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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一笑連着後面的話讓人不禁産生聯想,頗有種幸災樂禍的意味。
不過緊接着王博學的舉動打消了他們的疑惑。只見他摸索了一會,從褲兜中掏出一包紙巾,方才還麻利使用剪刀的手此刻顫抖着,拿不穩一張小小的紙巾。
“沒記錯的話,投保人柯朗68年出生,2018年的時候剛好50歲。我問過接下這單保單的工作人員,對方購買的目的很明确,除了伍佰萬的人壽意外險,其他險種都不考慮。”紙巾貼着嘴角,王博學似渾不在意大家的目光,“工作人員曾試圖推薦一些其他險種,比如重疾險。沒想到,對方居然直言相告,他有胃癌。”
有些保險若是在購買之前已罹患癌症是不保的,比如重疾險。患病死亡雖然也不在意外險這類險種的保障範圍,但意外事故就說不定了。
柯朗作為家裏的頂梁柱,投保意外險确實也無可厚非。況且保費高直接關系到接下這單工作人員的業績和獎金,他又怎麽可能會想到投保人結果只交了三年保費?
“打開門做生意,公司也不可能完全沒有設想過像這樣子的事發生。反而多數時候,甚至會提前預設比這還要更壞的局面,以備及早做打算。”不藏着不掖着,王博學坦言,“畢竟現在的人越來越聰明,騙保的事層出不窮,也屢見不鮮。”
“普通的小打小鬧咱們調查員或許一眼能分辨,但涉及刑事犯罪的騙保對手段和智商要求更高,這就需要你們警方調查,我們也不好判斷。只不過,”話鋒一轉,看過半個世紀歲月變遷的眼眸中現出一抹疑惑,“這樁怎麽看都是意外的案件,我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什麽感覺?”
面對楊黎的詢問,王博學仍有些猶豫不定:“難以形容,說不清楚,就是,奇怪。”
“您覺得哪方面奇怪?沒關系,您随便說。”
看樣子是怕他有顧慮,楊黎示意紀嘉樹停止記錄。
反倒令王博學不由一笑,繃着的情緒稍稍緩和,“我曾上山下鄉,也參過軍當過兵,相信唯物主義,相信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指了指紀嘉樹,“像他那麽大的時候,我比你們更堅信耳聽是虛眼見為實,也就是所說的,證據。”
“起初調查,一切都很順利,證據齊全,這就是一個意外事故。”紙巾揉成團攥在手心,笑容慢慢退去,“我幾乎已經确認,就差在調查書上簽字蓋章,只要再次确認受益人是投保人的直系親屬,以及投保人再無其他直系親屬,他的妻子是唯一的受益人。”
柯朗購買的那份意外險上并未直接寫明受益人,按照法律,他的父母、妻兒都是受益人。王博學在調查時發現,柯朗的雙親早逝,也無別的兄弟姊妹,妻子不僅是第一繼承人也是唯一受益人。
問題出在調查他的家庭情況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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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一沉吟,“我查到他們夫妻二人曾有過一個孩子。可惜那個孩子在一場車禍中喪生。”本該令人同情,王博學嘆口氣之後鎖緊了眉頭,“也是我好奇心重,借着調查的名頭想窺探這個不幸家庭背後的隐私。”
僭越職責範圍,帶來的不是自得意滿,是愧疚。
“那場車禍的肇事者我很熟悉,李德昌,曾經利用碰瓷騙保。還有他的兄弟李德洪,協同詐騙,也被警方處理過。”
但這些聽上去,似乎仍不足以令人懷疑。畢竟一個肇事者,一個受害者的父親,兩者之間……楊黎不語,靜待他繼續往下說。
“我去了李德昌的老屋,就在崀州郊縣。他的父親,還一個人住在那,還是撿着煙屁股有一口沒一口。”事實上加上這次,王博學也只去過李家兩回,熟稔的口吻卻仿佛相識許久。
縱覺得怪異,但無人打斷。
“老頭一見我就罵,啥話都罵出來了,又兇又狠,”幾不可聞一聲嘆息,“罵着罵着就哭了,快九十的人,罵自己沒本事,沒有教會兒子做個好人。”
中年得子,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裏怕化。巴不得傾盡所有給予兒子,如果天上的月亮可以摘,只怕命也可以不要。
然而到了最後,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再見兒子一面,如何不讓人唏噓?
“我要走的時候,老頭給我看了一樣東西,一只黃金小鳥。”
随着話落,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不自覺悄然屏息。
“李德昌将黃金鳥拿回家的時間,是在劫案發生的半年前。”
瞬間讓人感到一絲失落,卻不包括楊黎,和從始至終靠邊沉默的某人。
“黃金鳥很小,大概就這麽大,”攤開手掌比劃着大小,王博學說道,“老頭說李德昌犯事後,警察上門搜捕,他因為害怕将那黃金鳥揣在褲兜裏不敢拿出來。後來李德昌被抓,警察就沒再來過,他看了新聞才明白黃金鳥不是贓物。”
“那這黃金鳥,”插嘴的是小宋,實在是越聽越糊塗,“和案子有什麽關系?”
擡眼瞧他,王博學搖頭,“李德昌平時連最便宜的煙都不舍得往家買,怎麽會有錢買黃金鳥?所以老頭懷疑這黃金的鳥來路不正。”嘴角微微抽搐,似笑非笑,“他不敢去派出所便将黃金鳥交給了我。我查了崀州所有的金店,最後在其中一家找到了一模一樣的,也向店員證實的确是在他們家購買的。”
“啊?還真是買的?!”
