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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從十四年前開始的連環殺戮再臨◎

我世族血脈, 縱然墜入塵埃,又哪兒會變成她這般難看模樣,簡直不堪之極。世家貴女們議論紛紛,懷疑陳雀來歷不正。

溫青缇初聽這個故事時, 簡直覺得荒誕之極。

她認為一個的才智可能跟血脈有關, 但是人品做派卻與出生環境有很大的影響。

陳雀便算不堪, 這些不堪并不能證明陳雀并非陳氏血脈就是。

便算陳雀并不讨人喜歡, 因為不喜歡傳出這些傳言, 亦未免顯得太過于惡毒。

然而那些謠言如風般傳來, 傳遍了鄞州每一處, 而且傳得有鼻子有眼。

這些傳言,竟然好似并非空穴來風。據小時候帶過她的顧嬷嬷所言,那時候小姐手臂上固然有一枚胎記, 可是這枚胎記彼時占據手臂大半。

如今這胎記樣式還對, 可卻只有小小一塊。

衆所周知,人的胎記會伴随主人長大而慢慢變大。

如今這胎記似模似樣, 說不定也只是依照樣子描畫,并不是真正的胎記。

這個不讨人喜歡的女郎很有可能是個假冒之徒。

這個女賊很有很可能遇到了小時候真正的陳雀, 并且,她也看到了陳雀手臂上的胎記。

那塊能證明身份的玉佩, 顯然也是女賊惡意竊之,據為己有。

等到時機成熟, 她便編造了一個謊言, 前來認親。

如此一來,這個女賊就搖身一變, 變成一個陳氏的千金小姐, 于是有了尊貴的姓氏以及身份。

說不定當初的陳雀, 都是她殺死的呢。

這些傳言,自然也是傳得繪聲繪色,而且惹人興趣,傳得沸沸揚揚。

但謠言止于智者,溫青缇就是個有智慧的女子,自然不會輕易這些市井流言。

她覺得陳雀雖然不讨喜,但這對陳雀不公平。

那日有人又在陳雀面前說這些,陳雀發起狠來,居然動手打人。

誰也沒想到陳雀居然玩起了全武行。

她抓住了呵斥她出身未必正的溫茹,跟她扭打做一團,鬧得不可開交。

溫茹哪裏見過這陣仗,被抓得發髻散亂,手臂上也被陳雀這種尖銳的手指甲抓出了道道血痕。

溫茹都呆住了,簡直不可置信居然能發生這樣的事。

她一見溫青缇,就哭訴着,求溫青缇做主。

一定要向陳家讨要這個公道!

陳雀這種貨色,怎麽能繼續留在陳家,使她能繼續跟其他女子出席宴會,一并厮混?

不行,這絕對不行!

溫青缇替溫茹整理好頭發,卻沒應溫茹的話,只使人給她換身衣衫。

她瞧着看到一切的圍觀衆人,然後說道:“如今這些謠言甚嚣塵上,傳得沸沸揚揚,相信大家都聽過,小雀并不是陳家女。只是謠言止于智者,我等家族中教導了禮儀和學問的小姐亦對此津津樂道,豈不是自損身份?”

“說什麽帶過小雀的嬷嬷出面作證,說她手臂上胎記不對。當你們聽到這些時,只怕文望公夫妻知曉更多,家養嬷嬷又豈會欺瞞主家。文望公何等身份,他在外做官,為朝廷做事,見過多少事情,他豈能被簡單把戲所欺,乃至于令人混淆血脈?”

