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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徐缪淩到軍營的路上,滿腦子都只剩下一個問題:世上真有小将軍這位置嗎?

好像沒聽說過。

可容寧說得那麽正經,可能真的有。她做什麽事情都比同齡人厲害,平日看起來懂很多。在軍營裏混的日子也多,那麽小将軍的位置說不定真的有?

他年紀輕輕初來軍中,不知道人心險惡。

容寧早知道根本沒什麽“小将軍”。只是很果斷将這象征着“欺騙”的詞傳承下來,并發揚光大,用來讓哥哥坑害其他将士,讓徐家小公子死了這條從軍的心。

徐缪淩不行。

他要是能當将軍,這世上能當将軍的人可太多了。軍營裏随便挖一個出來都比徐缪淩強。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龍還能生出九子,鳳也能生出別的玩意。

兵部尚書徐大人的小兒子徐缪淩,不是當将軍的料很正常。

容寧綴在隊列最後,輕輕松松跟上了軍營的跑步操練,回頭看見徐家小公子再一次喘成狗。她和熟人比試,借着身輕體小,直接攀爬到對手脖子上,用腿勒住人,再整個人往側後倒,将人摔到頭昏眼花,轉頭發現徐家小公子被兩下打倒,攤平在地。

好弱哦。

獲勝的容寧撿來一根破樹枝,跑去戳了戳徐缪淩的“屍體”:“喂?你今天不會又熬不到午後吧?”

徐缪淩喘着粗氣,想從地上爬坐起來。誰知樹枝的力道平日裏毫不起眼,如今像是菩薩的一根手指,點了人便讓人無法動彈。

有将士拿了兩個水囊過來:“喝口。別在營裏暈咯。不然到時候算起賬來,俺可吃不消。”

容寧臉皺起來,接過水低頭看向徐缪淩:“你從不會擦屁股,變成水也不會喝了。”

徐缪淩終于被激怒。他憤怒坐起來,一把拿過水囊噸噸噸就是一陣灌。灌完他猛烈咳嗽起來,就聽身邊容寧慢悠悠說了聲:“水要喝慢些。不然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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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的将士發出爽朗的笑聲,惹得徐缪淩更加覺得丢人。

軍營裏的人不可能有空從早到晚照顧兩個小孩。将士很快離開,徐缪淩喝完水回過神想要找容寧,看看容寧在哪裏,卻發現不過一會兒工夫,容寧人就不見了。

他抿了抿唇,強抑制渾身酸痛的難受,走去跟着侍衛繼續練。

容寧取了小木鳥,溜溜達達走了,走的是軍營正門,算是給人交代一聲。

她現在這個年紀,白天混在軍營裏,傍晚早早回家沐浴習字,也學一些琴棋畫。晚上用過飯稍走動兩步,很快就要睡下。容家每個人起很早,前一晚必然早睡。

若是想要避開家人出去玩,得趁着現在。

容寧輕車熟路找到了要進城內的農戶牛車,非常熟絡塞了五文錢給人,和大爺招呼一聲:“帶我進城咯。我就坐您邊上。”

大爺見小家夥衣着華貴,先是點頭收了錢,下一刻便是叨叨:“小家夥怎麽一個人?出來當心。外頭惡人多。”

容寧坐在牛車上,聞着牛泥和貨物上覆蓋的幹草味,晃悠着無處安放的兩條腿:“他們打不過我。”

“惡人還和你打?”大爺哈哈大笑,“人家有的是辦法。下藥,或者用沙子往你眼裏一潑,你看都看不見了,還怎麽打。”

容寧明白:“陰險。”

大爺是過來人,一生見過的陰險多了去:“你這麽一漂亮孩子,賣老多錢了。這麽多錢夠他吃香喝辣,陰險算什麽?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啊,不差錢才不懂。”

容家是不差錢。

不過上過戰場的人,回來都能說出一籮筐陰險的對敵方式。這種陰險和惡人的陰險不同。他們要是不用點手段,命會留在戰場上再也回不來。

大爺舉例的兩個招式,在戰場上太過容易想到,幾乎算是孩童才會想的。

“我下回多學點更陰險的。”容寧果斷,“以惡制惡!”

