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獎勵
第31章 獎勵
“嗯——”郁岸拼命掙脫右手去摸儲核分析器,可還沒碰到蓋子就被一只手攥住手腕,反折回背後。
一雙手捧起他的下颌,指尖挑起他左眼皮,将嵌在眼眶內的透視核慢慢摳了出來。
畸核與眼眶內部血肉的鏈接慢慢剝離,刺痛細密難忍。
郁岸失去左眼視力,一只滾燙有力的手覆蓋在眼前,徹底遮住他的視野。
拉鏈喵喵叫着被拉開,外套從身上扯落,只剩一件黑色的無袖背心。
郁岸什麽都看不見,也絲毫動不了,只能感覺到數以百計的手在身體表面游走,就像成群的螞蟻在一塊冰糖上爬行、啃食。
此時唯一能讓他獲得些許安慰的是它們散發的寡淡木香,遺忘的安全感深埋在過往記憶中,緩解着郁岸被未知生物淹沒的恐懼。
伴随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大腿上猛地挨了一記,郁岸吓了一跳,身體倏地一緊,緊接着那塊皮膚便火辣辣地痛起來。
家長總愛用這種頑固粗魯的方式教訓調皮的孩子,想拎起來揍一頓又擔心真打壞了,只好哪塊肉厚就狠抽哪裏,好好解解氣。
“嗯……嗯!”郁岸拼命搖頭扭動身體,突然找到機會張開嘴,狠狠咬在捂嘴的那只手虎口上。
被咬出血的手吃痛抽出來,在半空甩兩下,可它似乎因此變得更加興奮,與衆多斷手分享炫耀身上的吻痕,并爬到茶幾旁,拉開抽屜,用縫衣針沾取紅色顏料,将齒痕的形狀紋在了虎口處,其他手也變得格外激動,陷入無序的癫狂之中。
郁岸的掙紮只換來短暫幾秒的喘息,就被更多手指伸進口腔,夾住他的舌頭,墊開他的上下颚,甚至有手壞心眼地同時壓住他的口鼻,讓他一次次在瀕臨窒息中被折磨崩潰。
*
那位逃跑的實習生曾讓并未從常規出口出現。
他似乎對地下鐵的建築設計很熟悉,沿着通風管道爬到了考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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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離開地下鐵,必須持有身份卡,但自己的身份卡已經被追蹤鎖定,他必須拿到一張新卡才能逃出去。
可約定接應的人卻遲遲未到,曾讓鬼鬼祟祟确定周圍環境安全,悄聲跳落在地,小心地朝一個黑暗拐角挪過去,暫時尋找藏身之處。
幽深黑暗的走廊之中,仿佛潛藏着未知的危險。曾讓用力搖搖頭,甩掉腦海中恐怖的幻覺。
忽然,一只手毫無征兆地從黑暗中探出,一把抓住曾讓的脖頸,鐵鉗似的無法掙脫。
曾讓驚恐後退,卻發現挂在自己脖頸上的,竟是一條斷手,手腕挂着一副小墨鏡。
離譜捂住他的嘴,靠譜單手反扣他手腕,将人無聲無息地拖入秘密通道內,牆壁機關門安靜旋轉,将曾讓旋入內部封住,走廊外部卻看上去原封未動。
昭然正站在考場附近的另一條走廊內,與機械後勤組長閑談。
“我的實習生有點不懂事,紀年受傷沒有?”昭然點燃一根煙,将煙盒遞給機械後勤組長。
“小孩年輕,摔一下碰一下能有什麽事。能讓他長個記性也好。”機械後勤組長大度笑道,“閑着也是閑着,走一起吃個飯?”
昭然随意吐出一口煙霧,在餘光中尋找機械後勤組長神态中的焦躁破綻。
不過李組長泰然自若,眼神表情沒有絲毫異常,昭然難免懷疑自己的判斷。
雙手觸覺感知到曾讓被抓獲,昭然輕撣煙灰:“不了,我得早下班回去看看小孩的傷。”
昭然派特定的某只手去工作時,會暫時斷開與其他手的感知聯系,專注感知一兩只手的觸覺,不讓其他無用觸感打擾自己,所以對家裏發生的那場粗暴狂歡毫無知覺。
昭然回到辦公室,拿上風衣和車鑰匙準備下班回家。
原本約定好接郁岸一起走的,可不成想曾讓竟然跑了。那還得了,郁岸的換核能力已經暴露,如果曾讓帶着這個消息逃出地下鐵,郁岸今後要面對的幾乎會是無休止的跳槽邀約和暗殺。
情況着實出乎意料,他本以為郁岸根本不會在乎考什麽試,明明最有可能出了筆試考場就去找曾讓,然後尋覓一個安靜的地方自己一個人玩,既滿足了大老板要曾讓不得好死的要求,也讓郁岸在實力測試這幾小時裏不會太無聊。
“是因為我說想要他第一嗎。”昭然攏了把頭發,淺淡發絲從指間滑過,“我也是開玩笑。怪我,明知道他固執。”
昭然發動車子,倒出車位,卻不料從地下車庫入口碰上了回來取東西的小安。
“哎,站住。”
昭然按下車窗,探頭叫住女孩:“你們還沒走呢?”