溫青缇口中的文望公,正是他未來的公公陳維。陳維,字文望,乃是陳氏這一代的掌事人,身份極高,身望極隆。

“我只知曉如今傳得沸沸揚揚傳聞,陳家必定也是知曉的。陳家并未這個流言否認小雀身份,那麽這個流言就是無稽之談,小雀确确實實就是陳氏之女。”

“而如果有一個女人能瞞過文望公,瞞過整個陳家,這必定是個缜密的計劃。可是小雀禮數上雖不夠周全,卻絕不是一個心機深沉之輩。”

不錯,陳雀是很難相處,可她這個人,似乎又并沒有什麽腦子。她喜歡撒謊,但謊話卻一天一個樣,可謂自相矛盾。

稍微有些腦子的人,就不會跟人厮打,把文鬥變成武鬥,鬧出全武行。她以為自己是真性情?其實陳雀是令自己在世族之中再無立足之地了。

但正因為這樣,令溫青缇相信,陳雀真的是陳氏血脈。如果真有一個缜密的計劃,陳雀也絕不像個合适的棋子。

伴随溫青缇一番言語下來,當時在場之人皆說不出話。之後,這些謠言也少了。

溫青缇幫了陳雀一次,可陳雀卻并沒有感激她。

這個小雀兒跟她離開之後,溫青缇不過提點幾句她今日的不智,陳雀頓時就跳起來,怪眉怪眼的說話。

說什麽若沒有自己這樣粗鄙的人,哪裏襯得出你溫青缇的高貴?裝模做樣,還不是人前為自己攢名聲,裝得自己多善良似的。

溫青缇一句也沒有跟她吵,轉身便走。

她覺得有些人命運是注定的,哪怕她的經歷讓人同情,可這個人的性格卻使得一切成為注定。

然後她還聽着陳雀啞着嗓子哭訴,說陳家如今也厭了她,商量着要将她送出府,送去什麽親戚家學規矩。

陳雀說的可能是真的,但溫青缇頭也沒有回。

無底線的善良只是一種懦弱,并不會贏得尊重。

更何況陳雀所經歷這一切,是她自找的。

哪怕陳雀曾經是經歷了一些不幸,可是這并不是陳雀肆無忌憚的本錢。每個人都要謹言慎行,溫青缇也有自己的忍耐和約束,沒有人是全然自由的。

陳雀這種性情,永遠不會明白這個道理。

這時候她已經厭了陳雀了。

可明明是她為陳雀發聲,洗去了那些流言蜚語。到最後懷疑上陳雀并非真正陳氏女的仍然是溫青缇。

她一直以為陳雀很讨厭陳濟,所以陳雀才會造那些謠,說出那些話。

可能她覺得當初保護他們的江铉更在意哥哥,而忽略了她這個妹妹。

正因為忽略,所以她才會走失,才會吃那麽些苦,才會鬧到如此地步。

所以陳雀才會說那些不着調的謊話,謊話裏都是對兄長和江铉的怨恨。

可是後來,溫青缇發現自己可能錯了。有些事情也許并不是她想象的樣子。原來陳雀對陳濟那些乖戾竟并不是不喜歡。

若不是不喜歡,自然是喜歡了。

只是這種喜歡,可能并不是那麽上得了臺面。

那一次她去陳家做客,花園子裏卻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

陳雀繡了個荷包,眼巴巴的送給陳濟,看着好似兄妹之間的親近友好。

可陳雀眼睛卻在發光。

她不是在看自己哥哥,而是在看一個心愛的男人。

而陳濟卻是面色冰冷,他随手接過荷包,手指扯爛,随手扔在地上。

陳雀面上羞澀不見了,她面孔上流轉了一抹兇狠,尖尖說道:“撿起來!”

陳濟壓低嗓子,嗓音裏流轉了一絲忿怒:“你別癡心妄想了,有些事情絕無可能。”

然後陳雀眼裏似有淚光顫動,她癡癡說道:“哥哥,我喜歡你啊,比溫青缇喜歡你得多。我雖沒有她高貴大方,為人善良,可是我很愛、很愛你,喜歡你喜歡得不行。我可以為了你,付出我的一切。別人怎麽看我,唾棄我,說我不配成為陳氏之女,我都不在乎。”

陳雀一張臉并不漂亮,可如今這樣一張臉眼眶微紅,倒好似有了一種潮潤的悲傷。

她這麽敘述着真情,可轉眼間陳雀又換了另外一張面孔,這張臉終究定格在尖酸和兇狠上:“我若得不到你,寧願毀了你,我要你身敗名裂,什麽都沒有。”

妹妹這樣糾纏親哥哥,如果這件事情這般傳出去,對于陳濟名聲也是一種重大打擊。哪怕陳濟對陳雀沒有半點意思,可這也會讓陳濟淪為笑柄。不錯,發癡的是陳雀,可陳雀算什麽東西?

