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

十七

天才蕭炎再次隕落為廢物的傳言并沒有引起族人們的大部分注意。

大家或許因為一時的忙碌而忽視了對這位實力總是大起大跌的三少爺的奚落，蕭炎自然也是慶幸得很，這樣一來自己背着玄重尺在族裏走來走去也減少了一些異樣的眼光。

至于為什麽大家都匆匆忙忙，無力管轄其他的瑣事，這件事要從蕭炎上山幾天後說起。

那一日，加列家族的坊市中出現了一種名為“回春散”的療傷藥，這種療傷藥便宜而且高産，極受烏坦城附近傭兵的喜愛。受“回春散”的影響，蕭家的所有坊市，人流都減少了将近一半左右，幾天下來，蕭家就受到了不小的經濟打擊，

再一打聽，是加列家族不知道從哪請來了一名一品煉藥師，名為柳席。

蕭炎聽着蕭淼在一邊說着，還不忘用沒有杵着下巴的另一只手點動着桌面，面露譏笑，“區區一品煉藥師，還能反了天不成？”

藥老想着，蕭炎這情況恐怕是已經忘了上一世的記憶中還出現過這位一品煉藥師了。在當天晚上，他問着蕭炎，“小炎子，淼丫頭說的那個柳席，你沒有印象嗎？”

蕭炎晃晃頭，皺着眉毛，像是在沉思着，哼唧了兩聲，對藥老擺擺手，“完全沒印象，只是隐約記得族裏出過這件事罷了。”

“啧啧，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藥老捋着胡子，驢唇不對馬嘴的說出這句話。

蕭炎愣了兩吸，馬上反應過來藥老在說自己年紀大，記性不好。

無奈望天，他好像沒有反駁的理由。

柳席不出一夜，一覺過後就被蕭炎抛在了腦後，大早，蕭炎拉着蕭淼來到了拍賣場。

兩人皆是一身黑，蕭淼不舒服的拉拉頭頂的帽子，挨近蕭炎的耳朵，“少爺，您是要去搶劫嗎？”

蕭炎伸出老化的手輕捏了一下蕭淼的鼻頭，“臭妮子，想什麽呢，你少爺我是那樣的人嗎？”

蕭淼摸摸鼻尖，心中肺腑着。

——少爺明明就像黑吃黑的人，而且為什麽會有種少爺的年紀比自己大的感覺。

蕭炎看着小丫鬟低頭不說話，就拉着蕭淼的手，輕言道，“你一會的身份還是我的丫鬟，記得不說話就好。”

蕭淼默默地點頭，又伸出另一只手不自在的拽了拽黑鬥篷。

蕭炎的這副打扮，已經被所有米特爾拍賣場的內部人員所熟悉。所以，遠遠的見到那緩緩而來的黑色鬥篷人影時，便是有人快速的進入拍賣場內，通知了雅妃與谷尼。

聽着手下的通報，雅妃與谷尼同時丢下手中的事情，飛快的出現在拍賣場門口，最後笑盈盈的将蕭炎引進了候客廳。

“我此次來，是想請你們幫忙弄一個稍好的藥鼎。”端起身旁的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蒼老的聲音，從黑袍下傳出。

雅妃笑着點了點頭，招手叫來一名侍女，在其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然後揮手将之遣退。

“呵呵，老先生還真是來得巧，今天早上拍賣會剛剛收到一件由炎火精制造的藥鼎，此鼎是由加瑪帝國著名的荷爾大師所鑄，不僅對鬥氣火焰有着一定的增幅，而且其中所摻雜的一些稀有金屬，還能提高煉藥的成功幾率，最近這種藥鼎，很受加瑪帝國煉藥師的喜愛。”雅妃笑吟吟的道，眼波流轉間，蕩人心魄。

“嗯。”蒼老的聲音中有着幾分滿意，略微遲疑後，再次道：“再替我準備一枚低級的納戒吧，另外，凝血草五百株，生骨花六百朵，罂粟花五百朵，活氣果五百粒...”

