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四十一

四十一

蕭家出事那年已過去許久，對這不願多想的記憶，蕭炎記得深卻不深，既深入骨髓，又淡可無憶。

那年蕭戰失了蹤跡，蕭厲一路殺到迦南學院受了不小的內傷，蕭鼎在海波東的救助下所幸是撿回了一條命，蕭家更是受了重創......

蕭炎記得很清楚，那日被告知蕭玉找他，來到了外院時看到情景：

蕭玉一張憔悴花容還浮現在他的腦海，美眸之中，晶瑩逐漸醞釀，大有如暴雨般的滾落之勢。

她拉着他進了裏屋，那裏躺着他的骨肉至親——被重傷的二哥蕭厲，他身邊站着的是蕭淼。

那時他與蕭淼已有幾年未見，她的模樣甚至已經有些淡化了。

蕭淼那時臉色蒼白，往日的丹唇失去了那抹朱紅，碧眸也變得暗淡，整個人都失去了活力，宛如一個死将傀儡。

蕭淼看到他以後，終于雙眼中出了幾分光彩，唇齒顫抖着，聲音沙啞，她說：“少爺，族長消失了！”

晃晃頭，蕭炎将記憶從腦海中驅散，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

蘇千攔住幾人的去路，站在內院門口，而蕭炎自是認得他的。

還未等蘇千開口，蕭淼就先一步站了出來，對其作揖：“蘇長老，我等出內院實有急事，這次......還望通融！”

蘇長老看着蕭淼，搖頭道：“唉，你這丫頭，你不就是個活的通用牌麽，老朽何時為難過你，罷了罷了，在你身上破的例太多，不差這一個雞毛蒜皮的小事。”

蕭淼淺笑：“那淼在此就多謝蘇長老了。”

“跟老朽你又何必這般客氣，你哥哥知道可又要怪我咯。”

“呵呵，這是家兄的不懂事。”

林焱，琥嘉幾人聽着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話，臉上無不露出，驚訝之色。

一是沒有料到蕭淼與蘇大長老如此熟悉，二是得知了蕭淼還有位兄長且這位兄長與蘇大長老也是同樣的熟悉。

在倆人低聲談話間，其面前那空曠的地帶，空間忽然劇烈的波蕩了起來，旋即空間有如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強行撕裂開一般，頓時，一閃銀光璀璨的大門，出現在了衆人視線之中。

“外面我已經發了信號，這內院之外的深山中魔獸衆多，若非有着獅鹫獸騎載，想要到達內院恐怕至少也要耗費一周時間。”

“多謝蘇長老，今日之情，蕭炎必有所報。”對着蘇千感謝的一抱拳，蕭炎也不多停留等人也不再停留。

出了銀色大門，頓時，一望無際的連綿山脈便是出現在了蕭炎視野之中，在前方不遠處，一道深不見底的山澗橫探而出，最後消失在目光注視的盡頭。

在此時的山澗之旁，一頭巨大的獅鹫獸正撲扇着翅膀，獅鹫獸上，還有着倆名駕馭之人。

“幾位便是要去外院的吧，請上來吧。”一名駕馭之人起身對着蕭炎笑着道。

“多謝了。”蕭炎也不廢話，手一揮，便是率先掠上獅鹫獸，身體筆直的站在後者那頗為滑膩的後背上，紋絲不動，其後蕭淼等人都是緊跟而上。

瞧得他們這般穩健身法，那倆名駕馭獅鹫獸的人也是暗贊了一聲，不愧是內院的學生，這般身法，的确非外院的學生可比。

“坐穩咯。”一人吆喝，獅鹫獸翅膀猛的一陣掀起一陣狂風，巨大的身體拔升天空，最後對着山脈之外的外院，急速飛掠而去。

在其上，蕭淼看着身邊一直盯着前方的蕭炎，對方的手還拉着她的手，她手下微微用力，對方回看向她，她問：“是蕭家有事麽？”

蕭炎點點頭，揉了揉身邊蕭薰兒的頭，低聲道：“放心吧你們倆，不會有事的。”只望事情不會像前世那般嚴重，有所轉機。

身後的林焱、琥嘉和吳昊看着此景，也都梗了一下，沒有說話低着頭。

外院，獅鹫獸停泊廣場。

廣場周圍，因為獅鹫獸及其吸引眼光，因此有着不少外院學生簇擁在此處，響起了陣陣的竊竊私語以及一道道熾熱的目光。

不過心急如焚的蕭炎幾人都無注意，前腳剛從獅鹫獸身上跳下，後腳就晃出了幾個殘影。

一路急匆匆的趕來，約莫幾分鐘後，若林導師的那座雅致樓閣便是出現了蕭炎目光之中，悄悄松了口氣，腳步加快，片刻後，終于來到門前，輕輕的牆門敲響。

“嘎吱。”房門應聲而開，與記憶中一樣的憔容出現在蕭炎等人面前。

打開門的蕭玉瞧得門口的大群人，也是愣了愣，不過當目光轉到蕭炎面上時，頓時一怔。

蕭炎看着蕭玉這馬上要哭出來的模樣，趕忙安慰道：“別哭，別哭，我們這一聽到消息就從內院出來了，你先說說是怎麽回事。”

