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89章

肖覃拿着一管止疼劑過來,雖然用處不大,但是聊勝于無,他見蘇越垂眸似乎在思索着什麽,開口問道:“怎麽了,難道是你的熟人?”

蘇越神色不變地說道:“不算熟,只是認識。”

肖覃一邊紮針一邊道:“是以前做任務的時候接觸過?你竟還能認出他來,看樣子他令你印象深刻。”

蘇越一時之間沉默無言,上輩子他在一名年邁官員的別墅內充當一個彰顯權勢和貴氣的雕像時,見到一名青年被拖了進來,在掙紮中被狠狠地毒打了一番,然後氣息奄奄地被扔在了他的身旁,蘇越知道這是一名新的雕像。

青年看上去很是不忿,也很是凄慘,他似乎不是天星帝國的人?也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失手被捕來的,可惜半路上沒把握住機會逃跑,從此以後不見天日,墜入深淵。

蘇越習慣性地無視這名新人的到來,每天都會有新的雕像擺在他的身邊,每天也都會有壞的雕像被扔進垃圾車,蘇越的眼裏沒有絲毫表情,背後縱橫交錯的鞭痕壓不彎他筆直的背脊,只是在那名新人偶爾忍不住發出痛呼時,他無意識地掃了幾眼。

身上的皮膚被剝得七七八八,手指和腳趾都被剁掉了,唯獨臉部還沒被動過,那些達官貴人向來喜歡把五感的破壞留到最後,不然在過程之中聽不見慘叫聲和怒罵聲會有一些無趣。

蘇越不清楚心裏是怎麽樣的感覺,他只是有些厭倦這樣的畫面,但周教授命令他跪在這裏,且服從別墅主人的任何安排。

邱良是天星帝國財務部長,他喜歡收集稀有珍貴的物品,也喜歡收集各種漂亮的肌膚,這裏是他拿來宴客的別墅,也是許多玩具的地獄。

身旁的青年像是有些挺不住了,他努力睜着眼睛,朝蘇越慢慢爬了過來,在蘇越平淡如水的視線之中,他抖着嘴唇,用虛弱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我叫林墨。”

“我是地星聯邦的人。”

“我是今年最出色的聯邦醫校生之一,在過來做學術探讨的時候被人綁架了。”

蘇越不知道這名青年為什麽要和他說這些,難道看不出來他和這群畜生是一夥的嗎?

青年繼續喃喃說道:“我爸爸叫徐葉生,我媽媽叫林婉,他們十分疼我,我也很愛他們。”

蘇越默不作聲地移開了視線,他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他既沒有上過正規的學校,也沒有得到父母的關愛,不是很能共情這名新人。

此時有兩名強壯的侍從朝這邊走了過來,一人抱起青年的一條腿,将他拖進了最裏面的房間之中。

青年的雙手無力地拖在地上,磨出了兩道沒有五指的血痕,他和蘇越說的最後一句話被隐沒在了沾染着血腥味的塵埃之中,他微不可聞地說道:“我好想回家。”

蘇越對此無動于衷,他沒有再給這名新人任何一個眼神,也沒有回頭去看青年那充滿着痛苦和不甘的眼睛,他敏銳地聽見了最裏面那間房門關閉的聲音響起,仿佛在昭告着那條年輕生命的終結。

過了許久,房門打開,天星帝國財務部的邱部長邁着輕快的步伐,意猶未盡地回到了客廳之中,他的身上沾着不少血跡,手上也有着很多紅紅的印子,顯然是有什麽血肉模糊的東西在他懷裏掙紮過。

邱良毫不在意地端着一杯酒,朝賓客們舉杯笑了笑,在衆人的起哄之中,他又走到了周立言的面前,像是想要交換着什麽東西。很可惜,他又失敗了,武裝部的香馍馍可不會随便拿來送人,那是鎮場之刃,壓軸武器。

邱良嘆息地踱步到了蘇越身旁,握着鞭柄按向男人傷痕累累的身後,意料之中連一聲痛呼都沒能聽見。

邱良惋惜地說道:“真可惜,我再也沒見過像你這樣極品的人皮了,不管是外形、顏色還是手感,全都無與倫比,周教授竟不讓我收藏起來,真是個不識貨的老學究。”

蘇越神色不變,像是沒聽見眼前的高官想要剝他的皮似的,邱良磨了磨牙,洩氣道:“算了,雖然得不到,但是能随意切割鞭笞也行,反正我得不到的寶貝,別人也別想得到。”

蘇越對此不置可否,以他的體質哪怕受了再重的傷,只要給予足夠的自愈時間,都很少會留下永久的傷痕。所以他是這間別墅的常客,邱部長每次等他背後的傷好後,都會第一個預定好□□。

接下來,又是熟悉的鞭聲響起,再以後的待遇,蘇越就記不太清了,總歸就是那些花樣,日複一日,月複一月。

他只記得臨死前炸了武裝部老巢後,順路經過這棟別墅,雖然沒有遇見邱部長,但他從收藏室內拿走了一張被做成了标本的人皮,在逃亡的過程中随手扔在了地星的一處民宅內。

過了一會,院子裏傳出了男人壓抑的低吼,女人慘絕的哭聲。

當時的蘇越看起來像是在故意投放恐怖物品,但他卻沒有時間顧慮太多,除了這張皮外,青年的其他東西都被做成了營養液,想回家就不能太挑剔。

在他最後逃往北星的時候,隐約聽聞了新上任的聯邦執政官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讓天星帝國的財務部長下馬入獄,還牽連了不少高官,甚至驚動了高高在上的皇族。