有一種人站得高,那麽所謂樹大招風,招惹的議論也很多。

陳濟如今身居高位,名聲又顯,不知道多少人嫉恨交加。一旦有一點黑點,那些批評聲音就會鋪天蓋地而來。更不必提兄妹□□這樣不堪事情。

陳濟淡淡說道:“随你。”

他臉色漠然,沒有對陳雀半點服軟。

可面對陳濟的漠然,陳雀卻是軟了,她輕輕說道:“好了,咱們如今是兄妹了,我不求做夫妻。但你答應,你不要有別的女人,不要跟溫青缇在一起。你不和我好,也別和別的人好。”

她說這些話兒時候,顯得那樣兒心中沒數。

陳雀枯瘦、其貌不揚,可她眼前的陳濟卻是豐神俊朗,英姿勃發。

只論樣貌,這已經彰顯何等的不登對,可陳雀就好似沒有逼數一樣,根本沒發現自己是如何的不般配。

陳濟說道:“那不行,因為,我愛她。”

這還是溫青缇第一次從陳濟唇中說出對自己愛。

她聽着陳濟說道:“我只想娶她。”

然後一股熱氣湧上來,使得溫青缇雙頰發紅發燙。

然後陳雀就發出了一種近乎絕望的尖叫聲,似乎有一件讓她不能容忍事情發生。她一邊哭,一邊叫,鬧得有些恐怖。

可陳濟沒有理會她,更沒有安慰她,也不在意陳雀流下的淚水,跟她擦肩而過。

溫青缇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夠發現這個秘密,她只覺得雙頰發熱,渾身發顫,如害了病。

本來溫青缇是不願意現身的,因為這一切太尴尬了。

可她觀察到陳濟仿佛甩甩頭,有些恍惚樣子,他伸出手在摸索。

于是溫青缇就知曉,陳濟眼疾犯了。

當初陳濟為朝廷平匪,是一員儒将,可謂文武全才。可他在戰鬥中受傷,視力有些問題,漸漸有些不能視物。

大夫說他顱內淤血未化,所以影響視力。若等他顱內傷淤痊愈,說不定就能恢複視力。

陳濟回家養病,是有所好轉,可還是時不時有眼睛看不見的情景發生。

如今陳濟大約情緒激動,眼睛又出了問題。

故而溫青缇快手快腳走到了陳濟身邊,将他扶住。

這個男人先是一顫,後來似認出了溫青缇,便放軟自己讓溫青缇扶住。

溫青缇說道:“阿濟,你眼疾又犯了?”

然後她臉頰驀然紅了紅,既然陳濟有眼疾,那麽陳濟認出她自然靠的是嗅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氣。

陳濟輕輕點頭,握緊了溫青缇的手。兩人什麽話都沒有說,任由溫青缇扶着他回去。

陳濟可以在陳雀面前說愛溫青缇,可他面對溫青缇時候,卻似什麽都不會說了。

這一下子,他好似成為了一個不會說話的人。

可就是在這時候,溫青缇卻對陳濟生出了一種愛,她愛上了陳濟了,就是那種甜蜜的帶着挂念的心動。

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幸運的事,自己所愛之人就是要嫁的那個人。

而當她想起陳雀時,她徹底不喜歡了。

溫青缇總覺得世間女孩子一定有屬于自己優點,可是陳雀卻沒有。

陳雀令人讨厭得不真實,甚至讓人覺得不合邏輯。

但是陳雀确實就是這種不讨人喜歡的存在,她的存在就是讓別人不舒服。

溫青缇想,也許這世間真的有這樣的人。

然後溫青缇的心裏就浮現了一個念頭,也許陳雀真的并不是陳家女兒呢?

雖然這一切仿佛不合邏輯,若此事是真,為何陳維和任氏居然容忍她混淆血脈呢?