貝齒緊咬着紅唇，蕭玉最終并未哭出來，只是一手拉着他，急忙對着屋內跑去。

在蕭玉的帶領下，一行人穿過大廳，最後到達一處門前前者這才放緩腳步，輕輕的推開了門。

望着蕭玉那副神色，蕭炎手掌突然輕輕顫了顫，緩步走進房間，旋即，看見了一張床以及床上躺着的男子。

男子約莫二十五歲模樣，此刻正緊閉的眼眸，臉色蒼白如紙，并且夾雜着一抹痛苦之色，身體偶爾會輕微的顫抖着，而這張面容，竟與蕭炎有着三分相像。

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張熟悉面孔，蕭炎拳頭确實猛然間緊握了起來，漆黑眸間，隐隐有着血絲蔓延出來，片刻後，一道壓抑着無比暴怒的低低聲音，從喉嚨間悄然傳出，“二哥”

這種情景是蕭炎沒有想到的。

房間之中，氣氛壓抑得有些令人窒息，林焱等人望着蕭炎那首次在他們面前所展露出來的暴怒，皆是有些暗暗咂舌，這家夥，平日看起來總是一副笑容滿面的平和模樣，和沒想到真要怒起來，竟然還這般可怕。

眼睛死死的盯碰上臉色蒼白的蕭厲，半晌後，蕭炎深吸了一口氣。

“前兩日蕭厲表哥忽然出現在學院門口，托人通告了我一聲，我趕出去時，便是看見他這副虛弱模樣，在見到我時，他僅僅說了一句話，便是昏迷了過去，他當時說：通知蕭炎，蕭家出事了！”蕭玉站在蕭炎身邊哽咽着說。

“轟！”一股強猛氣勢驟然間自房間之中暴湧而起，距離蕭炎頗近的蕭玉，也是被震退了幾步，旋即俏臉震驚的望着那臉色突然陰沉得可怕的蕭炎。

“蕭炎哥哥，不要激動！”一道倩影急忙閃掠蕭炎身旁，纖手緊緊的抓住蕭炎手臂，淡淡的金光湧現，而在這金光照耀下，蕭炎那有些失控的氣勢，這才逐漸的變得平緩了下來。

有些急促的喘息了幾聲，蕭炎手掌依然是忍不住的輕微顫抖着。

蕭家早被他秘密的遷移到了大哥蕭鼎所在的傭兵團，如今蕭厲卻還是受了重傷來到迦南學院，那也就是說，蕭家和漠鐵傭兵團都受了重擊，如此的話美杜莎在做什麽！

蕭玉看着其景，幾日來壓抑的恐慌終于迸發了出來，拉住身側蕭薰兒的手，輕輕地哭了起來。

輕輕坐在床邊，蕭炎壓抑住顫抖的雙手，手掌握住蕭厲的手臂，一絲鬥氣傳進其體內，半晌後，卻依然是那般沙啞冷厲：“二哥受了不輕的內傷，不過好在并未有性命之憂。”

從納戒種取出一枚治療內傷的療傷藥，蕭炎将之塞進蕭厲嘴中，片刻時間後，瞧得後者臉色蒼白淡了少許，這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現在便等二哥蘇醒吧，等他醒來，便是能夠知道蕭家究竟發生了何事。”臉龐陰沉着，蕭炎輕輕的聲音中，卻是有着令人骨子泛寒的陰冷殺意。

“難道是雲岚宗幹的？”蕭薰兒低聲遲疑道。

“若是，那也不是雲岚宗簡簡單單可以辦到的。”蕭炎嘴角忽然拉起一抹猙獰笑意，聲音宛如九幽之下傳來，不含絲毫感情。

——他就知道，那魂殿最終還是忍不住了。

在等待蕭厲蘇醒期間，房間內氣氛依然壓抑沉悶，乃至于琥嘉幾人在暗嘆了一聲後，都是略有些不适的悄悄退出，将這房間留給了蕭炎等人。

“咳。”寂靜無聲的房間中，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做于床旁的蕭炎猛的擡頭，便是見到了蕭厲那緩緩張開的眼睛。

兩目對視，血肉相連的兄弟之情讓得兩人臉色是稍稍變暖了許多。

“終于是看見你了啊，小炎子，我還以為走不到這裏來呢。”靠在柔軟的枕頭上，蕭厲臉龐上初見蕭炎的狂喜逐漸收斂，笑了笑嘆息，“三個月時間，若非靠着一頭飛行獸，恐怕從加瑪帝國走到這裏，至少也需要一年時間吧。”

