起血雨腥風的當事人對這一切毫不知情,正躺在一家私人醫院裏手上挂着吊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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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琛看着手裏的檢測報告,已經在病房外呆愣了一早上,剛出的檢測報告,紙還熱乎着呢。

許景言醒來的時候,看見傅明琛坐在他身邊,兩只眼睛像是被人狠狠捶了幾拳。

許景言微微坐起身,傅明琛立刻幫他把枕頭墊在了背後,殷勤的态度簡直讓許景言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絕症。

他開口問道:“我得什麽病了?”

傅明琛臉色短暫一僵,随即笑着揉了揉他的發絲道:“沒什麽,低血糖而已。”

“哦。”許景言瞬間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自己生了多大的病呢,原來是低血糖了。

他笑眼看着傅明琛道:“感謝傅總照顧,我什麽時候能出院?”

他今天還有兩個片場沒跑,工作時間緊得很。

傅明琛猶豫半天,搪塞了他兩句,轉身就出了門,話裏大概的意思就是讓他安心躺着,先把工作的事放一邊。

許景言心裏美滋滋,感嘆資本家原來也有充滿人性光輝的時候。

他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電光火石之間又想起昨天的那個卦。

反正也是沒事幹,不如給自己算算最近身體怎樣,他正好也能防患于未然。

許景言心裏這麽想着,掏出手機打開了算卦大師app,出門在外沒帶紙筆,還得是這玩意兒方便又快捷。

道士也得與時俱進。

許景言安慰自己三秒鐘,捂住屏幕點擊開始起卦,又過了三秒後,他睜開眼,看見卦象的一瞬間,呆愣在了床上。

怎麽回事?和昨天晚上他起出來的卦居然一模一樣,還是腹中有活物!

他莫不是得了腫瘤?

許景言心髒一抽,又回想起剛才傅明琛那副扭捏不自然的樣子,心一下子涼了幾分。

完了,真是腫瘤,但是腫瘤怎麽還分公母呢?這玩意兒不是分裂增長嗎?難道也會分性別嗎?

他人生中頭一次懷疑自己學藝不精,将卦例截圖發給了師父,想讓師父給他指點一二。

等待消息的過程中,他思來想去,怎麽也想不通腫瘤居然分公母?

那他一個大男人,肚子裏怎麽會有母腫瘤?

他嘆了口氣,呆滞地看着天花板,cpu再次被.幹燒了。

想他許景言一生行善,沒想到最後居然得了胃癌。

他悲嘆着,擡手揉了揉發紅的眼眶。

應該還是可以治好的吧?他算到那腫瘤很小,只有一丁點兒大,一雞兒點兒大。

世界安靜得可怕,過了一會兒,傅明琛進來了,臉色十分嚴肅地坐在他面前。

傅明琛道:“我有個很認真的消息要告訴你。”

許景言鼻頭一酸,果然是來宣布他的病情了,看這嚴肅的程度,他的病應該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人總是要認命的,一切都是天意。

許景言深呼吸了一口氣,哽咽了一下,一副悲傷到不可自拔的樣子道:“你說吧。”

最多還能活幾個月?

“你懷孕了。”

“我就知道……等等,啊?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啊?”

許景言剛打算痛痛快快哭一場然後下樓去吃一直沒舍得吃的海鮮自助,眼淚還沒來得及掉下來,腦子瞬間被炸出了一個洞。

與此同時,師父發過來了一條語音,許景言頓了頓,顫抖着手點開了。

“哈哈哈,這是給女朋友算呢?恭喜恭喜啊,懷上啦,是個可愛的小閨女呢!”

許景言坐在床上,感覺自己已經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了。

他目瞪口呆道:“我沒有在做夢吧?”

傅明琛抱住了他,低聲道了一句:“抱歉。”

許景言推開他,一臉大驚失色,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景象。

哇偶,好他媽神奇的牛馬世界。

傅明琛在一分鐘之內就被許景言丢出了病房。

許景言腦子一片空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又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張關于他的檢測報告。

患者許景言,男,三十歲,檢測結果鑒定為:妊娠七周。

他躺在床上,将自己懷孕這件事消化了半天,這件事對他的沖擊不亞于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甚至可以說,他寧可得知自己是得了癌症了,而不是懷孕。

結果顯示懷孕七周,往前推一推日子,正好是他和傅明琛一夜情的那天。

他懷孕了,是傅明琛的。

今天是愚人節嗎?

很抱歉,昨天才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緊緊地盯着那裏面的小東西。

他,男的,懷了。

誰懷了?

他。

男的女的?