但是,若陳雀和陳濟并不是兄妹,仿佛才能解釋陳雀對陳濟的那種熱情。

一個正常的女孩子,又怎麽會向自己親哥哥讨要的愛情?哪怕她出身相間,總歸會學到一點禮義廉恥,本不必如此

可能這其中有什麽秘密,但陳雀很有可能并不是當年失蹤那個小雀,否則,很多事情不能解釋。

現在楊炎推薦了林滢,說讓阿滢來東川之地,平息這些流言蜚語。

陳州離這兒,也是有些距離。

阿滢是個十分聰明的女子,也許伴随她的到來,真的能解開陳雀身上的種種謎團。

這時候的林滢,正在跟白芷商讨開店之事。

白芷爺爺如今身體好多了,老爺子閑不住,覺得整日躺在床上也不是個事,故而也是想活動一下身子骨。

加上白芷醫術越發成熟,正好可以擴大實踐經驗。

當初白芷簽的是典身契,顧家一向厚道,更不會如此計較。白芷跟顧公提及這件事時,顧公不但一口應允,不但免了白芷的贖身銀,還賞了五百兩。而這祖孫二人确實調理好顧公的足疾,故而白芷縱然搬出去了,也還有香火情在。

白芷挑了又挑,挑中城南一處鋪面,又問問林滢的意見。

林滢看了只說不行,若說人流量,城東遠勝城南。而且城南是陳州幾個幫會的聚集地,縱然被顧公壓得老實安分,可是卻終究是魚龍混雜,官府也有管不過來的地方。

林滢覺得要挑就挑個好鋪面,這樣意頭也好。

不過林滢也知曉白芷為什麽選城南。

因為顧公雖恩賞了五百兩,可白芷和祖父二人買了鋪子之後,還要買藥材請夥計,要花銷的地方可不少。

那林滢不但出意見,還出銀子。

她拿出一個包袱,裏面零零散散,有三百多兩銀子。這其中有桃子的五十兩,其他的都是林滢出的。福王賞賜的玉不好脫手,林滢卻把黃金兌換了。這裏面有林滢一半家底,如今推到了白芷面前。這樣一來,白芷也能找個好點的鋪面,生意開個好頭。

白芷卻不肯收:“我知你信我,自然是有借有還。可打開門做生意,誰也不能保證一定能賺。到時候若虧了本,連好姐妹的銀子都還不上,你讓我如何見好姐妹。桃子是個小姑娘,而你平時銀子是一點點省的,我可都看在眼裏。”

這時候衛珉卻把一個包袱扔下來:“對,誰不知道阿滢摳,那點銀子省省吧。白芷,這裏有三百兩,算我借你的。我是衛家子孫,哪怕不能做武将,我們衛家還有許多鋪面地産需有人打理呢,不缺這麽點。”

衛珉表現出一副一不小心就要回家繼承百萬家産的樣子。

林滢搖搖手指頭:“那不叫摳,那叫節約,是一種很樸素的傳統美德。”

最後白芷從衛珉那兒拿了二百兩,林滢跟桃子共借她一百兩,她還認真寫好了借據,給了三人。

當然之後白芷藥鋪開起來,口碑良好,客似雲來,那是後話。

沒過幾日,林滢和衛珉被顧公叮囑一番後,就前去東川之地。

馬車車輪滾滾,林滢随意撇了衛珉腰間,她已經留意到衛珉從前腰間那枚玉珏已經消失不見,估計去了典當鋪。

雖然衛珉平時很節約,不過他跟顧公沒多久,也沒多少工資。

有王室印記的玉飾不可擅賣,故而衛珉典當了自己之物。

說得自己像是個經濟寬裕的富二代,估計臉皮薄根本不好意思跟家裏開口吧?

