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婚約者意外的要求

第二十六章 婚約者意外的要求

太荒唐了。

醒過來的林青衫只剩下這個想法。

當然不是溫紹征荒唐，是在別人家裏第一次見父母就搞這些名堂的自己荒唐。

一想到一會還要和長輩打招呼，林青衫就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他羞恥又羞愧地把房間和兩個人清理了一下，幸好他為了防備被吐一身準備了衣服，不然他還真不知道是穿着原來那一身腌入溫紹征味的還是穿着溫紹征衣櫃裏的哪個更不尴尬。

全部處理完後，溫紹征還在睡。林青衫便輕手輕腳地走出去，關上門，發現正好撞見一家人在吃早飯，更是連胃都開始疼了起來，完全僵硬成一塊曬了一個小時烈日的熱石板。

“早、早安……”

“醒了？”溫倩華拉開凳子，“那就一起吃吧。”

“有幸享用如此精致的佳肴是我的榮幸……”7

“正常說話就好。”

林青衫如坐針氈地吃完了早飯，之後溫紹征的雙親和溫倩華都離開了，只剩下溫紹征的兄長溫陵越。昨天溫陵越基本沒有開口過，看來是準備單獨談談……

林青衫咽了口口水，跟着溫陵越到了書房。

“紹征似乎受到了你不少照顧，謝謝。”

“不，是我——”

“我不喜歡無意義的對白。”

“……”林青衫住了嘴。

溫陵越從袋子裏掏出了什麽，放到桌子上——是一張儲蓄卡。

“彩禮。”

“……”

“收了。”

“……非常感謝。”

“還有什麽問題嗎？”

林青衫下意識地想客氣幾句，但溫陵越明顯不喜歡廢話，于是他實話實說了：“我可以知道在和我交往前溫先生的情感經歷嗎？”

溫紹征當初說的是沒有多少，喜歡上溫紹征後林青衫其實偶爾會在意，但他不好意思問。加上溫紹征給的愛相當充足，他也沒有非要詢問不可的必要。

“沒有。”

“……真的嗎？”

“如果被喜歡也算的話，假的。”溫陵越淡淡道，“他跟家裏介紹的時候說過你是初戀。”

初戀。

林青衫簡直要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是溫紹征的初戀？還會有這麽好的事情發生嗎？他是不是在做夢？

“他從來沒有誇過誰可愛。”或許是因為林青衫看起來難以置信，溫陵越又補充了一句。

“但是……溫先生不是很喜歡說可愛嗎？”

“至少據我所知并不常用。”

也就是說，其實不是習慣表達，而是獨屬于自己的愛語……？

林青衫不知道該笑還是該驚訝，腦袋暈乎乎的。盡管他試圖控制，還是忍不住全身變得飄飄然起來。

“還有嗎？”

“……溫先生有提過我的缺陷嗎？”

“有。不多。不過我們都知道你不孕不育。”

“……無所謂嗎？”

“有所謂，不過後代不用指望紹征都沒什麽，問題主要在你的身體并不健康上，可能會讓紹征頭疼。不過他喜歡，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抱歉……”

“我不知道你在道歉什麽。不過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那就好好地愛紹征。”

“即使您不說我也會的。”

“行。還有嗎？”

林青衫搖搖頭。

“那再見。”溫陵越站起身，臨走前最後叮囑了一句，“在家裏做什麽都可以，不過記得收拾幹淨。”

沒想到看起來如此正經的溫陵越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林青衫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幸好溫陵越說完就很果斷地離開了，不然林青衫還真不知道要怎麽回應。

林青衫回到房間想看看溫紹征起來沒有，正好碰上打開房門找林青衫的溫紹征。

溫紹征看到林青衫僵住了，下一秒連脖子都變得通紅，張了張嘴，最後別開視線，咳了又咳。

看到溫紹征這個反應，林青衫确信他一定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至少也記得一些片段，也跟着臉紅了。

“早上好。”

“……早安。”

““昨晚——””

“……”

“……”

““我——””

“……”

“……”

“你先吧。”

“還是你先說吧。”

沉默了一會，溫紹征先開口了。

“昨晚我讓你做的那些聽聽就好……”溫紹征擡起眼，又垂下去，“……不用太當真。”

“意思是都是些胡話嗎？”

“……倒也不是胡話。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溫紹征和林青衫對上視線，坦誠道，“其實我希望你能繼續那樣做。”

想到昨晚自己答應了什麽，林青衫聲音都有些虛，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嗯。”

“沒有在勉強自己吧？”

“沒有。……我想要做你想讓我做的事。”

