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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別人都以教帝王為榮幸, 容寧不一樣,反着來。不怕得罪人,還态勢嚣張。
秦少劼無聲翹了唇, 和容寧一道出主帳。
馬匹被牽過來, 秦少劼翻身上馬,容寧掃了眼秦少劼的姿勢,知道這人一向來好好聽課。先帝對子嗣的教導上心,哪怕秦少劼常常生病,皇子該學的他都會學。
她拉着秦少劼馬的缰繩, 遞給秦少劼:“馬鞭是用來恐吓馬的。馬很聰明,它一旦适應了快跑會習以為常,每次出發都跑在前頭。”
容寧摸了摸溜光水滑的馬,手順着按到秦少劼的馬靴上:“靠內踢一下馬就走, 兩下是快走。腰板直着能讓馬意識到它只需要走, 不需要跑。再踢兩下它自然會跑動起來, 一點點加快速度。”
容寧說罷, 轉身很快翻上自己的馬。
她牽着繩在前面帶:“要是身邊的馬跑得快, 它會跟着快跑起來。”
這些誰都知道的事聽上去平平無奇。容寧輕微踢了踢馬, 馬順從走了兩步。容寧又輕輕踢了兩腳。馬非常不耐煩噴了一聲, 但腳步是輕快起來, 小跑幾步後變成快跑。
秦少劼的馬見前面馬跑得快,意識到需要快些跑, 當即噠噠跟上。
容寧耐心和秦少劼說:“人身子的重量要靠前,這樣馬跑起來順暢舒服,越跑越快。要是身子往後, 它後腿蹬地不舒服,當然跑不快。實在不舒服, 馬還會想辦法将人甩下去。人與馬一體,馬自由無拘束。這時才能又快又穩。”
“如果再快一些,馬會借力騰空。當然陛下不要太快,侍衛們會跟不上。”
秦少劼學着容寧将身子往前靠,語氣淡淡:“跟不上就別跟上了。”
跟在其後騎馬的一群侍衛聽到這話,心頭一跳。他們眼神遲疑,卻不敢真不跟。要是皇帝出了什麽差錯,他們腦袋不夠被削的。
新帝年輕體弱,總要叫太醫院隔三差五脈診。這次秋狩節連老百姓能意外混進來,要是真有什麽刺客,所有侍衛必須要換一輪。
帝王沒找寶坤指揮使的麻煩,但估摸心裏已經将人記了一筆。指揮使尚且這待遇,其他人更不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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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寧注意到秦少劼心情不大好。
他一心情不好,整個人看上去恹恹的,好像不太想搭理人。
容寧微直起身,稍放慢了一點速度,側頭問人:“真的?”
秦少劼順着看過去:“嗯。”
容寧笑了一聲。
她再內踢了一次,夾緊馬腹。馬如箭一般蹿出去。她的馬如此,秦少劼的馬不服輸,跟着橫沖直撞跑過去。
容寧并非沒有目的亂跑。京郊不少地方地形這幾年沒太大變化。她很清楚侍衛會在哪裏地方守着,當然朝着這幾個方向去。
路非平坦。侍衛們騎馬的功夫不差,卻由于要維持隊形,慢慢落後于兩人。容寧自小皮實,現在更利用周圍一切來阻礙侍衛們跟上他們,一會兒往林地裏鑽,一會兒往灌木上面躍。
侍衛們為了趕上,隊形很快被打散,紛紛頭痛起來。
容寧配合秦少劼甩掉侍衛的念頭,手背在身後向寶指揮使做了個手勢,帶着秦少劼徹底甩開這些尾巴。
寶坤本來能跟上,見狀牽馬緩步停下。
他等人走遠,皺眉吩咐:“兩個人快馬跟上。其餘人再把整個地方徹查一遍。今日回去和搜查那片區域的侍衛一道領罰。”
衆侍衛:“是!”