男的。

這件事來得太刺激,就像是他在路上好好走着,忽然來了個人一腳給他踹到海棠裏告訴他你是一個雙性受,和大總裁春風一夜意外揣了崽。

接下來大總裁很有可能會因為這個孩子将你牢牢囚.禁在自己身邊,你只能日日夜夜以淚洗面,嗯嗯啊啊被迫承歡。

恐怖片,絕對他媽的是恐怖片。

大腦飛速運轉三分鐘後,他的系統直接崩潰了。

許景言整顆心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要知道前天傅明琛才剛給他表白,今天就鬧了這麽一出。

這讓他以後怎麽面對傅明琛?

他确定不是穿到生子文裏了嗎?那他的系統呢?他的前世記憶呢?他的金手指呢?

怎麽到他這兒什麽都沒了?開局一張檢測報告,裝備全靠自己硬搶嗎?

短暫的一分鐘過後,他絕望地認清了現實。

傅明琛小心翼翼推開門坐在他面前。

前天他居然還拉着許景言喝酒了,真是太該死了,不過還好小家夥生命力頑強,狀況非常好,在超聲之下,他清楚地看到了胎芽,那一刻,他差點兒眼淚都出來了。

許景言心如止水地看着傅明琛,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樣,那平靜的目光莫名讓傅明琛有幾分心慌。

傅明琛又小心翼翼地問:“你想生下她嗎?”

許景言頓了一下,嘆了口氣,淡聲回答:

“我…不知道。”

他覺得自己只是一條鹹魚,每天光是應對忙碌的工作就已經足夠讓他頭疼了,如果這個小家夥生下來,他真的能把她養好嗎?

傅明琛點點頭,他完全可以理解許景言的猶豫,許景言是公衆人物,要是考慮生這個孩子,那就必須放棄他的職業生涯,所以無論許景言做什麽決定,他都不會去幹涉,再說準确些,是根本無權去幹涉。

兩人都沉默了片刻,最後是許景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電話裏,經紀人擔憂的聲音響起:“你還好吧?”

許景言手微微顫抖,咬着唇看了一眼傅明琛,故作輕松道:“只是低血糖,沒事的。”

李喻瑤懸着的一顆心落了下來,安慰他道:“沒事就好,我這邊和導演溝通過了,你下午四點之前來就行,王導的那個劇組你今天不用去了,下周五再過去,詳細的行程安娜一會兒會發給你。”

“哦。”

“今天的安排不太多,等忙完了請你吃飯。”

“謝謝…”許景言咽着口水,頓了一下忽然開口道:“我一會兒就來,李姐,你能幫我個忙嗎?”

李喻瑤道:“什麽忙?”

許景言道:“幫我和各個劇組商量一下,把我的所有戲份都挪到最前面,盡量一個多月就拍完。”

李喻瑤皺着眉頭道:“真的假的啊?工作量太大了,你确定你能扛得住?”

許景言道:“可以的,李姐,我應該沒有新簽的合同了吧?”

李喻瑤道:“沒有了。”

“那就好,從今天開始,我不接新合同了。”

許景言看着身旁的傅明琛,像是在把這話專門說給他聽。

“把這些合約完成了以後,我要和公司解約。”

不等李喻瑤刨根問底,許景言直接将電話挂斷,看着傅明琛道:“我相信傅總您會放我解約的,對嗎?”

傅明琛神色複雜地點點頭。

“你不後悔嗎?”

在娛樂圈幹了這麽久,好不容易到了頂流的位置,就這麽輕易放棄了。

許景言搖着頭,他坐在床上,平靜地看着窗外。

良久,他直接起身拔了自己手上的針頭,不顧手上湧出的血珠,扶着牆就離開了病房。

人這一輩子,錢是永遠都賺不完的,正好他早就想退圈了,只是上面一直給壓力,他總是沒機會提而已。

傅明琛望着許景言離開的背影,心裏有幾分說不出的心疼與悵惘。

那一夜的荒唐終究只是鏡花水月,是他越界了,以為世界上任何事都能順遂他意。

————

一個多月後,許景言拿着導演給的大紅包,拍下了他演藝生涯中最後一張劇照。

這是他人生中最忙碌的一個多月,也是最難熬的一個月。

每天高強度的工作讓他喘不過氣來,他幾乎一天有十八個小時都穿梭在片場,突如其來的孕吐反應折騰得他苦不堪言,整夜整夜的失眠也讓他處在崩潰的邊緣,但好在他剩下的戲份中沒有武打戲之類的,也算是輕松了那麽一點點。

孕期難熬得要命,他平日裏忙着的時候還好說,一旦閑下來就開始胡思亂想,無邊無際地亂想。

比如說,他現在懷孕了,到底是個男人還是女人呢?如果他生下這個孩子,孩子的戶口要怎麽弄呢?如果傅明琛不要這個孩子,把孩子丢給他自己養,他又要怎麽将這個可憐的小生命拉扯大呢?再如果,他和傅明琛要是在一起的話,孩子以後的家長會、親子運動會之類的活動,又要怎麽去處理呢?

