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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唯這一雙眼最為清澈純粹◎

林滢驗完屍後, 她剛剛沐浴完畢,換了一身整潔衣衫,就有個小丫鬟探頭探腦的尋她。

這小丫鬟是看護馮淡真的婢女,被典獄司的紅甲衛打發過來請林滢, 當然也是有事請林滢襄助。

那就是馮淡真居然服毒尋死了, 看守她的典獄司紅甲衛想要林滢去看一看。

馮淡真欲圖尋死也不是不能理解。一些大家族若有女眷犯事, 通常是以家法私下處置, 而不是交給官府。

這其中除了一些家醜不能外揚的思想, 還因為女囚待遇并不怎麽樣。

女子入獄, 那便是羊入虎口, 受牢子、衙役□□并不新鮮。這牢裏走一遭,亦不知受多少污穢的侮辱。

若這女郎有些身份,名望又盛, 入獄前上下打點, 稍稍坐幾日牢便離開,可能尚且無礙。但一般女囚可享受不到這般待遇。

馮淡真自然更不可能受到什麽優待。

她這個馮家女本來就聲名狼藉, 所以方才送去觀中修行,卻猶自不安份, 依仗姿色和男人來往。

馮家絕不會救她,便算馮家出手, 只怕也是捉了馮淡真執行私刑,免得她丢了馮家臉面。

馮淡真又生得十分貌美, 這般姿色被送入獄中, 那還不受盡欺淩?

不過她尋死覓活,看守她的兩個紅甲衛卻措手不及, 搞得十分狼狽。

典獄司規矩多多, 蘇煉又禦下甚嚴。他令這兩個紅甲衛看着馮淡真, 誰也不知道司主有沒有用得上馮淡真地方。

兩人沒看住一個女犯,是失職大罪。為彌補過失,兩人死馬當活馬醫,遂請來林滢,只盼這個有本事的林姑娘能救下馮淡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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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滢趕過來時,馮淡真已經失去了意識,癱軟在床上,呈現一種神志不清的狀态。

其中一名紅甲衛說道:“檢查過了,她吃的是香囊裏的紅丸,這玩意兒是調的□□搓的丸子。林姑娘,她還能救嗎?”

□□是劇毒,他嘴裏這麽問,心裏卻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人命關天,林滢也沒有說廢話,吩咐:“拿些清水過來,越多越好,再取些牛乳,拿兩個饅頭。”

她一邊說話,一邊拿撬死人嘴的工具把馮淡真的嘴撬開。

這小道具本來是方便撬開産生屍僵的屍體嘴的,幸好今日給杜蘅驗屍時用不着。

她取出漏鬥,再摘下随身攜帶的水壺。出門帶水是林滢的好習慣,她總是喜歡自帶周全。

大量清水灌入了馮淡真的嘴裏,令馮淡真的腹部也是微微隆起。

灌入大量的清水後,林滢再按着馮淡真的舌根催吐。

馮淡真哇的一聲,嘔出了大量的穢物,吐出許多胃容物,嘔物散發出一股異樣刺鼻味道。

馮淡真似清醒了一點,嘔得雙眼眼角生淚,驀然沙啞說道:“救救我!”

林滢心中一凜:“是有人給你喂毒的?”

馮淡真卻搖搖頭。

林滢頓時也明白了。

死是馮淡真自己想死,可死到一半,馮淡真又後悔了。想要活下去是一個人的本能,誰都不會真正想要死掉的。馮淡真又這麽年輕,又怎會願意輕易抛卻自己的性命?

之前去叫林滢的婢女叫靈蘭,本來是陳嬷嬷指派來看着馮淡真的,也是個伶俐的人。

也不多時,靈蘭就尋來牛乳和饅頭,還提了一大壺溫水。。

林滢已經給馮淡真催吐一次,又拿溫水再給馮淡真灌下,反複催吐。好在馮淡真被折騰清醒了些,已經能給林滢一些配合了。

在林滢給馮淡真催吐時,讓人把饅頭烤焦,再将焦了的饅頭捏碎。

馮淡真胃裏食物第一次已經吐幹淨,再嘔也只能嘔出一些絮狀物。林滢給她多灌幾次,直到嘔出來的水是清水後,方才住了手。

馮淡真一番折騰,已經是少了半條命,氣息頗弱,一副氣若游絲的樣子。

這時候林滢才喂了馮淡真喝下大量牛乳。

□□具有強烈的腐蝕性,用牛乳加以綜合,能起到保護內腑作用。

這時候,林滢才将烤焦的饅頭渣給馮淡真喂下。

這些碳化物能吸附馮淡真胃部的毒藥。

一番急救手段,使得馮淡真不至于肝腸寸斷,七竅流血而死。

馮淡真被折騰着只剩下半條命,可她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握住了林滢的手掌。

“林姑娘,謝謝你救了我了,我不想死啊,不想死——”

