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認罪為脫罪◎
玉娘是被活活掐死,連喉骨都被生生掐碎,下手應當是個男人。況且留在玉娘頸項間的指印粗壯,是屬于一個粗大的男人的手。
如果可以對比,還能比較杜琮拇指、食指是否與玉娘頸項出所留指印相符合。特別是杜琮拇指上那枚扳指,可以與玉娘掐痕上那特殊的扳指印相比對。
還可以看看杜琮手臂,看杜琮手臂上是否有玉娘所留抓痕。
若放在往常,縱然林滢諸多懷疑,怕也難以如願。
所謂同人不能同命,說到底,玉娘不過是個彩月樓的妓子,并不是什麽要緊的人物。
雖然顧公在定案集中提示命案為要緊之事,不可輕忽。然而實際過程中,總是會有許多差別。
譬如玉娘這樣妓子之死,又或者街頭潑皮打架致死,通常捕快們處置得也比較輕忽,亦不可能每案則官員必至。
至于在彩月樓,若非杜琮被堵個現行,被多人圍觀,只怕也不會被留難。這風月之地,被作踐的女子性命難道還少了?
她一個女仵作,換平時怕是很難有機會盤問杜琮。只要沒抓現行,杜琮就很難會因為一個妓子之死獲罪。
這時候錦屏公主已至,杜琮等人面色都是微微一變,呼吸聲都小下去。
林滢瞧着上首的錦屏公主容顏沉靜,雙眸蘊含幾分冷怒。此刻錦屏公主面施脂粉,也瞧不出眼下是否有紅腫,瞧着是個性子十分剛毅之人。
錦屏公主雪潤的目光落在了林滢身上,緩緩稱贊:“林姑娘既是蘇司主推薦,又是顧公弟子,想來很了不起。”
念着玉娘的案子,林滢心裏已經升起了一個主意。
林滢說道:“蘇司主謬贊了,我不過是随顧公學了些粗淺技藝。不過民女倒是知曉,昨夜郡馬爺出了自己房間,究竟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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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屏公主本來打量着她,此刻亦不覺面露訝色,輕輕哦了一聲。
林滢繼續說道:“昨夜亥時到子時之間,陳州城中有個妓子玉娘死于賊子之手,這位賊人做成搶掠之狀,卻未曾褪去玉娘手腕上一雙名貴玉镯,故而所謂搶掠也不過是掩人耳目。這個賊人手指上有一枚扳指,殺人時候扳指印就留在玉娘頸項之中。”
杜琮聽到了這兒,下意識撫摸上自己手指上玉扳指。
林滢:“郡馬爺換過衣衫,不過好似匆忙了些,并未換下自己一雙鞋子。鞋上的黃泥土是柳河附近泥土。是不是郡馬爺昨夜語焉不詳的外出,是偷偷潛入城中,殺死玉娘?”
然後林滢一雙杏眼望向了杜琮:“玉娘臨死之前雙手手指甲沾染血污,不知可否能讓杜郡馬撩起衣袖,看看你雙臂受否有傷?”
林滢心忖,這是最好的時機!
果然杜琮竟未曾反駁,面色幾番變化,終于開口承認:“如林滢所言,昨夜,昨夜我是去殺了玉娘。只因為,她,她糾纏不休,簡直不知曉自己身份。而我如今,又不想鬧得滿城風雨。”
杜琮所說理由令林滢難以相信。只不過是舊情人糾纏而已,杜琮犯得着如此?退一步講,杜琮就算想一個妓子死,何須自己自己動手?他大可以雇人行兇,随便找個潑皮行事。除非,杜琮擔心玉娘說出什麽,使不相幹的人聽見?所以,他為防萬一,居然自己動手。
至于他真正殺玉娘的原因,大約并不想在人前道出。不過這殺人之罪,杜琮終究還是認了下去。
杜琮已經收斂了面上怒色,還依順林滢的話語,攏起自己衣袖。
他兩條手臂露出,上面果然有若幹鮮紅抓痕,因來不及敷藥,甚至有發炎的跡象。
杜琮:“就如林滢所言,昨日亥時我離開清河別院,是前去城中,約玉娘見面。然後,我親手将她掐死。玉娘,是死在德華巷,離清河別院騎馬亦要半個時辰,蘅兒死時,我正在,正在行兇。公主,絕不是我殺了自己親女兒啊!”