雖然現在同性戀合法了,但同性領養孩子的法律尚且還未通過,他們要如何解釋這個孩子是哪裏來的?

總不能明着說是他生的吧?

聽着就荒謬至極。

諸如此類的想法每天萦繞在許景言腦海裏,他一邊幻想着自己未來去父去子孤獨終老的快活一生,一邊又在想象要是和傅明琛結了婚,他們兩人會有怎樣甜蜜的婚後生活。

不過這些終歸只是想象,他只能在腦海裏意.淫,分毫不敢直白地告訴傅明琛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

他想,像傅明琛那樣的人,那麽優秀,那麽璀璨,那麽奪目耀眼,對他好不過是不希望欠他的人情。

傅明琛可是天之驕子,他的家裏人怎麽可能同意他一個男人,還是個娛樂圈的“戲子”進他們傅家的大門呢?

不過是他偶爾在太陽底下曬着曬着,曬出來的癡心妄想罷了。

傅明琛這些天一直都在偷偷照顧許景言,活像是個甲.級戰犯私生飯,跟蹤許景言,偷偷進許景言家,鬼鬼祟祟在片場關注許景言,悄咪咪給許景言拍照片……

但他是心甘情願的,不摻雜任何別樣的感情,只有愛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某天夜裏,傅明琛正在給許景言揉着小腿,許景言雖然已經懷孕十二周了,但好在他體重一直都控制的很好,并且不怎麽顯懷,穿上劇組的衣服,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

許景言身着寬松的襯衫,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肚子上的妊娠紋,像是西瓜外皮上的紋路一樣,去醫院看過,醫生周錫淩說他這個樣子有些反常,一般妊娠紋都是孕中期才開始長的,很少有像他這樣,這麽早就長出來的。

他聽罷這話垂着頭,回家後靠在傅明琛懷裏,語氣稍微有些喪喪的。

“這些紋太醜了。”許景言嘆口氣。

傅明琛聞言,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我明天就去買藥,醫生說了,這些紋抹妊娠紋霜就能淡下去。”

“哦。”許景言眼神暗淡無光:“會留疤嗎?”

傅明琛摸了摸他柔軟的臉:“不會。”

許景言沉默着,忽然眼眶一紅,哽咽道:“傅明琛,對不起,我不想生下她。”

“不用和我道歉。”傅明琛将他抱在懷裏,讓他的腦袋埋進了自己的胸口。

他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溫聲哄他道:“我們明天就去醫院,不生她好不好?”

許景言啜泣着,在他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水徹底打濕了他的衣衫。

傅明琛心裏一陣酸楚。

都是他不好,害得許景言親手斷絕了自己的星途,還要頂着這麽大的壓力去工作。

從一開始,他喜歡的就只是許景言,不摻雜任何成分,這個孩子的出現只不過是讓他有幾分驚喜,但絕不會動搖他愛許景言的那份心。

第二天,傅明琛醒來的時候,許景言已經出發去片場了。

中午的時候,他正要讓秘書偷偷去給許景言送飯,忽然收到了許景言的微信消息。

“我要生下她,我是她的爸爸,你也是。”話語裏面帶着幾分堅定的力量,隔着屏幕傅明琛都能想象到許景言是個什麽語氣,什麽表情。

他坐在辦公室裏,看着那條消息,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

一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這一個多月以來,傅明琛每天晚上都會帶一些營養品和晚飯來他家,照顧他一整夜之後,第二天天還不亮就悄悄離開了。

一個多月的相處,讓他們對彼此多了幾分了解,雖然工作很忙,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能卸下周身疲憊,投入在認真生活當中。

許景言發現傅明琛做飯很好吃,懷孕期間他一聞到劇組的盒飯就想吐,但吃傅明琛做的飯就不會。

他還發現傅明琛是個很細心的人,把他每個周身體出現的變化、胎兒的發育情況、産檢日期統統寫在備忘錄裏,盡管他還并沒有非常明确說過他要生下這個孩子。

他想,自己退圈之後,大概率要回龍虎山定居,在那之前,他想好好考察一下傅明琛是不是個合格的爸爸,他到底放不放心把孩子交給他。

像他這樣的人,連自己都養不好,更別提要去将一個鮮活的小生命養大成人,他不能對這個孩子不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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