她眼睛裏有灼熱的火光,有着驚恐的淚意。

這是她第二次握住林滢的手,不同在于這一次,馮淡真并沒有使用什麽套路了。

生死關頭,她所有的情緒是真的,她求生的欲望真得不能太真。

現在她一臉病容,本就姿色大減,更不用說剛才她還當着衆人嘔吐。瞧過一個女人嘔吐的樣子,男人很難再産生什麽好感。

更不用說如今這一地的酸臭味。

所以,只有林滢來救救她了。

林滢和聲說道:“顧公會秉公處置的。”

她想了想,說道:“馮姑娘,你應該記得年前,顧公才來陳州不久,就設置了育嬰堂,收容了一些可憐的女嬰。”

馮淡真當真記得這件事。

陳州民間重男輕女成風,古代又沒有什麽節育的手段,這多生的女兒無處安置,貧戶便将女兒溺斃,以此減一份口糧。

官府縱然阻止,又多行教化,可終究沒什麽用處。

直到去年顧公上任,眼見此地風氣,便設置育嬰堂,鼓勵貧戶将無力撫養的女嬰放在育嬰堂中。如此由官府撫養,而不是自行溺斃。

那時候除了官府拿出一筆銀子,顧公還在民間募捐。大戶人家的女眷心善,也有舍些財帛衣衫的。馮淡真那些族中姐妹,也還出來裝了一把好人。馮淡真那時候心裏還嘲這些姐姐妹妹善做戲,做做慈善,無非是做個好人樣子,以此彰顯自己人美心善罷了,真是虛僞得緊。

但現在馮淡真卻并不是這麽說的:“我記得,我當然記得。顧公心地仁善,連貧戶的女兒都愛惜在意。顧公心慈,阿滢,你是顧公弟子,你自然也是心地好。所謂救人一命,能造七級浮屠。我,我那時候也舍了一支釵,我有給那些貧戶女子舍銀子。平日裏,我也有待別人好的。”

林滢說道:“可能你還不知道,其實如今陳州已經設置女監,裏面牢頭和獄卒大都是女子,也沒什麽不堪風氣。我還去女監裏替裏面女犯瞧過病呢,并不是你想象那種。”

“馮姑娘,你私下陪酒,還與薛潤勾結,處理了蘅小姐的屍首。你所犯之錯,顧公必定會秉公處置,你放心,他斷獄時絕不至于心存偏見。”

由于收監、執行等問題,這大胤的女子犯錯,無論是大錯還是小錯,似乎都是一個性質了。身為女子,很少能在律法下得到正常的審判。

民間宗族私刑流行,且不說這其中有多少監督不到的冤假錯罪,對有錯的女子也存在量刑過嚴,借過欺淩,且毫無監管的現象。

如今朝廷正在鼓勵桑織之事,需要大量成年女性勞動力。顧公便向朝廷奏請,只說給治下女囚增設一些桑刑。

也就是服刑期間,由女囚進行桑織等工作,一來為國庫充盈增加産能,二來也比将犯事女子官賣為妓更清風氣。

陛下亦下旨允之,允許顧公在陳州将犯事女子充作桑織女工。

林滢慢慢的給馮淡真解釋,給馮淡真講政策,讓她打消死志,好好加入勞動改造。

馮淡真也聽得內心五味雜陳。

這樣無償勞動的清苦日子對于馮淡真這般嬌柔女子亦算是十分辛苦,不過,總不至于活不下去。又或者她入獄本就是為了受罰,日子自然不可能好過到哪裏去。

安撫了馮淡真,林滢方才離開房間。

想到顧公在陳州所行種種,林滢內心油然而生一絲佩服。她說是顧公弟子,不過顧公日理萬機,要打理的事務不少。所以親自教她的,要屬師兄和孫老頭來得多。

但呆在顧公身上,看着顧公為治下百姓所做那些事情,林滢內心當然亦是非常的感動。

就好似顧公設立的育嬰堂,那些紛紛慷慨解囊的鄉紳有借以讨好上官幫忙刷政績的,亦有沽名釣譽刻意賺名聲的,當然亦有真的心存慈悲,不忍女嬰被擅殺的。

但無論有什麽目的,确實有許多貧戶女孩子因此活下去。

就如顧公設立的女監,還有鼓勵農桑,教化百姓,竭力避免陳州民間對女子的私刑。

林滢當初來顧家當丫鬟,其主要內驅動力,也是為了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想要吃好喝好。