容寧帶着秦少劼跑到接近青山山腳,才緩下速度。
這時她的馬幾乎原地踏步,而秦少劼的馬非常有野心,非要越過她的馬,随後志氣高昂停下來。容寧不由被它吸引走注意力,多瞥了兩眼。結果她好笑發現這馬光志氣高昂還不夠,靠過來哼哧探頭,耀武揚威。
不行,不能笑。
秦少劼還在生悶氣。
容寧壓住唇角,強行轉移走視線。
這裏上山能到青山寺,秋狩的人會刻意避開在這裏放生,免得惹來一群人大咧咧不拘小節打獵。
從山腳往上,能隐隐看到懸亭。
容寧指向上方:“我爹以前就喜歡在上面。”
秦少劼清楚:“定國公心善,為天下祈福。”
容寧憋不住笑,當場:“哈——”出一聲。天下別人或許不知道,皇家和容家清清楚楚,他爹當年一朝心郁,成了邊塞的逃将。
定國公是世襲,他現在有戰功,有明鏡劍陪伴,然至今午夜夢回依舊懊悔,懊悔當初為什麽會踏上青山,幾年不樂意回邊塞。
“這種話說說就算,我爹都能自嘲笑出聲。可別信了。”容寧戲谑,“不然我娘肯定大怒,寫信再對着我爹大罵一通。她對我爹是半點不客氣。”
秦少劼稍詫異:“看不出來。”定國公夫人在外是有名的有淑德會持家,當年求取之人聽說能從宮中排到京城門口。
容寧表示:“我當初也不信,後來偷看了我娘寫給我爹的信。”
她垂下眼輕哼一聲。人都是兩套模樣。
不垂下眼還好,一垂下眼,容寧發現兩匹馬“哼哧”來“哼哧”去。秦少劼下方的馬嚣張到蹭在她馬的嘴上。她馬頓時大怒,原地踏兩步用頭撞了過去。
緊接着秦少劼的馬又貼了過來。
她馬愈加暴躁。
容寧察覺到身子一歪,忙驚着拉缰繩安撫馬:“等等——”
話還沒說完,馬蹄子一腳踩了過去。另一匹馬沒想到會惹來如此事,雙腳一提,往後一仰。秦少劼坐在上面,頓時整個人朝後跟着仰去。
他快速朝前貼住馬身,随着馬前腳落下,再次變動為跑馬時前伏姿态。
見馬沒什麽問題,秦少劼皺眉翻身下馬。
這匹馬得意于自己避開了攻擊,見身上又沒了阻礙,再次試圖貼上來。容寧第一次見這麽不要臉的馬:“你這馬怎麽是這樣的性子?”她要忍不住替自家馬踹過去了。
秦少劼扯着缰繩往回拉。
被強行往回拉的馬帶着不甘心,發出不滿的噴氣聲。它掙紮打算脫困,憤憤不拘于束縛。秦少劼身為暫時的主人,拉着缰繩替馬解釋:“馬受驚了。”
容寧:“?”睜眼說瞎話?這是受驚的樣子嗎?
秦少劼強行拉着馬轉了個頭,用力一拍馬臀。
“啪——”力道驚人。
馬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真受驚往前噠噠跑動起來。它跑開了一段距離,謹慎回頭觀望,生怕有人追上來再給它來一下。它觀望兩下後發現沒人跟上來,又躍躍欲試打算回來。
此時躲在角落裏的兩個侍衛見狀,一時神情複雜,不知道該不該把馬給牽走。
秦少劼不管馬是不是想回來,轉頭望向容寧,神色淡淡:“看,受驚。”
人為受驚,絕世罕見。
容寧很少見秦少劼鬧脾氣,格外想笑,又實在欽佩:“是受驚了。”
秦少劼見容寧表情多變,似笑非笑中還帶着由衷欽佩的樣,氣順了。他氣一順,當然想惹事,想見容寧被他牽動出更多的情緒。
他走近容寧,伸手撫了一把容寧馬匹脖頸上的鬃毛:“這匹馬更好一些。不過朕也不好搶你的愛馬。”
容寧一向敏銳,聽到這話警惕起來:“……陛下什麽意思?”