蘇越死得早,那次魂歸故裏的時候也是死後沒過多久,看不見上輩子最後的結局,但是他到底是記住了那名執政官的名字,徐葉生,那名青年的父親。

這輩子,徐葉生還沒能成為最高執政官,他應該是在喪子後發現複仇無望,才走上了鐵血登頂的官路?現在的林墨看起來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可以說是和天星帝國結下了血海深仇。

星際聯盟和天星帝國之間的事情看上去有些複雜,雖然團長沒有和他細說,但蘇越隐約猜到了一些,在這些大勢力集結糾纏導致星際動蕩的時候,暗鴉兵團即便做不到明哲保身,也要避免被當成前線炮灰。

既然星際聯盟這麽想要争權奪利,不如讓地星聯邦政府來對付他們?

記憶回籠,蘇越在青年的臉上溫和地寫了一行字:“想回家嗎?”

林墨的喉嚨動了動,他當然想,但在得知了星際聯盟的特意封鎖後,又擔心這種事情會連累到父母。

林墨感到害怕,惶恐不安,只是在蘇越又耐心問多幾遍的時候,他的心逐漸安靜了下來,似乎是從那溫暖的指尖中汲取了足夠多的勇氣和決心,他微微顫顫地用小指頭在男人的手心裏寫道:“很想。”

蘇越站起身來,語氣平穩地說道:“好,我送你回家。”

找到林墨家人的過程并不麻煩,有秦繁的幫助,蘇越甚至不需要去回憶上輩子那戶人家的住宅地址在哪裏,秦繁就已經幫他把那一對夫妻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出來。

蘇越帶着幾名傭兵繞開了星際聯盟的封鎖線,将人悄悄送到了那間民宅內,這次他依舊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院子外邊,聽見院內傳出了震怒的低吼和哀痛的哭聲。

一如既往,慘絕人寰,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輩子人還活着,那名叫林墨的青年在很久很久以後,也許可以重新修複身體,再次回到醫學院內深造,在歷經了血腥地獄的折磨後,他終于熬到了曙光,可以回家了。

既然成功送了一個受害者回去,蘇越不介意趁機多送幾個,超A級的戰力讓他在隊友的配合下進出封鎖圈如入無人之境,随着他越送越多,事情也變得愈發的不可收拾起來。

趙青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剛和星際聯盟的人再次拍完板,就差沒當場擊斃幾個滿腦肥腸的負責人以儆效尤了。

他聽說了林墨的經歷,也了解到林墨的父親是地星聯邦的執政官候選人之一,林墨的母親是赫赫有名的醫士,在當地擁有很高的聲望。現在這一對夫妻和無數受害者的家屬朝暗鴉伸出了友善的手,以徐葉生為首,他們會在各個領域上努力爬到更高的位置,聯手牽制星際聯盟,共同打擊天星帝國。

等再過一段時間,星際聯盟就自顧不暇,沒空來搭理暗鴉兵團了,趙青也能稍稍松一口氣,一邊接些戰時任務,一邊看着帝國坍塌。

他站在高高的天臺上,俯瞰燈火輝煌的地星城市,這裏的事情結束後,新的任務即将開始,傭兵的生涯總是這樣忙忙碌碌,沒有間斷。

無論是刀口舔血,還是生死奪命,趙青從未有過絲毫猶豫,但在他把鹦鹉叫上天臺,正要摸出精心準備好的禮物時,手卻情不自禁的停頓了下來。

鹦鹉的表情很平和,穿着一身簡單的休閑服,走在路上或許會被當成不知名但是潛力無限的星際明星,無論是俊美無雙的容貌還是完美強悍的身形,都能讓他在星際時代過上舒适富裕、穩定安然的一生。

和平的日子注定遠去,未來的道路必定坎坷,傭兵的生涯往往是用受傷化作逗號,用橫死化作句號,鹦鹉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他成為卧底是因為天星帝國的命令,加入傭兵團也是出于武裝部的指使,如果一切苦難即将結束,永恒的光明照耀着前路,鹦鹉還會繼續這樣鐵血殘酷的傭兵生涯嗎?

趙青把手抽了回來,什麽也沒拿出,他朝鹦鹉解釋道:“不好意思,由于我的問題,讓你白跑上天臺一趟。”

蘇越:“?”

趙青邁步和他擦肩而過,道:“沒事可做了,先回去吧。”

蘇越看了團長一眼,突然失笑一聲,伸出手将團長按在了天臺的邊緣上,下面裝有保護欄預防墜落,他低聲道:“團長,可我有事要做。”

快遞到了,他準備好了一個小驚喜。

趙青微微側頭看向身後高空之下的瑰麗夜景,晚風在耳畔呼呼掠過,無人的天臺顯得寂靜又喧嚣。

他猶豫片刻,留下一件上衣襯衫沒脫,他用力扶着男人的肩膀,聲音帶着幾分低啞道:“別光看着我,要做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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