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回家

回家

“今天确實到了。”孟思掏出手機抵在顧岳麟面前晃了晃，憔悴的臉上露出揶揄的笑容，“十一點四十三，剛好到達S市收費站。”

顧岳麟開了一整天從早上八點一直不停地開到了下午四點，換了孟思兩個小時又怕天黑，不太開車的孟思開不穩，再換回來，一天跑了十幾個小時，全身都累得慌：“我快累死了，孟老師，我們去你家嗎？。”

“不去，我家沒你住的地方，我跟我媽說了我們今天可能堵在高速上回不去。我剛訂了賓館，明早再去我家。”顧岳麟聽這個安排還挺滿意，語氣故意有點拿喬的意思，“那定的是什麽賓館啊？我還挺認床，要是太差了我可不滿意啊。”

孟思瞧着他那副欠欠的損樣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有得住就可以了，這段時間住宿費都要我來出，你也稍微心疼一下我那點可憐的工資吧。”

“我給你啊！我的就是你的啊！”顧岳麟說得理直氣壯，“明天我來定！一天兩間房，孟老師您回去之後連飯錢都不剩了。”

“誰說兩間啊？我才沒那麽多錢禍禍呢……”孟思一邊在導航裏添加了賓館定位，一邊給自己媽媽發信息。

顧岳麟反應了一會，幹咳了一聲：“那，那我倆就是，住一間房？”

“不啊，我明兒回家住……我家我的房間有的啊，你的房間沒有而已，我的房間還是我的房間啊。”孟思一臉理所應當，還順便接了個電話，“喂，嗯，我們今天訂了酒店……哎喲不是跟你生分，我那張床，一米二不到，睡啥啊？大家都不舒服，明天我們再想辦法，現在都十二點了你還折騰啊？明天還起不起來啦？”

顧岳麟想要說什麽，卻也不好打斷電話，差點開錯一個路口。只能小聲問：“你到底住哪裏啊？”

孟思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電話，繼續應付媽媽：“好好好，明天肯定睡到自然醒啊，你別催我我又沒有早起的習慣。嗯嗯，下午肯定回家。好好好，我會照顧自己，我自己在外面也生活不少年了你還不放心我在家門口住一晚上？好啦，明天就回家。麽麽，愛你愛你。”好不容易寒暄完了，孟思放下電話松了一口氣。

顧岳麟別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孟思：“賓館？”

孟思動作一頓，稍微有點心虛地縮着脖子：“其實，我一直忘記跟你說了，我有個朋友……住在附近……”

“我一個人住？”顧岳麟一臉嫌棄，“可以啊孟老師，才回自己家幾個小時就把我丢了？”

“那你在你地盤的時候，丢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家那些社交場合多麻煩你自己心裏沒數嗎？你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孟思小聲吐槽，略帶譴責地看了顧岳麟一樣，“真是盤根錯節的大家族啊，顧同學。”

顧岳麟自己把自己家社交全都鴿了卻沒把孟思帶上，稍微有點心虛：“我以為我只要忙起來，我媽又不會找你。哪裏想到你就這麽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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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裏陪好幾天笑臉，你家親屬關系可不比我家輕松啊。”孟思似乎在跟誰發信息，笑得樂呵呵的，“啊，前面右轉，國貿大酒店。”

雖然比不上T市，但是作為歷史文化名城的S市的夜晚也非常繁華，國貿大酒店地處市中心，時不時也有豪車經過，到處都是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哪怕已經過了午夜，街上依舊有着相當多人在閑逛。國貿大酒店是老的國貿大廈建的當時專門負責接待外賓的酒店，顧岳麟開着車到了閘道口，一個穿着得體的侍者靠近過來，彎着腰先指引他們往地下車庫去。正好他們不遠處另一個車位也在停車，顧岳麟掃了一眼，稍微挑挑眉，“不簡單啊，前面正在停車的那輛車，三百多萬呢。”

孟思卻難得有點坐立難安，似乎對顧岳麟的話題沒什麽興趣：“國貿大酒店本來就有好多有錢人啊，我主要是家附近小賓館沒有了，也不知道你要住什麽樣的，我就今天給你訂了最好的。明天不會了，我負擔不起。”

顧岳麟有點掃興地撇撇嘴：“我自己負擔得起啊，大不了我自己住。”

一旁下來一個中年男人，鬓角有些斑白，副駕駛走下來一個衣着優雅的年輕女性，一時間有點摸不準兩人的關系。大約是有點冷，那位年輕女性着急想要坐電梯上去，但是中年男子卻忽然停住腳步，掃了一眼孟思和顧岳麟的車牌，随即朝車裏的兩人點點頭。

孟思有點迷茫：“他為什麽要跟我們打招呼？你認識他嗎？”

但是顧岳麟卻似乎對此并不意外，他也點點頭，順便從小抽屜裏面摸出一個名片夾，把車停好之後等孟思下車才下車。果然，他剛剛一下車那個中年男性就昂首闊步走上前，禮貌地伸出手：“您好。”

顧岳麟點點頭，但是并沒有和他過多糾纏的意思，禮貌地握了握手：“顧岳麟。”

那個男人大約思考了幾秒，笑了笑：“您的車很不錯。”