“唔……”溫紹征扶了扶額頭，“……好吧。不過相應的，你有什麽想讓我做的嗎？……哪方面都可以。”

其實溫紹征已經為林青衫做了很多了，不過林青衫想到蘇方所說的話，還有溫紹征的意願，便認真想了想。

“……那麽，我想要被你完全标記。”

“……”

溫紹征表情變了。

風吹過窗簾發出些許聲音，能聽到屋外的鳥鳴。

震驚、狂喜、遲疑……種種神色從溫紹征臉上閃過，最後他地沉默了一會，輕聲問：“确定嗎？”

“确定。……非常确定。”

“……我明白了。那麽，找時間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完全标記是一輩子的事，無論對Alpha還是Omega來說都意義重大。

“還要檢查嗎……？”

“當然。”溫紹征說話的語速都慢了下來，“為了避免造成傷害，科學标記是相當必要的。”

“……那一會就去？”林青衫的手指無意識地搓了搓，“反正順路……”

“……好。”

*

檢查過後，醫院得出的結論是林青衫雖然理論上身體完全能夠承受标記，但實際操作的時候完全标記或許會有些困難。

所謂完全标記，需要讓Omega生殖腔後藏着的感受器接受到Alpha标記液的信息素的信號，接着把這種信號傳給大腦，再引起身體一系列的轉變，如果發育不成熟，這種轉變可能會給Omega的身體帶來傷害。

由于Alpha平時射出的精液裏也含有少量的标記液，因此在Alpha和Omega發生關系時，即使不成結也有很低的概率完全标記，成結後發生關系完全标記的概率便會飙升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然而，林青衫感受器比較遲鈍，根據醫院的估算，經歷單次的完整成結過程，林青衫被完全标記的概率至多也就百分之十五左右，還得考慮生活習慣心情心态等等別的因素。

對此醫生給出的建議是在保持良好心态和健康作息的前提下發生關系，并适當地延長标記液滞留在身體的時間，而且最好保持積極的心态，不要把完全标記作為發生關系的結果，而是看做附贈的獎勵。

“……”

走出醫院的時候，林青衫肉眼可見地失落了不少，他還真沒想到原來發育時Omega激素不足還會影響到标記……但仔細想想也算是情理之中。

“看來可能一時半會沒法完全标記了。”溫紹征的表情也有些遺憾，不過只是一閃而逝，“雖然可能沒法完全标記……不過我可以認為你也想走到最後一步嗎？”

“……”

林青衫還真沒法給出确切答案。期待肯定是期待的，但害怕和期待哪個多，他也說不清。想要完全标記，更多地是因為想要完全标記所代表的東西，而不是完全标記這個行為本身。

“不讨厭。”林青衫只能這麽說。

“那就先找個時間結婚吧，最後一步到時候再說。”

溫紹征冷不丁地突然說出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林青衫腦袋轟一聲一片空白，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結婚……？”

“畢竟不能還沒結婚就把你标記了。”

對于溫紹征來說，這是相當理所應當的發展，因此他也說得很自然而然。

林青衫雖然也覺得自己之後會和溫紹征結婚，但在他心中始終是比較遙遠的事，完全沒有防備。仔細一想，他們交往的時間不短，父母也見過了，也做過了許多親密的事，而且還有婚約……這的确是随時都能結婚的狀态。

“怎麽了？”發現林青衫似乎有什麽想說的，溫紹征有些困惑，“難道你是同意先标記再結婚的那一派嗎？”

“不……我沒有什麽意見……”

林青衫只是還沒回過神來。

這麽有沖擊力的大事，溫紹征卻說得好像只是今天天氣不錯一樣，甚至還沒有剛才聽到說要完全标記時的反應大。

實在是……太自然了。

林青衫知道這并不是因為溫紹征不重視他，正相反，就是因為溫紹征太重視他了，所以反而會理所當然地覺得結婚只是水到渠成的下一個階段而已，确實比起标記這種需要實際操作的結婚簡單多了。

而且，溫紹征也很清楚林青衫沒有反對意見，所以在他看來結不結确實是沒什麽好商量的，怎麽結什麽時候結才是重點。其實溫紹征雖然總是會不自覺地說出甜言蜜語，但他本人并不太重視情調，蠻實在的，甚至有時實在過頭了。

結婚，結婚……是啊，也該和溫紹征結婚了吧。

喜悅的心情後知後覺地膨脹了起來，林青衫聽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用盡全力維持語氣的自然：“……什麽時候？大概要邀請什麽人？是什麽樣的婚禮……？”