不過跟在顧公身邊這幾年,耳濡目染,林滢只覺得自己也是學到不少。

這時候,一雙眸子落在了林滢身上。

然後林滢便聽到蘇煉溫和嗓音喚道:“林姑娘。”

林滢驚訝回頭,見着對方是蘇煉,面頰之上頓時浮起了謹慎、恭順之色:“見過蘇司主。”

她剛剛雖然沐浴更衣過,可在馮淡真那兒折騰了一番後,如今也略有淩亂。林滢估摸着蘇煉驕傲好潔,估計不會有什麽好印象。

然而蘇煉深深的望了林滢一眼,就像他也知曉林滢剛剛救過馮淡真一樣。整個清河別院之中,唯眼前林滢的一雙眼是最為清澈純粹。

她做事情很純粹,來清河別院的目的也很純粹。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有一種明潤青春的活力,帶着年輕的美好。

然後蘇煉說道:“當初在和縣,你介意我動手殺了李生?”

當蘇煉要跟林滢說話時,小晏自然極知趣的退後一步,讓開一大段距離,将典獄司其他紅甲衛皆擋在身後。

聽到蘇煉這麽說時,林滢也猝不及防,不覺吃了一驚。

說起來也是有些日子的事了,林滢雖因此發了幾場噩夢,不過她還不至于認為是蘇煉的錯。更何況這樣的事,她以為對于蘇煉而言不過是一樁小事。

便算蘇煉嗓音柔和,她亦不至于覺得蘇煉做人很和氣。

可現在蘇煉就是在跟她說這件小事。

“其實來和縣之前,寧知州曾求見于我。他不但求我尋出害死他女兒的兇手,還求我殺了他。否則官府審案,人多口雜,一些細節就會流傳出來。哪怕透出只言片語,也會讓受害女子淪為別人的談資。我是故意殺了他的——”

說到了這兒,蘇煉望向林滢:“怎麽,你可覺得我這麽做有違律法?于理不合?”

林滢自然不至于這麽迂腐,她搖搖頭,結結巴巴說道:“不是。我只是沒,沒想到蘇司主會跟我解釋這些。”

蘇煉居然點點頭:“是,我時間寶貴,很少浪費時間解釋那麽多。”

“不過,我難得很欣賞你,所以願意解釋。更何況,今日你幫了我一個不小的忙。”

林滢:“這只是阿滢的工作,我只想認真做好份內事,好好驗屍。”

蘇煉微微一笑,嘆息搖搖頭:“凡涉及斷案刑獄之事,也不是做好份內事這麽簡單,這一行若只憑良心和責任心做事,那樣便會很危險。既然如此,今日之事,我便許你一個人情。你可讓我為你做一件事,以此作為今日報酬。”

林滢想了想,便說道:“今日這樁案子,蘅小姐才十九歲,就被人算計香消玉殒真是可憐。不過這樁事情罪在杜琮這個殺人兇手——”

“蘅小姐身邊幾個婢女有欺上瞞下,失職失責之罪,當然應該受罰。不過她們罪不致死,而且年紀輕輕。蘇司主,那我以這樁人情求你,求你周全一二。”

蘇煉:“這不必相求。如今大胤早廢蓄奴,清河別院小丫鬟也是簽的也是典身契。有典獄司在此,若還有地方豪強敢私刑殺人,豈不是未将典獄司放在眼裏。”

“阿滢,這個人情,你可以用在更用得着地方。”

蘇煉雖然這麽說,但林滢還是知曉有無蘇煉摻和其實大不相同。

雖然大胤法律規定不可擅殺奴仆,并且規定一定程度懲罰。可若真扔井裏搞死,再托詞自己失足之類,最多給家裏人多賠償些燒埋銀子。

清河別院事已經了結,林滢離開之際,又是細雨紛紛。

尹惜華這個師兄就像個送傘工具人,此刻恰到好處的出現在別院之外,對着林滢微微一笑:“阿滢,你又忘記帶傘了。”

細雨朦胧,似給天地間籠罩了一層朦胧的濾鏡。

離去之際,林滢忽又回頭多瞧清河別院一眼。她想到了錦屏公主,公主并不是個柔弱的人,可是如今畢竟失去了唯一的血脈,從此偌大的清河別院再沒什麽親人了。

關于錦屏公主的傳言很多,林滢其實并不明白錦屏公主是怎麽樣的人。

但是她只盼望,這麽講究這麽驕傲的錦屏公主,猶自能好好的活下去。

想到了這兒,林滢心尖兒驀然浮起了一層惆悵。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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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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