秦少劼見容寧警惕,微上揚唇角,誠懇仰頭提議:“不然容卿分朕一半。朕和你一道騎馬。”
容寧萬萬沒想到秦少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對上秦少劼黑眸,也十分誠懇:“……陛下,馬鞍是單人的。坐不了我們兩個人的。”
秦少劼不以為意:“戰場上危機時刻,不會管馬鞍是單人還是雙人。有馬就行。當然了,受驚的馬不行,騎上去容易出事,反而耽誤戰機。我說的就是剛才那匹。”
容寧:“……”她很想牽回那匹馬,讓帝王腦子清醒清醒。
她知道戰場上遇到沒馬的情況,将士會想辦法騎別人的馬。在之前的戰役中,她名下的輕騎兵也會有臨時兩人一起騎馬的特殊境遇,還知道搶兵器搶馬也是常見的事。
可現在又不是在戰場上。
容寧和秦少劼互相對視,慢慢對峙。
遠處的侍衛察覺到帝王之意,再加上樂得看容寧吃癟,當場冒出,快速帶走受驚的馬,再快速藏好。那藏掖方式就好像覺得容寧是瞎的一樣。
容寧:“……”很好,回頭這些侍衛死定了。
現在只剩下一匹馬,容寧嘆氣:“行,不過我有要求。”
……
片刻之後,英俊潇灑的駿馬憤憤噴氣,俨然對人類很不滿。它身上的秦少劼和容寧貼近坐着,神情一個愉悅一個複雜。單人馬鞍只有一個淺短凹槽,要求不能太多,只有貼在一塊兒才可以坐得舒服些。
問題是,別人雙人騎馬,一般女子坐在男子懷裏。
秦少劼和容寧騎馬,秦少劼坐在容寧懷裏。容寧拉着缰繩。
容寧面無表情感受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帝王:“陛下,您不認為有哪裏不對勁麽?”
秦少劼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嘆息一口氣:“事出緊急,朕也不介意你坐在朕懷裏。這不是容卿說想要自己駕馬。朕是為了滿足容卿。”
容寧頭上青筋都要冒出來了。
到底是誰導致的事出緊急?
她扣住秦少劼的腰,發現秦少劼的腰并沒有她想象中那麽細。不過她更介意的是:“陛下腦袋擋住我的眼睛了!我騎馬看不見前面路。”
秦少劼恍然:“原來如此。”
他徐徐倚靠到容寧身上,頭試圖枕靠在容寧肩膀處。兩人個子有差,這個動作讓容寧看到了前面的路,但也讓她的下半張臉直接糊在了秦少劼的後肩。
帝王罩甲微涼,帶着一股淺淡的鐵血味。
明明是秦少劼幹的事,偏生讓容寧有種自己在吻着帝王铠甲的錯覺。
秦少劼想要調整一下位置,好讓容寧将腦袋支到他肩上。他前傾後倒左右晃動,調來調去怎麽也不行,不由嘆氣:“朕太高了。”
整個過程中,容寧的下半張臉被糊來糊去,就好像被強行吻來吻去。
她已經徹底将君臣之禮丢到一邊,面無表情:“陛下,有生之年,截肢吧。”
秦少劼詫異又好笑,差點在馬上笑顫了。
他想了想讓工部做的輪椅:“下回朕去工部一趟,回來後一定比容卿矮。”不知道工部能不能做雙人輪椅,給容寧的位置可以墊高一點。
容寧放棄在意帝王話裏的意思,惆悵着今後漫長的痛苦人生:“本來想檢查一下秋狩節各處有沒有疏漏……”結果這樣沒法出現在百官面前!
秦少劼不在意,帶着笑意吩咐:“不用本來,朕一起。走吧。朕不覺得丢人。”
容寧:“……”是本少将軍覺得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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