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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回到審訊室,楊黎将筆記本電腦往向天佑面前一放,那是一個看得見,伸手夠不到的距離。
“對于1月25日的行蹤,你有什麽要解釋的?”
畫面定格在星海別墅的某一條小路,一個模糊的側影站在一處院門口,那戶人家的拱門依稀可見點點的粉紅。
淡淡地一瞥,向天佑冷笑:“警官,再說一遍,我是來協助調查的,不是罪犯,也不需要向你們解釋。”
與之前一樣,态度未見任何改變,依舊該配合的配合,不回答的還是不會回答。近三個小時的對面相處,楊黎已初步了解他這個人。
“堅毅、冷靜、平和,心中有自己的道德底線。”
當柳琉說出她對向天佑的印象,驚訝了庚熠,卻與楊黎不謀而合。從機場太過順利的抓捕就能看出,雖然用了個協助調查的借口,但他一口就答應下來,未見絲毫猶豫。
所以,将一段模糊不清的視頻擺在他眼前,楊黎不指望能就此突破他的心理防線。
“不是向我們解釋,是向李成,”楊黎在自己的座位坐下,“那個快遞員知道你借口給女朋友驚喜是為了栽贓他入室盜竊嗎?”
眉頭微微動了動,下一瞬仿若茫然,“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聽不懂?”楊黎若有所思地颔首,“那我說得明白些。2022年1月25日,你假扮專業送的快遞員進入星海別墅,徑直到了梁音家。”
“我若是他,無須從李成口中打探梁音家的門牌號,在飛機上相識的過程就能套出她的住址。”自信得令人懷疑她是不是實際操作過,“事先踩點動機多為上門搶劫,入室盜竊一般随機、碰運氣,就是挑選沒人在家的住戶,所以也稱之為闖空門。但向天佑的情況又有不同。”
“梁音是空姐,飛的線路、時間、航班在手機上就能查到。我想,你也一定加了她的聯系方式,只要随便找個借口比如約個飯之類,就能得到她具體是否在家的回複。”
“她也可以為了拒絕邀請随便編個理由,我若要是賊,怎麽分辨她說的是真是假?難道不怕碰上主人在家嗎?”向天佑插嘴道,雙手環胸,臉上的神情仿佛聽他編造故事,還是一個經不起推敲的爛故事。
楊黎沒有急着回答這個問題,緩緩起身,雙手背在身後,像是在思考。在向天佑戲谑的目光中,他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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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一眼不錯地落在驟變的臉色,薄唇輕啓,“應該說,你根本無所謂她是否在家,如果她在,反而對你更為便利。”
佝偻的背脊剎那繃直,迎着逼人的視線,向天佑嘲諷似地回怼:“沒聽過上門偷東西還希望主人在家的?你們警方,辦案是靠異想天開嗎?”
楊黎察覺到,向天佑說着這些話的期間,視線從他身上移至了做着筆錄的佟恺。下意識地望了一眼鏡子,心想,還真被她料對了。
“你認為他會故意挑釁?”
當柳琉建議他調整審訊方案時,順便判斷了一下向天佑會對問題産生的不同反應,就像之前的否認、質疑,到現在的挑釁。
否認和質疑不用細想,楊黎對犯罪嫌疑人在審訊時會做出哪些反應,心裏也有基本的推測。但是,挑釁?
“你不剛還說堅毅、冷靜、平和,這樣的人會故意挑事嗎?還是跟警方?”庚熠認為她的話自相矛盾。
柳琉卻揚眉笑道:“庚隊為人忠誠、勇敢,于下屬是個好領導,于朋友是個信賴可靠。可并不妨礙我認為你做事一根筋,脾氣還容易暴躁。”
楊黎一噎,來不及阻止,就聽庚熠甩來一句,“柳顧問,我懷疑你在挑事。”
“看,我不過說了意思表達相同的話,你就認為我有意挑事?是因為我們剛剛發生過争執。如果換做向天佑說出這樣的話,而且是對代表警方的你們,你會相信他是真心實意在給你提建議?”柳琉搖頭,“當然不會,因為抓捕你也參與了。所以,人和人的身份一旦産生了對立,就別指望換位思考。能在當場清醒到換位思考的,只能是旁觀的第三者。”
她轉向楊黎:“而你和恺哥,就要在他挑釁的時候,跳脫出來,成為旁觀的第三者。”
“旁觀的第三者?”