孟思站在一邊有點迷茫，出于禮貌想要和男人身邊的女生也笑笑打個招呼，卻沒想到對方扭開臉，似乎不太想和孟思接觸。那個中年男人倒是興致甚佳。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我是九和地産的王永，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不妨認識一下。”

顧岳麟倒沒有堅持，他掏出名片夾，抽出一張自己的名片：“我不過是個學生罷了，王總擡舉了。”

王永拿到顧岳麟的名片，便心滿意足地笑了笑，仔細收回自己的口袋裏：“遇到就是緣，要不一起去喝個茶？”

顧岳麟笑了笑，一把環住還在狀況外不知道做什麽好的孟思的腰：“不了，我愛人本來奔波了一天就累了，我得陪她休息去了。”

王永有點意外地看了看面前兩個人，尤其上下打量了很久孟思，最後難得眼神裏居然透出些許迷惑：“哎呀，是我疏忽了……那您先請。”

顧岳麟也不客氣，對兩人點點頭之後就攬着孟思的肩膀往電梯走。倒是孟思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有點茫然：“這就走了嗎？他到底是幹什麽的啊？為啥忽然上來打招呼啊？”

等到兩人進了電梯，顧岳麟才彎下腰捏了一下孟思，似乎是覺得她一臉懵的樣子還挺可愛：“孟老師，你看到車牌了？”

“車牌？”孟思恍然大悟，“我沒看唉！你那個車車牌是那種，就是很貴的？什麽00001之類的？”

顧岳麟對她翻了個白眼：“那個我家也不能用好吧！就是會比一般車牌特殊一點啦，明天你可以看看。很多人對車牌服裝衣着都很敏感，這樣才能積攢起人脈和社會關系。很多人都會因為你穿着或者開車就直接上來遞名片，應該算規則了吧？其實我在國外也遇到了很多這一點倒是沒啥差別。”顧岳麟撓了撓臉，有點無趣地撇撇嘴。

“難怪呢……”孟思想了想，低頭找補了幾句，“其實我也知道，就是第一次在現實中遇到，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顧岳麟有點無奈地笑笑，似乎想起什麽糟糕的東西：“要這種反應幹什麽？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孟思是顧岳麟遇到過的交往起來算是最舒服的那種人，并不會給人壓力又似乎可以提供一種平穩的安全感。但是孟思真的不太适合和外人接觸，一旦放在那種多人的需要社交的場合，她雖然不至于犯錯，但是總會顯得有點驽鈍，甚至好像是有點膽怯。

顧岳麟有點出神地想着：可能孟思最深處的自我，依舊是一個膽小的，好奇的，又有點遲鈍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電梯門甫一打開，一個紅色的身影從一旁沖了出去，“阿娜達！”

不遠處大廳裏，一個穿着棕色大衣的女性伸出手，也跑了幾步，兩個人抱在一起哎哎呀呀地搖晃了好一會。半天，孟思深情地看着對方，就在顧岳麟以為要開始抒情的時候：“我他媽今天差點堵死在路上！”

對方沒有戴眼鏡，但是樣子倒也是文文弱弱的那種學生氣息，就是臉上透露出一股子疲倦：“別提了，我大年初一要值班，晦氣！”

“我馬X奧到現在還沒通關！”

“我無用供銷社到現在還沒追完！”

“都是傻X工作害的！”

“都是傻X工作害的！”

趙書婷歪了一下腦袋上下打量了一番孟思背後的顧岳麟：“這就是你結婚對象？”

顧岳麟被這一段無法插上話的高頻次對話整得有點不知所措，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以加入其中的點，本想着孟思怎麽樣也要介紹一下自己，卻沒有想到孟思扭過臉相當寡淡地掃了他一眼，轉過頭用力點點頭，嘴笑得都快咧到後腦勺了：“恩恩，就是這個。”

趙書婷感慨地嘆息一聲，又好奇地看了看顧岳麟，壓低了聲音：“22？”

這下孟思點頭都快點出殘影了。兩個人不約而同發出略帶猥瑣的笑聲，一個擊掌。趙書婷一邊搖頭一邊笑得前仰後合：“牛的啊！牛的啊！”

孟思故作謙虛：“還好還好，一些熟女的魅力罷了。”

兩個人就這麽挽着彼此撞來撞去地往前臺去辦住房手續，獨留下顧岳麟一個人在後面刷新對孟思的認識。

在辦入住的時候，趙書婷還特別感慨地擡起頭觀察水晶燈：“哇塞，你是真的舍得啊，我這麽多年都沒有住過國貿……在T市賺了不少吧？”

孟思一邊掃碼一邊回答：“這不是下半年開始不用付房租了嗎？壓力瞬間就減半了啊。”

趙書婷感慨一聲，湊過來看孟思團的券價格高低：“真好……價格貴不貴啊，我也想試一次。”

孟思扭頭指了指她的小包：“那你身份證帶沒帶，我再開一間我倆住，今天不去看夜場電影了？”

只剩下顧岳麟委屈地差點沒喊出來：你不是才說絕對不住嗎？難道只要這麽撒個嬌就可以了嗎？而且為什麽是你倆一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