不過林滢是個懂人情的,她看破不說破,沒提這件事,心裏面倒是覺得衛小郎為人很耿直。

然後林滢輕輕翻閱自己手中卷宗。

這本卷宗是林滢特意借來的,路上無聊,故而随便翻看。

別人去另外一個地方,喜歡查閱風土人情,有什麽土特産之類。但林滢到了新的地方,卻喜歡翻閱陳年詭案。

尤其那些懸而未破的案子,則更有吸引力。

陳州的卷宗之中,就曾記錄了一個事關鄞州的連環殺人案,是既血腥,又可怕。更重要的是,這個案子至今還懸而未破。

那時因為此案十分兇殘,受害女子數目衆多,故而甚至求助于周邊州府。當時陳州亦有官兵、差役被調用至鄞州。故而陳州也留有此案卷宗資料,皆是當年參與此案之人所書寫。

那也是十四年前事,鄞州發現第一具屍體方妙娥,系本州官員之女,年十五。

死者被割喉身亡,胸口被利刃劃了一個斜十字刀痕,劃痕甚重,幾可見骨。死者雙手之上,各自被刺了一刀,利刃從掌心透過手背。

除此之外,兇手還割了方妙娥一縷頭發。

死者可謂死狀極為凄慘。

據官府探查得知,這個方妙娥秉性輕浮,年紀雖小,卻有楊柳之性。她仗着自己貌美,年紀雖小,卻已經引得幾個男子為了她争風吃醋,鬧得不可開交。

故而這一樁案子,其實并沒有引起官府的重視。

查案的捕快覺得,方妙娥死狀凄慘,很可能是出自情殺。

一個不知輕重的小娘子招蜂引蝶,引來裙下之臣,到最後卻将自己年輕的性命都葬送了去。只要好好查她那幾個情郎,必定是有所斬獲。

就連方妙娥的家人亦是這般認為,故而羞于啓齒,不願鬧得太大。

可方妙娥的死,也不過是翻開了鄞州血腥殺戮的第一頁,是那一連串殺人案的開始。那時誰也不知曉,一團血色的烏雲已經盤旋在鄞州城的上方,就等着一切開始。

在方妙娥的死還未查出什麽端倪時,鄞州城內第二個死者趙雪瑛卻是出現。

趙雪瑛年二十,已嫁越州尉為妻,膝下有一子,不滿周歲。

夫妻二人感情甚佳,結婚沒幾年,也正是感情好得蜜裏調油時候,趙雪瑛也未曾聽聞有什麽風月不貞之事。

出事那日,趙雪瑛回娘家探問父母,趙父也居于鄞州,彼此來往本十分方便。誰料傍晚時候人仍未至父母家中,當時兩家人已經察覺有事。

之後趙雪瑛的屍首就被發現,死狀和方妙娥一般,皆是被人割喉之後,在胸口劃下十字,且以利刃戳傷死者手掌。

接連兩個女子凄慘死去,且不能再用争風吃醋這個說法來結案,彼時鄞州城已經生出一些流言蜚語,将此事議論紛紛。

直到第三個死者出現,方才将鄞州的血色基調推到了最高調!

前兩名死者方妙娥、趙雪瑛皆是官宦人家的女眷。

第三名死者姓溫,名溫華蕊,年十七,她身份更了不得,是鄞州溫氏族女,乃是一名貨真價實的世族女眷。

更不必提兇手殺到這兒,兇殘程度還有所進化,殺戮有升級趨勢。

除開那些标志性傷痕,死者溫華蕊的四肢之上有多處瘀傷,是生前被人毆打所導致。

她所遭受的虐待,更勝方妙娥、趙雪瑛兩人。

兇手專挑官宦貴胄人家女眷下手,動手對象又皆是一些年輕美貌的女郎,此事頓時在鄞州引起了軒然大波,鬧得沸沸揚揚。

當時的地方官想要壓下此事,卻也是無能為力。

彼時知州程旭被這檔子爛事攪得焦頭爛額,下令府衙中的三班捕快盡快破案,逾期不破,便吃棍棒打罰。

府中捕快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認真破案,那時候也抓了不少人,皆是素行不良有前科的不良份子。