小安停下腳步:“啊,我把他送回去了,我說進去陪他,他把我關在外面了,怎麽叫都不開。”
昭然臉色微變,拍了下方向盤:“你倒是給我打電話啊。”
“我打了,您沒接……這個,出什麽事了嗎?”小安滿臉抱歉和驚慌,她想着郁岸也成年了,總不至于在組長家裏還能出什麽危險吧。
昭然深吸一口氣,抛下兩個字“扣錢”,便合上車窗一腳油門沖出車庫大門。
小安是昭然手下的調查員,也是一位載體人類,額發遮擋下,眉心嵌紅級功能核-紫氣東來,能力為邪祟不侵,是組裏吉祥物般的存在,如果她陪郁岸在房間裏,那些手就不會輕易造次。
斷手是昭然的意識映射,它們的表現能最直觀地展露昭然內心波動最強烈的一種情緒。
看見郁岸暴露能力的那一刻,昭然确實怒火上湧,焦慮和擔憂無限放大,他本人能保持理智,換位思考,但那些斷手不能,它們只會将憤怒和焦慮瘋狂地發洩出來。
顧不得把車開進家裏地庫,昭然匆匆推門走進房子裏。
客廳空蕩,靜得出奇。
越靠近卧室,越能聽見門裏的響動,嘈雜的摩擦和重物在地面翻滾的聲音。
木門被轟然踹開,卧室裏突然寂靜,落針可聞。
斷手密密麻麻糾纏在房間中央,快要結成一具繭殼,要把被纏在中央的男孩揉碎扯爛了。
昭然走進來,斷手随之退散,逃得慢的當即被爆成血霧,消散在空氣中。
郁岸倒在地板上,身上所有裸露的皮膚上都布滿泛紅的指痕,尤其腿根和腰下。
昭然匆匆蹲到郁岸身邊,小心卡着腋下把人抱到懷裏。
郁岸痛苦地叫了一聲,昭然一怔,迅速摸了他全身一遍,發現是膝蓋窩錯位抽筋了,于是低聲哄着,伸手扶到他膝彎,趁他不備迅速将筋絡歸位。
還好沒受太嚴重的傷,不過肯定吓壞了。
靠譜和離譜一起跟着爬進卧室,拖出藏進角落的斷手,挨個扇巴掌。
“地板涼,不躺這裏。”昭然托着腿把他抱起來。
郁岸開始本能抗拒,吃力地擡起眼皮,模糊分辨昭然的臉,虛弱無助的眼神驀然變得兇狠,咬牙奮力推走昭然的腦袋。
昭然無奈湊近,臉又被他兩只手一起推開。
“那些是什麽。”他嗓音發啞,微哽質問。
“……我的手。”
“你打我。”郁岸冷漠盯着他。
“那你知道錯了沒有。”
“什麽?”郁岸直起身子,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從昭然臂彎裏竄出來,一拳砸在他胸前,冷眼直視他的眼睛,憤怒、失望、敵意交織,一如他計劃殺輔導員被自己抓包教訓那一天。
郁岸猛地撲倒昭然,騎到他腰間,揍了他兩拳,昭然也沒還手,放任他出氣。
可他慢慢停了手,彎腰伏到昭然胸前,把臉埋進臂彎,仿佛痛苦失了控,已經把他整個人淹沒了,可昭然歪頭仔細端詳他,他只是面無表情在發呆。
昭然了解他,這個表情意味着他快要氣死了,大腦裏負責憤怒那一塊的區域已經過載短路了。
“我錯了,岸岸。”昭然坐起來,抱他在卧室裏走來走去,感受懷裏人僵硬警惕的身體逐漸軟化,最終完全癱軟,摟着自己脖頸趴在胸前。
昭然單手托着他,走進洗手間拿上碘伏和紗布,關了燈,又去衣櫃裏拿一套羅小黑睡衣出來,關燈回到卧室,嗓音溫和:“你告訴我,為什麽不去殺曾讓,反而去和調查員争排名?”
