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公布成績
公布成績
“怎可如此行事?男女并考,儀禮何在?”
“哼,那些讀了半吊子書的女娃娃,也配和我們一起考試?”
站在公告欄之前的男學生們議論紛紛,大都是一臉不屑。在他們之中的九個女學生尤其顯得孤立無援,有些人更是一臉惴惴,讓身旁的男學生看到更是得意。
“要我說,你們還是自己去院長那裏請命得好。省得成績出來又一個個哭哭啼啼,別再說是我們男子欺負了你們。”
顧玉潭聽到這惹人憎惡的聲音,忍不住皺眉瞪過去。果然是胡堯和徐柳江,謝崇椋又恢複了正常上衙,這兩人便再次有恃無恐起來。
她看向胡貞禧,怎麽說她也是女學生之一,她哥哥倒是一點也不顧及妹妹的臉面?哪知道看過去才發現胡貞禧面色如常,仿佛那些話根本與她無關。
倒是褚鴦璃依舊面色冰冷:“只有技不如人才怕有所比較,我們都不怕,你們慌什麽?”
一針見血,當下不少男學生惱羞成怒,卻礙着褚鴦璃的身份,只能冷哼一聲。
賀茗聽着幾人的話也覺得不像樣:“各位師兄師弟若是覺得此舉不妥,大可随我去向院長和各位夫子說明。”
賀茗也算是年少才高的,畢竟已經中了秀才,如果不出意外,明年鄉試便很可能榜上有名。加之他與謝崇椋交好,又是秦老夫子的得意門生,許多人不好再争執,只好忿忿離開。
不過,自有人是不顧忌他的。
“呵,賀兄早已被取為童生,自是不用再參加縣試的,當然站着說話不腰疼。”
賀茗看過去,忍不住冷笑:“既是如此,那胡舉人更是不必在此置喙。畢竟你連鄉試都不用再參加,這縣試前的考評與你又有何幹?”
胡堯仗着自己已經被取為舉人,即使前年的春闱落榜,在書院中也最是盛氣淩人。更何況賀茗當時在鄉試中就未中舉,他哪裏把賀茗當過一回事?此時聽到賀茗竟敢與他叫板,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我是為一衆師兄弟們鳴不平罷了,讓他們與女子同場參試,不是對他們的侮辱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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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胡舉人是不認同當今陛下的新政啊!雖然胡舉人還沒有資格向陛下進谏,但是倒可以委托謝師兄上封折子,讓陛下再毋行此折辱男子之事。”
胡堯當即臉色漲紅:“你胡說什麽?我幾時敢對陛下的新政有異議?”
“哦,那看來胡舉人是贊同男女同考之事了。是我小人之心誤會胡舉人了,您不愧是翰林老爺親選的舉人,對陛下的政事見解獨到。”
賀茗一臉敬服之意,胡堯氣結,可是又無法反駁,只能怒而甩袖離去。徐柳江跟在後面讪讪走開,衆位女學生終于又擡起了頭。
其實賀茗本不是言辭鋒利之人,只是這段時間在秦老夫子房中與顧玉潭多番切磋,倒愈發覺得她快言快語,很合心意。時間一久,便不自覺有了幾分她的習氣,平日裏受胡堯刁難總是強忍,此番将胸中怒氣吐個幹淨,一時覺得真是神清氣爽。
他回過頭,卻發現顧玉潭正含笑看着他,見他看過來還一抱拳,臉上是帶着幾分俏皮的贊揚之意。賀茗耳根一燒,低下頭不敢再看。
第二日的考評辰時開始,男女混雜在一起抽簽,一共四十人參加,顧玉潭抽中了十一號。
進入內室時,顧玉潭敏銳地發現除了院長和在座的幾位夫子,屏風之後似乎還坐着其他人。不過她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無論房中有幾人,與她的考評無關,還是專心答題為好。
第一個出題的是秦老夫子:“《中庸》有言:正己而不求于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以此為題,作文一篇,時限一刻鐘。”
這是顧玉潭曾經做過的模拟題其一,她很熟悉,張口便來。
“端己身而毋苛求旁人,此乃修身之要務……”
秦老夫子滿意地捋着胡須,看向自己如今最看好的學生。聽着聽着甚至微閉雙眼,搖頭晃腦起來,待顧玉潭頌完全篇,他才睜開眼微笑示意:“甚好。”
此次考評以“十分制”為判定方式,秦老夫子低頭在紙上寫下一個“十”,其他幾位夫子未作點評,也只是低頭寫了分數。
第二道題目由書院最為嚴苛的趙老夫子來出:“以‘宣父猶能畏後生’為題,用五言八韻,試帖詩一首。”
試帖詩是顧玉潭不太擅長的內容,還好這個時代的試帖詩,還未發展到要和八股的程度。顧玉潭琢磨了一炷香的時間,心中反複修改了幾遍,這才張口誦讀:
“求問道阻長,聖亦畏後郎。鵬起九萬裏,溟落七千丈……”
趙老夫子微微訝異,想起第一堂課上那個連完整詩句都作不出一聯的學生,沒想到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就進步這樣大。
他嘴中點評着“尚可”,卻低頭在紙上寫下了“九”的評分。
第三道題目倒是簡單,背誦當今陛下的聖谕約百字,不得錯漏。
顧玉潭可以說就是新皇帝新政的受益人,再加上謝崇椋很喜歡與她探讨,所以對于新皇帝上位之後頒布的政策條令,她早已經如數家政。
“百姓思安久矣,故設北庭都護,維邊陲以安……”
“增女子科舉并武舉,廣開登科之路,百姓鹹令自舉……”
“勸農桑,輕徭薄賦,以此為州吏治績之本……”
顧玉潭越背越興奮,洋洋灑灑已背了近千字,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架勢。幾位夫子哭笑不得,急忙叫停:“可以了,可以了。”
這一次,他們心照不宣地都在評分上寫了“十”,心中感嘆,就連許多已被取為進士的學子,對陛下的政令恐怕也沒有這般爛熟于心。
而顧玉潭表示毫無壓力,前世政治老師的職業病留到了現在,國家的最新政策能不第一時間牢記?