“結婚的安排回去再商量吧，簡單定個大概之後我再去找婚慶公司……”溫紹征不疾不徐地溫聲說着，“不用那麽緊張，慢慢來就好。”

“……你是不是有準備呢？”

“把你從林家接回來之後的确稍微做了點安排。”

……那麽早？！

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在做結婚的準備了嗎……？

“……也和家裏人說過了。”溫紹征咳了咳，“不過我那時有點激動……沉不下心來，所以沒問你的意見就擅自提了。”

“……既然如此，紹征，能陪我去看看媽媽嗎？”

“……可以。”

說實話溫紹征對林青衫的母親也沒什麽好印象，不過林青衫本人對母親的态度蠻複雜的，或許是該去打聲招呼。

兩個人到花店買了一束白菊和百合，去到林青衫母親的墓前。

由于限制外出，林青衫以前只在忌日的時候來過這裏，最近幾年甚至忌日都不被允許來探望了。

林青衫放下花束，清理了一下墓碑，擦了擦上面寫的三個字——白梨娟。溫紹征見狀也要幫忙，不過被林青衫拒絕了，說實話他不覺得自己的媽媽是什麽好人，并不值得溫紹征弄到自己的手都是泥土和灰塵。

“去世前，母親勸我做一個好Omega，因為這樣才能找到好Alpha。”

那是林青衫唯一一次确信母親的建議是完全為了他着想的，或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又或許是殘存的不多的母子情？

白梨娟和林俊凱不一樣。對于林俊凱，在林青衫還沒理解自己的想法時，他已經本能地對林俊凱失望并排斥了，而對于白梨娟……時至今日他也沒能想明白母親對自己的态度，而且大概率以後也不會想明白了——她去世的時間太早。

母親雖然會責備沒能成功讨好林俊凱的林青衫沒有用，但語氣總是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而且母親也總是會優先給林青衫吃飽飯穿好衣服……這到底是押寶還是關心？林青衫不明白。

母親過得滋潤的時候對林青衫的态度會好很多，也會花錢給他買奢侈品。可以說是因為愛他，也可以說是在維持貴婦的姿态，還可以說是在賄賂他讓他繼續努力……

毫無疑問母親是認同林家那一套的，那麽讓他去讨好林俊凱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也很難說得清了。

或許二者皆有？但哪邊考慮得更多呢？

林青衫說不清。雖然母親說話有時不太好聽，但還遠沒有到言語暴力的級別，至多就是埋怨，和“別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你怎麽這麽沒用”這種差不多。傷害是肯定有的，或許還不小，但很難認定是主觀惡意，也很難說沒有環境的影響。

唯一一次林青衫覺得母親大概想要抛棄自己的，事後母親也沒有抛棄他。

有很多人說他的母親做過很多腌臜事才能從一個鄉下的土俗潑辣Omega變成現在富家子弟間的名媛，林青衫覺得潑辣大概是真的，雖然他的母親從來沒有提過以前的事，但的确有時會說很粗俗的話，但做過腌臜事是不是真的呢？

或許是吧。他不知道。

……歸根結底，人已經去世了，又過去了這麽多年，或許思考這些也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林青衫只能從結果出發。事實就是，無論動機是什麽，但他的母親的确用心把自己養大了，也沒有欺負過他，在發達後也沒有就把他抛到一邊，臨死前還給了他關心。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成為好Omega……”林青衫蹲了下來，撫摸着墓碑上的字，“但是我的确找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Alph。他叫溫紹征，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您好，岳母。”

溫紹征也跟着蹲了下來，輕輕摸着林青衫的頭，而後伸手摸上林青衫的手，撫摸過後把林青衫的手抓了回來，移到面前輕吻了幾下後放到懷裏捂着。

“我會好好地對待青衫，請您放心把孩子交給我吧。”

風吹過花束，花朵微微搖晃着發出刷啦啦的聲響，似乎是在應答着什麽。

或許是因為已經抽身了，林青衫能夠用更加冷靜的态度看待過去。他并不感謝林家，甚至有着一些憎惡，但對于母親……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怨恨起來。

林青衫并不想也不能把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切割開來，那些歲月塑造了他，無論是好是壞，注定會深深地影響他一輩子的人生。如今他能說自己感謝過去——并不是感謝過去的苦難，更不不可能那些造成苦難的人，而是感謝過去那個堅持下來的自己。

一身輕松的林青衫，終于能坦誠地說自己對母親的逝去感到悲傷，對母親有着思念了。

林青衫和溫紹征十指交握地站起身，感受着手心的溫度，最後深深地看了墓碑一眼。

“……再見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