郁岸偏過頭不理睬。
“很厲害,第一名。”昭然輕拍他脊背,用拇指抹淨他左眼角挂的血線,“地下鐵建立這麽多年,你這次刷新了實習生實力測試歷史最高分。”
不知道該不該誇,昭然其實并不認同郁岸不擇手段只為得勝的取巧打法,但段組長有句話說得不錯,他說現在的年輕人和以前不一樣了,得鼓勵教育,經常誇兩句,小孩高興了就更用功。
郁岸依舊沉默,但昭然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逐漸平靜,摟在脖頸上的手臂更柔軟了些。
“你為什麽打我。”他雙腿挂在昭然腰間,屁股上的紅腫巴掌印依稀可見,趴在肩頭惡聲惡氣質問,不依不饒非要讨個說法。
不知不覺,郁岸已經把日記裏的“他”自動移情到了昭然身上,日記裏的“他”不贊同自己對生命的漠視,郁岸于是自然而然地調整任務優先級,将殺曾讓排到了認真考試的後面。
暴露換核能力又怎樣,這并不在郁岸的考慮範圍內,他不怕死,所以無所顧忌。
也正是因為這種随波逐流的态度,讓昭然氣不打一處來。
“沒有為什麽。”
算了,保證自己實習生的安全也算組長分內職責。
“沒有為什麽。”
托着郁岸大腿的雙手忽然用了些力,紅腫的皮肉從指縫中擠了出來,粗糙手套表面與受傷皮膚摩擦,讓他痛上加痛。
郁岸疼得雙腿打顫,腳尖繃緊,雙手指甲快要嵌進昭然肩膀裏。
“我就是想搞你,哪有為什麽。”昭然淺淡眼眸浮現猩紅微光,唇縫微張,鋒利尖牙從尖端逐漸顯露。
郁岸擡起頭,對準昭然嘴角,咬上去。|
整齊的人類牙齒咬不穿他的嘴唇,只報複性地留下幾顆牙印,向外慢慢滲血點兒。
郁岸似乎被這股腥甜滋味取悅,索性銜住對方嘴唇,舌尖撬開尖銳的齒縫,探進深處。
“嘶……”昭然忽然僵硬,一股滾燙紅熱升到耳朵尖,強撐許久,低頭壓下去熱切回應他的唇舌。
這大概不能算一個完整的吻,一方報複,一方抱歉。
終究報複的火焰被歉意溫存熄滅,郁岸被親得喘不過氣,推開昭然,一臉詫異凝視他。
“我以後就只帶你一個學生,不再帶其他實習生了。”昭然揉揉他發旋。
郁岸抿唇:“關我屁事。”然後趴到昭然肩頭悶悶地不出聲。
“你自己要的考試獎勵,忘了?”昭然拿出手機,給郁岸看聊天記錄。
——你想要什麽?
——你。
他本想逗郁岸害羞一下的,可那小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機的備注欄,剛緩和的心情好像又顯著地變壞了。
郁岸跳下地,轉身趴到床上,臉埋進枕頭裏。
剛哄好沒過一分鐘呢,不知道又哪兒惹到這祖宗了,昭然叫了聲岸岸。
郁岸晃晃腦袋:“那是誰?我叫[緊急秩序實習1組郁岸]。”
“……”昭然無奈坐到床邊,把人翻過面來,手機遞過去,“你喜歡什麽你自己改。”
郁岸完全不理會,無所事事舉起自己的成績單,一會兒折成烏篷船,一會兒折成千紙鶴,最後把皺巴的紙搓成一團。
“好好好改。”昭然實在拿他沒辦法,略微思忖,把郁岸的備注名改成“拆家煤球”。
等改完再擡頭,發覺郁岸已經沉沉入睡,側身蜷在枕頭裏,疲憊不堪的身體遍布傷痕,低垂的睫毛濕潤,凝挂着微不可察的水珠。
昭然細細在他傷口上塗抹碘伏,簡單清洗眼眶,再用紗布将左眼蒙住,以免被灰塵細菌沾染。
*
是日,段組長正在對火焰圭進行鼓勵教育。
火焰圭在外一度表現得高傲堅忍,回到組長辦公室卻一下子繃不住了,跳起來挂到段組長背上,小臂抹着眼睛訴苦:“師父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還沒動手怎麽可以算淘汰……”
段柯把他轟出三米來遠:“燙死我了小兔崽子,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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