“嗯,了解他、同情他、認同他,才能真正的接近他。”注意到楊黎不自覺蹙起的眉頭,柳琉抓住了他的胳膊,“師父對我說過,要讓一個警察認同犯罪嫌疑人的所作所為,很難。而且其中的過程會讓産生心理性的不适。”
不适還是輕的,有側寫師在面對連環殺人犯的時候,為了套出真相故意認同對方的變态心理、殘忍手段,甚至表現出欣賞……事後難免質疑自己當時的行為,更有人因為無法擺脫這種摧殘身心的折磨辭職離開。
但是存在就有其道理,也需要有人去嘗試。
不幸中的幸運,向天佑只是入室盜竊案的嫌疑人,而且,“從進入審訊室到現在,他的坐姿幾乎沒有改變,”隔着鏡子,入目所及是向天佑手插口袋,雙目假寐,兩腿分開,柳琉解釋道,“說明他來到這裏不僅出于自願,更不擔心自己能否能離開。”
楊黎一愣:“不擔心離開?還是無所謂能否離開?”這兩者意味的完全不同。
柳琉沉吟道:“應該是後者。”
無所謂能否離開?楊黎遲疑地開口:“理由?”
“手機剛剛亮一下。”
可是桌後的人只擡了擡眼并未伸手。
“不關心時間,也沒有在等電話或者信息。他知道沒人會聯系他……”忽地一頓,柳琉像是想起了什麽,拔腿就往辦公室的方向跑。
楊黎後知後覺地想到追過去,卻見她遠遠地停下,一動不動。不,除了垂在身側的左手,正飛快地撥弄着指甲。
約莫五分鐘後,她調頭朝他走來,“我知道該如何接近向天佑了。”
“我也希望是我異想天開。但我們能找到你,難道你覺得只是巧合嗎?”
深深地吸氣,長長地呼出,一邊思忖着柳琉的話,楊黎一邊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仿佛已經掌握了他所有的信息。
“至少不能讓他看出,你啥都沒查到。”臨近審訊室前,柳琉發自肺腑地叮囑了這麽一句。
“難道不是巧合嗎?我和那個空姐只是一面之緣,她家被偷了,我願意來協助調查是因為受過她的幫助。不然,現在我該打電話投訴你們才是。”
顯然,向天佑并沒有上當。
眼眸垂下,楊黎笑了:“我們也見過梁音,不錯的女孩,善良、溫柔。”
“長得也漂亮,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聽航空公司領導說,她還受到過嘉獎,也是樂于助人。”佟恺接過他的話,記錄的筆随意擱下,“對了,聽梁音說,你在飛機上得了急病?什麽病啊?”
向天佑愣了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胃抽筋,一餓就容易犯。”
“飛機上不是有餐食嗎?而且那麽長時間的飛行,應該不止提供一頓吧?”記錄的本子被佟恺推至一旁,他朝楊黎招招手,“你也別杵那了,過來坐會。”
察覺到向天佑警惕的目光,佟恺咧嘴一笑,“他也胃不好。”接着順勢摘下耳機,揉了揉耳朵,“也不知道幾點了,你該餓了吧?胃要不舒服別忍着,咱們這有醫生。”
“不用……”
佟恺立馬擺手:“那不行,你是來協助警方調查的,怎麽能不給飯吃?再說,你不吃,我們也得吃啊。”說完,就起身朝門口走去。
經過向天佑身邊時,他俯身拍了拍緊繃的肩膀,小聲說道:“我們隊長辦案的時候特別容易認真,但人還行,你別在意。”
在向天佑還未明白過來前,佟恺飛快地眨了眨眼,然後打開了門。
踏出審訊室的大門,才張嘴,“柳……”被一把捂住。
“隔牆有耳。”庚熠小聲提醒。
鬼鬼祟祟的模樣跟正朝他拼命使眼色的柳琉,相差無幾。佟恺忍着笑确認門關緊後,扒掉礙事的手,“小柳啊,趕緊去買飯,也不看什麽時候都要把人餓死了。”
柳琉趕緊回了聲:“是,要什麽口味?”
“紅燒肉蓋飯、蚝油牛肉蓋飯,再來個番茄炒蛋蓋飯。”
庚熠摸了把鼻子:“恺哥,這好像都是你愛吃的?”
佟恺笑盈盈地搭上他的肩膀,“沒錯。”又沖柳琉一甩頭,“怎樣,哥的演技還不錯吧?”