“宋秦。”
被隊長點名,小宋倏然緊緊閉上嘴,兩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王博學。就像故事聽到一半突然反轉,他既驚訝又新奇。
“猜猜在哪買的?”這種時候王博學竟然賣起了關子。
偷瞟了一眼自己的隊長,小宋想說又不敢說。
“如意呈祥?”反倒是紀嘉樹大膽回答,就是聲小了些。
王博學笑了,方要開口。
“是日月珠寶。”一個沙啞的聲音給出了不同答案,不僅如此,“那只黃金鳥是鳳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尤其是王博學,“你見過?”半是詫異半是疑問。但有此一問也證明,她說對了。
柳琉卻搖頭:“沒見過。”她指的是李德昌父親手裏的那個。
“那你?”
“日月珠寶的網上店鋪有賣一些挂墜,其中就有黃金鳳凰。”她已打開了手機,将呈現的頁面遞到王博學面前,“是這個麽?”
小小的金色鳳凰展翅欲飛。
王博學年紀大了老花看不清手機,急切地扯過外套,“等等,我找眼鏡。”
可是,柳琉接下來的問題讓他停止了動作,“沒猜錯的話,買下這枚挂墜的不是李德昌,是陳文濱對嗎?”
赫然扭頭,“你是怎麽知道的?!”他的面上是來不及掩飾的驚愕。
因為關于鳳凰挂墜的實際購買人,店員當時還開玩笑小件首飾網上優惠多,他們一天不知道要賣出多少,誰會記得是誰買的,何況好多人都不是真實姓名,還有網名呢。店員的态度顯然頭一次遇上這種事。
幸好無論網上還是門店都有出售記錄,更幸運的是,陳文濱是實名購買。然而,出售記錄上沒有李德昌的名字。
彼時,他曾懷疑李德昌會不會使用了網名或者假名?轉念一想,鳳凰挂墜的價值不過幾百,且,怎麽看都不像李德昌會花錢買的東西?
按捺住思緒,他凝神望向那個不像警察的姑娘,“你調查過日月珠寶?”
柳琉點頭:“去過。”
“可你之前并不知道這事?”見她不置可否,王博學才又問,“那你為何會認為這個挂墜的購買人是陳文濱?別告訴我,你也是猜的。”說這話時,瞥了眼面色沉重的楊黎。
“嗯,一半是猜的。”在王博學瞪大眼睛前,柳琉已經解釋,“一半是您剛剛的反應證明我猜對了,另一半,是那個鳳凰挂墜的寓意。”
王博學一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柳琉愣了愣,脫口而出:“那個挂墜的廣告是鳳凰展翅翔九天,評論也大多是送禮,送考上大學的女生。”至于別的意思,她壓根沒有考慮過。
可能沒料到她的出發點如此簡單,王博學的眼角抽了抽。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所以你認為是陳文濱買給他的女兒向菲菲的?”好在楊黎适時出聲,“如果真是陳文濱購買的,為什麽那個挂墜會出現在李德昌家裏?”
有時沉默是最給面子的說法,總好過小宋搶言:“他們見過面啊。”一副這還用想的理所當然,和一句廢話。
楊黎考慮是否該告訴佟恺,這徒弟要不丢回警校回爐重造。再觑眼瞥向一旁,柳琉眨巴着眼睛視線專注地落在不經大腦思考的小宋身上,唇角不自覺抿起。
唯獨小宋好像還不覺,抓了抓鬓角,“诶,老爺子,”他歪頭問王博學,“您就是憑這點斷定那份保險有問題?單從表面看,證據不足啊?”
李德昌是害死柯朗孩子的肇事者,陳文濱買給女兒的挂墜意外出現在李德昌手中。“12.24劫案”裏,陳文濱是主謀,李德昌是從犯,柯朗卻成了唯一的死者。
假設鳳凰挂墜和劫案能将李德昌和陳文濱聯系起來,什麽證據能将柯朗同李德昌、陳文濱,以及“12.24劫案”聯系起來?
對此,王博學只是拉長了個臉,沒好氣地:“我只是個保險調查員,提出合理的懷疑。至于其中究竟有什麽關聯,那是你們警方要查的事。”
剎那有種甩手掌櫃的錯覺。小宋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怎麽跟柳琉一個樣,光懷疑不找證據。”
聲音不大不小,恰好所有人一字不落聽見。柳琉翻了個白眼,正尋思着反駁兩句。
“你叫柳琉?”騰地站起,王博學瞪着她。桌子因為碰撞不穩地搖晃,雙手用力撐下,仍能清楚地看見抖動的肩膀。
他們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激動,柳琉也不解:“嗯。”
“你在夏城待過?”
這話一出,楊黎想起了幾小時前他們談起的童天音案子,可看柳琉,仍舊一臉的莫名。
“在那上過學。”她不否認,但是,“待的時間不長,我好像也沒見過您。”
不曾想,“難怪我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喃喃自語,王博學直接忽略了她後半句話,徑直道,“厲警官跟我提起過你。”
微微張開嘴,柳琉輕輕啊了一聲,原來如此。
“老爺子,你們認識?”小宋問出了大家心頭的疑惑。
“不認識。”幾乎沒有停頓,王博學一眼不錯地瞪着她,“不過我見過她。”
就當大家越聽越糊塗——
“2014年元宵節發生一起車禍,一家三口因為父親酒駕沖入護城河導致母女二人溺水身亡。那樁保險理賠金額不高,我本想快些結束,但是夏城警方說案情有疑點。”
王博學望着柳琉,眉頭緊蹙:“再次回到案發現場,我看見一個姑娘正和警方争執。”
眼觀鼻鼻觀心,柳琉猶豫着:“老爺子,我們現在在說伍佰萬的保險。”
“如果不是那一回,我還不會相信財帛動人心可以至此。”他笑了,語氣也稍稍緩和,“厲警官說你正巧目睹了案發,但也在同一時斷定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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