望着蕭厲那張蒼白臉龐，蕭炎鼻子忍不住的有些泛酸，半年之前的二哥是那般的意氣風發，充滿戰意，如今，卻只留下眼中越加濃郁的狠厲。

“二哥，發生什麽事了？大哥呢？”蕭炎握着簫厲手臂，輕聲道。

蕭厲擡起手，沒什麽力氣，虛虛的砸在蕭炎身上，“你這壞小子，還好是美杜莎在我們身邊。”

這件事，感覺自己和蕭炎所熟悉的記憶不同了，蕭炎問道：“到底怎麽了？”

“在蕭家遷移大炮漠鐵傭兵團之後的兩個月中，倒是一切平靜，那雲岚宗的搜索，也并未擴散到邊界處來，但就在我們都以為緊繃氣勢即将告一段落時，殺戮也來了，那晚圍殺漠鐵傭兵團的有不少人，雖然他們掩飾了自己的身份，但是雲岚宗獨特的功法所産生的劍意，又是如何能夠掩飾？”

簫厲淡淡的笑了笑，“來圍剿漠鐵傭兵團的人實力也強悍，不過好在關鍵時刻美杜莎出手，蕭家的族人也有着幾位長老，所幸的是損傷甚少。”

“雲山那個老雜種，果然當時我就該将他從老窩中揪出來殺了。”蕭炎憤憤的握拳，滿臉的殺意與猙獰。

“而且我看這事，似乎也并不這麽簡單！”蕭厲陰沉着聲音道。

他繼續說：“那夜狙殺我們傭兵團的，除了雲岚宗之外，似乎還潛藏着別的什麽......那些家夥雖然躲在黑暗之中，可我還是能夠感受到那種陰冷的氣息。他們就猶如一團看不見容貌的黑影一般，而且他們的目标極為明确，全部指向我們蕭家族人，他們的攻擊，無可抵禦，偶爾間一道漆黑鐵鏈從黑暗中射出，這些黑色鐵鏈極為詭異，連鬥氣都是能夠洞穿，每一次鐵鏈在黑夜中響起嘩嘩聲，便是會有着一名族人被射穿身體拖走。”

“這些神秘的黑影，每一次拖走一名蕭家族人後，便是會搜索他們的身體，看他們的舉動，倒不像是受聘而殺人，反倒是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一般。”

身體逐漸的泛起寒意，藥老與蕭炎的聲音，幾乎同時帶着凝重響了起來：“果然是魂殿！”

“那是什麽？”蕭厲問道。

“他們的目的應該是我身上的陀舍古帝玉。嘁，這害人的玩應。”

蕭厲低嘆：“那倒是真成了害人之物，不過大長老臨死前叮囑讓我一定要讓你守護好它。”

蕭炎咬咬牙，回答：“我自是曉得的。”

房間內寂靜再度浮現，許久之後，蕭炎緩緩地吐了一口氣，聲音低沉的問道：“大哥如何了？”

“我們一路被追殺，美杜莎一人之力也抵抗不了太多的敵人，不過好在來了援兵。”蕭厲說道此處，蒼白的臉龐上也是露出了一些慶幸。

“援兵出現在漆黑森林中，剛開始我們也并不知道，知道後來追兵被擊退後，來者才兩處身份，那人你也認識，便是曾經跟在你身邊的那位老頭。”

“海波東？海老？”蕭炎腦海中想起那位位總是一臉冰冷的老者容貌，緩緩浮現其腦海之中，恍然的微微點了點頭。

“大哥沒有受傷，現在美杜莎也在他身邊保護他，因為有着那老頭，蕭家的人便在他們的偷偷庇護下，轉移到了雲岚宗的絞殺之外，我來加南學院所乘騎得飛獸，也是米特爾家族所借。不過這黑角域的确不愧是大陸最混亂的地方，嘿嘿，期間被陰了幾次，差點就把小命留在那裏了，這些傷，也是在黑角域中所受，那些家夥，都是餓狼一般狠的人啊！”

蕭炎握着蕭厲手掌：“二哥，這血仇，我會報。”

“自然是要報，雲岚宗将我蕭家逼成這樣，若是不殺了那雲山老狗，怎對的起幾位長老的拼死相護？只要我們三兄弟還活着，就要雲岚宗雞犬不寧！”

“蕭厲表哥，我......我父母可還好？”一旁，蕭玉忽然出聲，聲音中帶着一份顫抖。

“這是玉兒啊，幾年不見，倒是越來越漂亮了，”望着眼睛泛紅的蕭玉，蕭厲淺笑起來，安慰着，“放心吧，蕭伯父蕭伯母都很好。”

眼睛再度紅了一圈，蕭玉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二哥，你先休息吧，我們先出去了。”待了片刻，蕭炎看着蕭厲面上的疲憊，對着身邊幾個姑娘招招手，走出去關上了門。

走到外面，蕭炎輕松一口氣，望向遠方的蒼穹，天高雲淡。

面色輕松，心下卻狠厲的發誓。

——雲岚宗、魂殿。此世你們與我蕭炎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