可人抓了一個又一個,卻未曾見有什麽成果。

便算手下差人想随便抓個替死鬼應付一二,卻也是無能為力。

因為就算滿城鬧得沸沸揚揚,鄞州居民如驚弓之鳥,卻也未能阻止這兇徒殺人的步伐。

第四個死者孫秀月,年十七,身上除了毆打傷,還增加了火灼痕跡。兇手故意将她燒傷,以此取樂。

第五個死者尹慧儀,年十二,這又是一個世族貴女,尋到時指骨盡碎,遍體鱗傷。

第七個死者佟惜君,年十七,屍體牙齒有殘缺,是被強行毆打所導致。

那時整個鄞州府上下都人心惶惶,女眷們紛紛不敢出門,一到天黑就各自歸家。一開始兇手月殺一人,可殺至佟惜君時,她離尹慧儀的死不過區區十年。

犯人作案越來越兇殘,殺人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對方心性肉眼可見越來越偏激。

幾個月下來,鄞州世族的臉丢得幹幹淨淨。鄞州是東川之地,東川素來又被稱之為聖人之鄉。

在聖人之鄉鬧出此等血腥殺戮,看似竟無法停歇,簡直是打了這些世族的臉。

當時的知州程旭也因為治下不利,因此被罷官免職,從此斷了前程。

因那兇徒放肆太過,當時甚至出動了軍隊,并且引入外府的捕快、兵丁,全城都細細搜了幾遍,許多雞鳴狗盜之徒落網。

然而那個兇手卻好似了然無痕,根本不知曉他之去向所在。

不過不知為何,殺了第七個死者佟惜君之後,這個兇手就再也沒有殺人。他不知所蹤,也不知曉去了哪兒。

兇手銷聲匿跡,當時的受害者家屬自然不肯罷休。更何況兇手種種所為,将官府與鄞州世族顏面盡數踩到足底,令之蒙受奇恥大辱。

然而他們就算是把鄞州掘地三尺,也是尋不出什麽端倪來。

如此又鬧了幾個月,接着就是蓮花教任天師自封奉天将軍,發動叛亂。

叛亂一起,蓮花教教徒和朝廷殺得不可開交,席卷多地,鬧得民不聊生。

此亂近三年才被朝廷清平,期間不知曉死了多少人,戰亂造成的饑荒、流民,更是慘不忍睹,死的人更何止千萬。

如此一來,當時鄞州城中發生的連環兇殺案頓時變成一件小事,也失去了關注度。

之後戰亂結束,朝廷宣撫安慰,令各地休養生息,鄞州亦是如此。

那麽當初那樁案子,也自然無暇顧及。

如此一來,這樁案子也是成為了一件陳年舊案。

不過那兇手也是再也未曾出現就是,如此也過去了十多年,從此再沒有這個兇手的音訊。

許多人都認為,那時候任天師舉兵叛胤,說不定那兇手也是遭了報應,死于戰亂之中。

說不定已經死了呢?

在林滢看來,這種推測也不是一點兒道理都沒有。

因為這位兇手心性已近乎變态,對于殺人已經成瘾,是絕對不可能停下來的。他明知自己已經被全城關注,猶自兇狠殺人。這一來顯然是有某種力量阻止了他。

是什麽呢?有可能兇手已經死了,如果兇手沒有死,他顯然也已經失去了犯案的能力。

都過去十多年了,當年兇手就算沒有死,也應該是一個中年人或者老年人了。

這些念頭湧上了林滢的腦海,想着那些死去的女孩子,林滢心裏也不覺輕輕嘆了口氣。

她向衛珉講述了這樁舊案,哪怕過去了十餘載,衛小郎也還是禁不住義憤填膺,面頰之上浮起了一層怒色。

“豈有此理,簡直是過分之極。阿滢,這次我們去鄞州,說不定就能破獲此案,抓住兇手,将他處以淩遲之刑。”

林滢柔柔說道:“若能如此,那倒好了。”

衛珉倒是當真了:“那依你所見,這兇手可能是什麽人?”