蕭淼在一旁聽着蕭炎的這些大手筆，愣愣的在鬥篷下眨眼睛，彎腰将嘴唇貼近蕭炎的耳朵，說道，“少爺要個稍好一點的納戒，我出門有帶錢的。”

蕭炎慶幸自己沒走路也沒喝茶，此時只是安靜地坐在凳子上，被噎到口水，幹咳兩下，再一擡頭就看到雅妃和谷尼傳過來的疑惑神情，擺擺手，藥老也很快反應過來，連聲說：“無礙，再要一枚級別好些的納戒吧。”

聽着這種種要求，一旁的谷尼眼皮微微一跳。納戒，即使是最低的級別，也需要七八萬一枚，後面那些藥材雖然不算稀奇，不過這般大量，也足足需要十萬金幣才能搞定，再有，先前雅妃所說的那炎火精藥鼎，如果拿去拍賣，至少能拍賣出十五萬左右的價格，這幾種東西加起來，沒有三十萬金幣，定然難以辦到。

雅妃同樣是被這些材料震得愣了愣，貝齒輕咬着紅唇，在衡量了一下一名四品煉藥師所能帶來的好處之後，雅妃輕笑道：“老先生，一個小時，所有東西都能備好。”

黑袍下，白皙的手掌從懷中掏出藍色玉卡，放在桌上，藥老笑道：“這裏面的錢，我知道不夠購買先前的那些東西，不過...”蕭炎緊跟着一翻手，将先前煉制出來的聚氣散放在桌上，“這枚聚氣散不知道可不可以抵抵價，材料由我出。”

雅妃微微一愣，旋即猛的湧上喜悅，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震得有些回不過神來，片刻後，雅妃方才俏臉紅潤的平靜下來，與同樣滿臉喜悅的谷尼對視了一眼，略微有些緊張的輕聲道：“那就多謝老先生了。”

在靜坐了接近一個小時之後，一位俏麗的侍女終于從門外走進，雙手端着一個銀質小盤，小盤中，放有兩枚納戒，一枚淡紅，一枚古銅。

接過銀盤，遣退侍女，雅妃親自将之遞向蕭炎，含笑道：“老先生，您所需要的藥鼎與藥材，全在淡紅色的納戒中。”

“好了，你們就不用送了，我自己出去。”揮了揮手，蕭炎将淡紅的納戒随手套在手指上，另一枚交給蕭淼，然後頭也不回的對着候客廳外行去。

門口處，蕭炎突然停下腳步，藥老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希望米特爾拍賣場以後能夠拒絕向加列家族提供藥材，雖然有點強人所難，不過我會用五枚聚氣散交換。”

就沒有理會雅妃和谷尼的反應，拉着蕭淼出了門。

出了拍賣場，蕭炎如同以往那般，轉了半天後，方才拐進偏僻的巷子，将衣衫換了下來。

身後的小丫鬟倒是一直握着手中的那枚納戒，撂下鬥篷的帽子，露出了微紅的小臉後，馬上就說：“少爺，納戒。”

蕭炎看了對方一眼，随即言笑，“這納戒是送給你的。”

“這...這......”蕭淼望着手中仿佛會自動放熱的寶貝，一時間慌了手腳。

蕭炎看着頭發淩亂的小丫鬟有些言語不自得，噗嗤一笑，仿佛是看到了記憶中自己送鬥技給蕭淼時的樣子。

說到鬥技蕭炎一愣神，上一世自己在獲得那三千雷動并習得後，将此鬥技的內容傳給了蕭淼，若後蕭淼使用水系鬥技的熟練程度雖然可稱鬥氣大陸第一人，但三千雷動卻是她最得心應手的鬥技，不為其他，只是因為這是他送給她的。

有那麽一日，天空是藍灰色的，沒有雲，淡淡的陽光，蕭淼拉着蕭潇，彩鱗和蕭薰兒一個在書房掌事一個懷胎八月還沒有醒，蕭炎依舊一身黑衣，無聊的躺在草坪上，聽着一邊蕭潇和蕭淼的笑聲。

蕭潇說：“淼姨，你的三千雷動比爹的強上幾倍，我想讓你教我。”

蕭炎站起身從後面抱住蕭潇，懷抱着小家夥在空中轉了一圈，“好啊，小兔崽子，敢嫌棄你老子！”

“哈哈哈哈，爹再轉快點！”懷中的女娃娃爽聲大笑。

那時蕭炎好像無意識向蕭淼的方向斜了一眼，早在很久以前就将那披肩長發盤起的女子，此刻巧笑倩兮，安靜地站在那裏，安靜地看着他，安靜地讓人快要忘記她的存在。

蕭潇很久後和他說：“爹，你知道淼姨的三千雷動為什麽那麽好嗎？”

蕭炎怔了一下，恍惚間想到了蕭淼運用三千雷動時的英姿，含笑問道，“為什麽？”

“淼姨說，因為這是你唯一送給她的，她很是歡喜。”

蕭炎笑不出來了。

“少爺？”少女清脆的聲音将他從回憶中喚醒。

蕭炎看着身前亭亭直立的少女，聲音莫名有些沙啞，他說：“收好吧，少爺難得送你的。”

——對啊，真是難得的禮物。

蕭炎低下頭諷刺的咧嘴，下一秒擡起了頭，譏笑消失，燦爛的傻笑還是如此，牽着蕭淼，“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