柳琉豎起了大拇指,佩服道:“非常自然。”
佟恺得意地撫過紮手的板寸:“那行,我先去買飯,你們繼續盯着。”
“恺哥,還是我去吧。”柳琉拉住他。
“沒事,這種小事。”佟恺以為她不好意思讓他買飯。
“不是,我怕裏面兩個承受不了你的大餐。”
二十分鐘後,當柳琉提着盒飯回到審訊室,佟恺一看菜色,差點落下眼淚。
三份番茄炒蛋蓋飯?!
可他不敢問為什麽,強顏歡笑地正要接過——
“恺哥,這是你的。”柳琉将一盒未打開的遞給他。
疑惑地打開,佟恺愣了愣,忙不疊問道:“當着裏面那倆的面吃肉,合适嗎?”
對,吃肉,紅燒肉,油光飄香的一碗紅燒肉蓋飯。
“合适。不過,你得給楊黎傳句話。”
“什麽話?”
“柳琉說半路遇到了我媳婦和我閨女,我閨女指定給買的。”當佟恺照着柳琉教的話,嘚瑟萬分地夾起一塊紅燒肉,他看到楊黎的眼神變了。
酥爛軟糯的紅燒肉滑下喉嚨時,向天佑笑了笑,低下了頭。
“明天要沒什麽事我回家一趟。”
突兀的聊天來自楊黎,佟恺順着他的話:“回家幹嘛?”
“想我爸做的紅燒肉了。”
啪,是筷子落地的聲音,二人朝向天佑望去。
“抱歉。”只見他彎腰拾起筷子,随手擦了擦。
“髒了,再給你拿雙。”楊黎說着就要起身。
“不,不必。”向天佑夾起一塊炒蛋塞進了嘴裏,含糊地道了聲,“謝謝。”
佟恺忽然明白了柳琉的用意,還有楊黎莫名其妙提及的“回家”。
而向天佑突如其來的轉變,也讓楊黎終于在耗了五六個小時後看到了希望。他有些激動,在感受到桌底下佟恺提醒的一腳,将立即審問的念頭按捺住。
單面鏡的另一邊,庚熠手捧剩餘的番茄炒蛋蓋飯,幽幽地瞅着旁邊的女人。
“你确信向天佑手上沒有沾血?”他擔心如果她判斷出錯,楊黎和佟恺能把吃的飯全都吐出來。
“一半。”
“一半?”庚熠差點沒跳起來,“喂,不是吧,你連恺哥也騙?”
這話的意思聽起來,好像騙楊黎沒什麽關系?柳琉揉了揉僵硬的脖頸,“如果說我确信,只怕你們又要逼我找出證據。百分之五十,咱們就将賭注壓在好的一半上不行嗎?”
“柳顧問啊,辦案不是賭博,你得有證據。”
“可目前不是沒有嗎?”
她強詞奪理的樣子像極了街頭的不良少年。庚熠突然覺得手裏的飯不香了。
“老楊知道會殺了你。”
“殺人犯法,他還要當警察。”
“你在挑事。”
“盒飯15,記得把錢給一下。”
……
“我們是在飛機上認識的。我胃不舒服,她給了我熱水。後來我們聊了起來,她說她臨時有事才趕這班飛機回國,衣服都來不及換。我想,她可能有急事。”
“1月25日那天,你是如何進到星海別墅?又是為什麽去?”
“25號那天我打扮成快遞員去了梁音家。她不在,我用事先準備的□□打開了門鎖。進屋後,我找到鞋櫃但是沒有找到那天她穿的那一雙。”
“你是如何确認鞋櫃裏沒有你要找的鞋?”
“這個牌子在英國上市時,我正好在那家店兼職,所以認得出。”
會議室的投影幕上正播放對向天佑審訊時的錄像。楊黎坐在最後一排,對于向天佑最後選擇了合作不能不說感到高興。
只是,在向天佑看似逐漸坦白的過程中,他察覺到眼前這個只有20歲的年輕人,仍有隐瞞,并且他的心底藏着一個秘密。
“你是怎麽認識李成的?”
“我住在附近的酒店,找跑腿買煙的時候認識的他。”
“為什麽要偷那雙鞋子?”
向天佑沒有立刻回答,雙手交握,想了想:“缺錢。”十分拙劣的借口。
楊黎看着他:“在崀州有親人嗎?”
突然變換的話題,令向天佑怔忡了一會,“沒有。”
“裘蓮芳是你什麽人?”
“我不認識……”
“你是在替老傑克偷鞋嗎?”
偌大的會議室,驀地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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