林滢看完卷宗,是有一些心得。衛珉是自己人,跟他說說也是無妨。

林滢:“兇手必定身份體面,不會是游離在鄞州城中的潑皮無賴。這連環殺人案中,有出自溫氏和尹氏的貴女,別說案發時候鄞州城風聲鶴唳的狀态,就是平日裏,尋常的潑皮無賴怕也難以親近兩位貴族女郎。”

“我猜,他很有可能有一官半職。而且人前很可能是追捕那殺人兇手一員。因為案發當時,整個鄞州城的女子都惴惴不安,只怕任何陌生的男人,都足以引起她們的恐懼。如此一來,又怎麽會被人誘得單獨離開,再被殘忍殺害?說明誘捕她們的人,必定得到了她們足夠的信任。”

“是什麽樣的男人,能得到她們足夠信任呢?我查過了,當時鄞州世族為了保護族中女眷,成立了一支護花衛,以此保護這些柔弱美麗的貴族女眷。如果兇手是護花衛中的人呢?是不是就不會引起懷疑?特別是第五位死者尹慧儀,她是在重重保護下被殺害的。”

“這些世家大族仆從甚多,主家家眷未必個個都認得。對于不認得或者不是很熟的仆從,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是很難取得受驚貴女信任。除非,這個誘殺她的兇手,在死者面前是個有姓名的人。”

“以上都是我的推測,但我這個推測,還有一個佐證。”

“比如在殺了第七個死者佟惜君之後,為什麽兇手會失蹤了。當時有許多人關注此案,大家衆說紛纭,亦有許多推測。而我,也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想法。”

“十三年前,蓮花教的任天師發動叛亂,自封奉天将軍,鬧得沸沸揚揚,舉世皆驚。但其實,在他大規模造反之前,已經有一些零星騷動對大胤朝廷進行試探。那時鄞州附近的水澤鄉、太平鄉有蓮花教教作祟生亂,被稱之為雙鄉之亂。”

“根據當地縣志所記載,這雙鄉之亂發生于三月。當時鄞州世族受驚,招募私衛,協同官府平叛。而佟惜君就是在三月被殺,在她之後就沒有女郎殒命了。”

“如果當時兇手被征調平亂,那麽他自然并不能繼續留在鄞州城中殺人了。”

戰争是殘酷的,而且借着戰争,平時人模狗樣的兇手亦能正大光明的發洩自己內心之中的殘忍。

又或者那兇手受了傷,出了事,戰事平息之後,亦不能繼續殺人。

兩人這般說了一會兒懸案,林滢想着那些早早死去的女孩子,心裏始終不是滋味。

她翻閱卷宗,只覺得文字裏也一派血腥之氣撲面而來,故而輕輕掩上。

林滢輕輕撩開車簾,讓一股子清風吹拂入馬車之中,使她心情也為之舒暢了不少。

眼前卻是一片湖水,湖邊綠草如茵,更有涼風習習,景色十分清爽宜人。

車夫提及,這兒就是靜月湖了。

人說人至靜月湖,便望東川城。這靜月湖就在鄞州郊外,到了這兒,便離鄞州不遠了。

時值盛夏,暑氣炎炎,故有許多閑客來靜月湖邊消暑納涼。

活水生風,湖邊涼風習習,比起城中暑熱要涼爽不少。

來此刻消暑的貴人們以絲綢圍成帷帳,自帶冰塊水果美酒等物,各自取樂。這樣郊游,也頗有一番趣味。

也就在此時,湖邊有一道着急的聲音在四處張望。

那小姑娘做婢女打扮,梳雙環髻,十三四歲年紀,一張圓團團的稚氣的臉。

此刻對方見人便問,有沒有見到自家小姐,嗓音裏隐隐有些哭腔。

別人問她幾句,才知曉她家小姐姓韓,是本州韓主簿的女兒韓月蓉。

今日她家小姐和幾個官宦千金結伴前來靜月湖游玩,幾個女孩子說說笑笑,下雙陸,玩投壺,鬧得不亦樂乎。

韓月蓉玩倦了,于是貪涼快去湖邊走走,誰想竟就出了問題。

初時大家也沒有在意,可是過了陣子,韓月蓉遲遲未歸,大家才覺得出了問題。

小桑是韓月蓉的貼身婢女,此刻小姐失蹤,她年紀又小,也是怕得不行。

涼風習習,吹過湖邊長草。

那湖中長長草處其實是塊沼澤地,草下泥土濕潤,泥濘不堪。

小桑知曉自家小姐好潔,自然絕不會前去此處。

她本不欲相探,忽而一陣涼風吹拂,長草堆裏一股血腥氣迎風而來,若有若無,搞得小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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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甚為吃驚!