最後院長出題,又讓她做了一篇孝經論,這次的面試考評便算是圓滿結束。
考評完的學生被單獨領到一處房間內靜坐等候,在顧玉潭之前的十位都是男學生,見到她進來只是輕蔑地擡擡眼,并無人上來打招呼。在他們眼中,女子科舉便宛如過家家一般可笑,他們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在書院中有一定知名度,每次考試都拿第二名的女學生,今日和他們一起考試後,定會被現實打得原形畢露。
顧玉潭自然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她自顧自找位置坐了下來,閉上雙眼,打開系統繼續刷題。
這一考便考到了戌時,考生們都是饑腸辘辘。今日的書院并未做吃食,不知是為了“餓其體膚”,還是為了讓他們适應突變情況。到了晚間,那些白日裏高傲的男學生們,也再說不出譏笑之語,只是一個個苦着臉,急切地盼望考試結束。
夫子剛一宣布結束,考生們就紛紛沖回自己的宿舍,尋找些吃食填肚子。第二日清晨放榜,許多人一夜都沒睡着,第二天天還沒亮,便頂着一對黑眼圈巴巴地守在公告欄之前。
放榜時十人一張榜單,名次由後向前一一公布,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即便看完自己成績的人,一時間也不願離去,還想等着看看名列前茅的都是誰。
“恭喜錢兄,第三十二名啊!”
“孫兄也不差啊,三十三名呢!”
因為這次的考評只排名,不淘汰,所以公布出來的第一榜上,便是排到倒數十名的人。他們一時間互相恭喜起來,只是顧玉潭聽得出來,那恭喜中十足的挖苦意味,她搖搖頭,懶得理會這些人。
“咦,這張榜上,并沒有女學生的名字?”
很快大家便發現了亮點,最後十名皆是男子,一位女學生都沒有。當下不少男子心中就是一沉,這只能說明九位女學生成績都在前三十之中,這個結果讓他們始料未及。不少人臉色都不好看了,但是面對這個排名,卻不敢再說出任何取笑女學生的話,因為那便是自取其辱。
片刻後,第二張榜也張貼出來。
“貞禧,你是二十八名!”
胡貞禧依舊是女學生中的最後一名,但是在總排名中卻排到了二十八。顧玉潭看過去,卻發現她臉色平靜,甚至有些走神。
自入學起,胡貞禧便每次考試都是九人中的最後一名。可是顧玉潭越發有種感覺,她似乎是故意為之。或者說,她根本不在乎每次的考評成績,她在書院中,似乎也不是為了科舉而來。
“玉潭玉潭,我是二十一名!”
顧玉潭被人抓着胳膊一頓晃悠,她回過神,看向陸蘭芽。這位最初還與她有些龃龉的小姑娘,如今已經成了除彭嫣和鴦璃外,對她最親近的同學。陸蘭芽年前一有空便會蹭到顧玉潭宿舍中去請教功課,所以這一次成績也很是不錯。
顧玉潭看她喜笑顏開的模樣,便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尖:“嗯,考的不錯。”
陸蘭芽得了她的誇獎更是開心,紅着臉又去拉着彭嫣慶祝。
這第二張榜上,共有四名女學生。這次一同看榜的男學生們臉上都隐隐有了恐慌之色,他們難以接受這些平日裏從不重視的女學生,竟然真成了他們科舉之中的對手,這怎麽可能?如今還有五位女學生的名字不在榜上,她們竟然考進了前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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