大爺笑得高興:“你這叫聰明,哪裏有人說自己陰險的。”

小聰明容寧點頭,認為大爺說得很對。

一老一小準備進城門。大爺讓容寧下車了:“到了,你自個進去,進去後再上來。你穿着太好,他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我孫女。進去後要我送你去哪兒?我繞繞路就到了。”

容寧跳下牛車,又取了五文錢放在大爺車上。

她擺擺手,極有氣魄朝着城門走:“不用送了,我蹭個馬車。”

于是老大爺就見着小家夥往城門內走,那些一臉肅然看上去極為駭人的侍衛,見到人後直接行了個禮,随後蹲了下來聽小家夥說話。

再之後,小家夥就往裏去了。

大爺好笑:“是個兵家人。”難怪無所畏懼,輕易自個出門。

城門侍衛會特意安排人和馬負責預防突發事情。要是有什麽八百裏加急,要備留人馬負責傳信,總不能送信人跑到城門,人昏馬壞,讓侍衛去傳信後,城門留個空口在那兒。

但容寧和大爺告別,所謂蹭馬是蹭的城門口侍衛的……錢。

城門口侍衛尚有理智,知道不能随便給容寧開先例,于是每回見容寧來借人借馬,都幹脆利落花點小錢,幫人叫個馬車。

這種事容府知道得清楚,于是每月會派人過來“結錢”。一來二去成了三方不戳破的默契。

容寧年紀太小,騎不了大馬,除了和府上的人一起出行,基本不坐大馬牽的馬車。好在京城門口從來不缺馬,很快有人牽了一匹矮腳馬的馬車過來。

連馬帶車還帶車夫。

容寧滿意,朝着今日值守的侍衛拱手:“祝您早日高升。”

值守侍衛揚起笑:“承您吉言。”

容寧坐着馬車往裏頭去。到駛出一段距離後,她才開口:“往永安園去。隔一段地将我放下就行。”

車夫早已經收了錢,知道裏頭坐的人身份很高,在前頭應聲:“好嘞。”

馬車車輪滾滾,容寧縮在馬車內,低頭聞了聞身上的味。嗯,汗味和牛車味交雜。她極其坦然端坐:勉強寬恕,不代表全然寬恕。七皇子,這是您該有的待遇。

沒過多久,馬夫停下:“小姐,咱們到這兒差不多了。再往裏就要被盤問。”

容寧出馬車快步跳下:“嗯,回去吧。”她可以等侍衛換班時,和宮裏的侍衛一起回。

馬夫駕着馬車離開,容寧徒步朝着永安園門口方向走。

永安園入口不止一個,南門口最大也最靠近南城門。容寧去的軍營居于東面,如今這個口自然是永安園的東門。守衛不比南門多,當然也絕不會少。

她走到門口,對上了眼熟的侍衛。很好,是在軍營裏打過架的侍衛。

眼熟的侍衛看見了眼熟的容寧:“……”

大眼瞪小眼,侍衛緩緩開口:“小将軍到永安園來做什麽?”

容寧言簡意赅:“恭貴人。”

侍衛當然知道恭貴人的事。昨天秋日宴七皇子受傷,恭貴人過世。為了不讓秋日宴這等喜事立馬變喪事,硬生生被拖到今早說的過世。

按理來說,後宮中有人過世,身份高的一般都要先送進宮裏,讓宮中人處理葬禮前的一些事宜。如今聖上常年住在永安園,恭貴人身份又不算特別高,處理這些事便也從宮裏改成在永安園內。

今天永安園內進進出出的人不算少,不過都是走南門罷了。

容家和恭貴人毫無關系。容寧更加和恭貴人沒關系。怎麽能夠随便無召進永安園?

侍衛表示:“不給進。”

容寧仰起頭,對着侍衛表示:“你上個月——”

話還沒說完,面前的侍衛面色更加果決,板着臉極為無情:“不給進。威武不能屈!上個月把臭鞋塞到侍衛長被褥裏是我的錯。”

其他幾位侍衛包括容寧:“……”兄弟,你有點勇。

容寧話窮。她不算太常來永安園,頭一次覺得下回進永安園要先找一些可以讓她偷溜進來的地。不然就得讨要一個可以随時進出的牌。

卡在門口太過丢人!

苦思冥想的容寧,絞盡腦汁尋思怎麽進入到永安園,就聽新的馬車聲傳來。

沒想到今日還有人走東門。她順着馬車聲看過去。

馬車到了永安園口上停下,車簾子掀開,露出裏面女子頗為精致的清冷裝扮。

女子出示了牌子,開口:“吏部左侍郎之女林芷攸。昨日與皇後有約。”

容寧仰頭,和女子對上了視線。

這位就是今天早上哥哥和郭溪說起的女子。素色衣服,頭上只一根銀簪。如此寡淡的打扮下,長得還挺好看。

林芷攸也見到了面前一身勁裝的小姑娘。

全京城會這麽穿的女子屈指可數。林芷攸和人招呼:“見過容小姐。可要一道進永安園?”

容寧二話不說,當場認為面前女子可以作為嫂嫂。明事理,有眼光,做事非常妥帖。打扮如此簡單,說明消息靈通,知道宮中發生了一些事。

聰明,一眼就能認出她的身份,長相也和哥哥般配,是嫂嫂最佳人選。

她用力點頭,并輕蔑掃了眼身邊的眼熟侍衛。

遲早在軍營裏錘爆你的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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