只見岸邊的長草搖曳,一片翠綠之中卻仿佛有一抹紫色!

今日韓月蓉就是一身紫衫!小桑受了驚吓,吓得半死,頓時哭着尖叫。

馬車上的林滢聽到了這聲尖叫,驀然眉毛輕輕一顫,被吸引了注意力。

當林滢跟衛珉下了馬車時候,小桑叫聲已經吸引力一票人。

韓家仆人向前探尋,他踩着泥水走過去,心忖莫非自家小姐如今暈倒在此地?他跟小桑的想法一樣,那就是自家小姐素來好潔,又怎麽會來到這兒?

靜月湖湖邊這片淺水沼澤其實并不深,只齊人腳肚子,并不會将人淹沒。可此地泥濘不堪,小姐到此也不怕髒了鞋襪。

他忍不住叫:“小姐?小姐!”

長草從中,卻并沒有人應聲。

他心裏跳跳,不覺伸出手,輕輕的撥開了長草。

一片沾血的雪白手掌就這般輕輕的垂下來,濺落泥水之中。

仆人見到一張美麗的,恐懼的臉,是屬于死去的韓月蓉的臉。她靜靜的躺在了長草之中,柔順的長發就這般浸泡在泥水之中。

只見她胸口被人劃了一道十字刀痕,觸目驚心,猶自流淌鮮血,散發一股溫熱之氣。

她大大的眼睛看着來探尋男子,卻是一雙死人的眼,而這其中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活氣。

韓月蓉已經死了,這是一雙死人的眼珠子。

那仆人受了驚吓,短促叫了一聲,一個沒站穩,竟摔倒在泥水之中,濺得滿身都是泥水。他掙紮幾下,卻是莫可奈何。

韓月蓉的屍體還是衛珉抱出來的,放在了林滢的面前。

當衛珉小心翼翼将韓月蓉的屍體放在平地上時,林滢禁不住心口跳跳。

她看到死去女郎胸口那道十字刀痕,就好似做了一場夢。一切就是那麽巧合,當她翻閱十四年前的卷宗時,十四年前的兇手仿佛就又出現在她面前。

而且林滢還敏銳的注意到,韓月蓉被人生生割去了一絡頭發。

這個細節,讓林滢毛骨悚然。

因為當年之事傳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都知曉死去女郎身軀之上會有一個十字型的傷口,可比起死者身上駭人聽聞的傷,她們被割了一縷頭發的事卻沒多少人知曉。

這仿佛并不是一場拙劣的模仿,而是一場活生生的殺戮再現。

林滢小心翼翼查看韓月蓉的手掌,發現韓月蓉雙手手心皆有傷痕。兇手從掌心刺入,将她手掌貫穿,紮了兩道傷口。

一切和卷宗之中記載得一模一樣,很多細節也很符合。

當年兇徒停手了十四年,而如今卻又要開始了。

林滢将心裏猜測壓了壓,無論是不是當年兇手,此人都是窮兇極惡,令人發指。

她匆匆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就開始給韓月蓉進行驗屍。

韓月蓉不但沒有形成屍斑,而且屍體溫熱,傷口血液尚未凝固,她很可能剛死不久。那麽如此一來,兇手也很可能沒走遠。

同時林滢讓衛珉去附近搜索,附近可有血衣。

韓月蓉的下巴,胸口有大量噴濺血跡,是被割破了肺部大動脈所造成的噴濺血。

這樣的噴濺血液,兇手身上不可能沾染不到。而這靜月湖附近人流量大,來納涼消暑的人也是不少。

如果兇手頂着一身血衣招搖過市,不可能不被發現,也不可能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所以兇手只可能扔下血衣離去,才有可能不被發現。

而如果這長草淺沼中是第一案發現場,兇手自然便是在附近換衣。

作者有話說:

前幾個案子比較簡單,這個案子會複雜一點,最後所有線索會彙集在一起,希望大家喜歡感謝在2023-01-14 18:05:49~2023-01-15 18:20: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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