錦屏公主自然知曉杜琮的言語不盡不實,林滢想得到的事,她也想得到。
可如今她傷心欲絕,無暇顧及其他,只想若杜琮不是兇手,兇手又是誰?
杜琮輕易認了殺害玉娘之事,無非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而已。
如今杜琮身負殺人嫌疑,被指證要害死自己的女兒,錦屏公主也對他十分懷疑。而杜琮偏偏有苦說不出,顧及着不能道出昨夜殺人之事。
錦屏公主手腕厲害,這些年杜琮在她面前仰其鼻息,十二分的戰戰兢兢。如若錦屏公主真認定杜琮殺死她女兒,杜琮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相反玉娘卻是不一樣。她到底是個妓子,和彩月樓簽了賣身契。這些年大胤逐步推出廢奴之令,不許私下蓄奴,就像林滢簽的也是典身契。
可這樣的春風,卻并未吹至大胤的青樓楚館。
孫成殺了惜娘獲罪定會不輕,其主要原因還是涉及孫成毀壞彩月樓重要資産,彩月樓這等風月場所能在陳州立足必有些狠辣手段。那麽彩月樓自然定會殺雞儆猴,以震懾旁人,不許樓裏人學樣胡搞。
但換成杜琮,卻是另外一回事情。
說到玉娘身份,她仍是奴籍。在主家不追究的情況下,殺一個奴籍女子懲罰是罰金百兩,徒一年。彩月樓自然并不會為了一個顏色殘褪的妓子針對杜琮。至于杜琮這徒一年也有很大操作餘地,有些地方還能以錢贖刑。
不過陳州是顧公在當知州,杜琮操作空間有限,多少還是要吃些苦頭的。
林滢心裏也是禁不住輕輕的嘆了口氣,這已經是她為玉娘這條命争取到的最大處罰。
但錦屏公主已經意味深長的看了林滢一眼,看來她對林滢能力也有了一些初步認可。
就像蘇煉舉薦那樣,這個林滢雖是女兒身,但是頗為厲害。也許,她真能替自己尋出害死衡兒的殺人兇手。
林滢為求穩妥,向杜琮讨要了扳指,以做檢查。
杜琮臉色不好看,卻還是摘下扳指丢給林滢。
這枚翠玉扳指顏色深濃,雕工也好,上面花紋跟今日林滢驗的玉娘頸部痕跡相符合。這雕花凹陷處,有一絲暗褐色的血跡,是杜琮自己未曾發現的,瞧得林滢心中一涼。
林滢也是防止杜琮為了脫罪權衡認下殺玉娘之事,如今驗出扳指上有犯罪痕跡,杜蘅鞋上有泥土,手臂有傷痕。最重要的是,剛才她特意留了個心眼,沒說玉娘死的地方。可杜琮卻一口道出玉娘死在德華巷。那麽如此一來,杜琮确實是昨夜亥時到子時間殺死玉娘兇手。
她第一次見到這位郡馬爺,只覺得他面色不佳,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但那時候,林滢倒看不出他居然這麽殘忍。就是這麽一雙男人的手,生生掐斷玉娘喉骨,令玉娘這般香消玉殒。
林滢忽而覺得杜琮是個十分善于掩飾自己的人,也許杜琮骨子裏有着一種冷漠的殘忍。更何況林滢相信,玉娘會死的原因并不簡單。
這時候,死去杜蘅的屍首終于被擡上來。
杜蘅是死于清河別院的暖房,死時候未着任何衣衫,如今她身軀被一張錦被掩住,免得人前赤身。
随同杜蘅屍身前來的,還有杜蘅身邊侍候的紅掌、青黛、紫娟、莺哥幾個大丫鬟,這幾人都是貼身侍候杜蘅的人。如今她們亦到了這兒,随時等候盤問。
幾個侍候杜蘅的大丫鬟都紅着眼,好似受了驚吓,神态亦十分不安,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錦屏公主說道:“林姑娘,有勞你了,阿蘅的身體,便由你檢驗。”
然後幾個家丁向前,在屍體四周支起屏風,方便林滢驗屍時不被人看光杜蘅。
除開林滢,還有之前那位陳嬷嬷陪着林滢。人家是錦屏公主的心腹,一方面給林滢打打下手,一方面對林滢進行監督。
從昨夜亥時算起,杜蘅死了也将近六個時辰,也就是12個小時,正是屍僵達到最高峰時候。此刻杜蘅全身關節應該都開始僵硬,呈現很難扳動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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