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溫柔懂事孟老師
溫柔懂事孟老師
孟思覺得嫁個顧岳麟之後的人生精彩又穩定,每天活得跟看電影似的。
顧岳麟揍的男人白白胖胖,看着比顧岳麟大了不少,但是假如前面信息都沒錯,這個人也就是孫家裕,大概二十五六的樣子,剛剛偷竊抄襲了顧岳麟的論文,按照道理,該打。不過孟思其實趕到的時候雖然心不慌眼不跳,但是還是覺得迷惑,顧岳麟早說了剽竊打算這麽忽悠過去,怎麽忽然跟給人刺激了似的揍上去呢?
她還沒開口,顧岳麟揪着領子下一句就罵出來了:“你抄我論文這麽多次老子他媽的出去說過一次嗎?現在你居然還構陷我老婆!我看你活膩歪了狗雜種,腦子裏除了屎尿屁你裝不下別的了是吧?你……”
“顧岳麟!”顧家棟的怒吼吓得孟思一個哆嗦,正好從她背後傳來,父子倆生氣起來這甲亢模樣一看就是親生的:“你幹什麽混賬事啊!”
顧岳麟眼睛裏都透着血絲,臉上泛着情緒過激之後的慘白,甚至瞳孔都有些渙散,轉過頭看得孟思都吓了一跳,匆忙上前跑了幾步拽住他的手腕:“你先放手,岳麟。”她左右瞟了一會屋裏情況,大約有五六個人,都是抽煙的男人,坐在最裏面的大約是孫伯伯,已經驚得連煙都掉了,嘴唇顫抖了半天,指着顧岳麟:“你,你……”
顧岳麟看到了孟思,肩膀随着呼吸激烈起伏很久之後慢慢緩了下來,眼眶紅得吓人,也不知是被氣得,還是快要哭出來了:“他污蔑你……”他撒開手,扭頭朝着孟思身後的顧家棟喊了起來,“顧家棟,他們幾個在你的派對裏,在你家,污蔑你兒媳婦!你到底他媽幫誰!”
這話問得本來極為生氣的顧家棟卻也是一愣,這情況似乎誰也摸不清,他謹慎地左右看了看,卻發現在場幾個人,哪怕是自己的老領導,雖然看着生氣,卻沒有一個人有理直氣壯的反駁,心裏立刻也是明白了七八分。大約是男人湊在一起講葷話,正好編排到自己兒媳婦頭上,比自己兒子大十歲,又是閃婚,保不齊有多少難聽的流言蜚語。
顧岳麟又是個天不管地不收的主兒,眼下和孟思正好着,聽到這個話是半點也忍不了脾氣。
思考清楚之後顧家棟反而更一個頭兩個大了——自己也不是那麽喜歡這個老上司,曾經羅婉因也沒少被他構陷說葷話,不過對方知遇之恩實在太大,也不能撕破臉拍着桌子要公道。一件在顧家棟看來忍一忍便過去的事情,卻偏偏被鬧得這樣激烈,眼下還多了些人來看熱鬧,尤其是何廳長這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又懶得裝得冠冕堂皇的人現場也不在少數,還是嗑着瓜子探着頭看的。兩邊都沒有說話,似乎都等着對方發言,都有理虧的地方,也都有占理的地方,氣氛劍拔弩張。
倒是孟思輕輕掰了掰顧岳麟的手,嗔怪一樣白了一眼顧岳麟:“我當多大點事呢,你先把人家放開。”
顧家棟和孫伯伯無疑都松了一口氣,知道孟思這是給了個臺階,這事兒按道理還是說葷話的人理虧,眼下冷處理或者閉口不談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顧岳麟氣得胸口發抖,手指被孟思一根一根掰開,眼神都帶了點無助的控訴:“他罵你……我知道你沒有的……”
孟思倒是平靜得很,把顧岳麟手掰下來之後抱在自己的手心裏只能堪堪捂住:“我知道,你信我就可以了,別人不知道我們的事情他們也有猜測的權力啊。”就在兩邊都覺得事情已經差不多停下的時候,孟思忽然提高了一下音量,“但是岳麟,你必須跟……這位,孫,孫先生道歉!這是必須的!”孟思甚至特地頓了幾秒表示對孫家裕的不熟悉。
顧岳麟一聽似乎有點想哭出來了,滿眼都是被辜負的惶恐。倒是孫伯伯一聽,立刻笑了起來:“哎呀,這姑娘真懂事……不用道歉,這事情真的……”
孟思轉過頭,一臉真誠:“我不是說我的事情,我的事情才多大啊,這都是茶餘飯後說着玩的。我說岳麟你應該道歉的事情是,你憑什麽說他抄襲呀?你別以為你說得快我就沒聽到,孫先生是做學術的你居然說他抄襲?你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前面我的那些事情,還有髒話什麽的其實都沒那麽重要,出了門誰知道呀?但是學術作假可不是你随便說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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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全部人似乎都沒反應過來話題如何跳得如此頻繁,連顧岳麟本人也是一愣,倒是顧家棟最快反應過來:“別道歉了,氣急了什麽說不出來。大家繼續玩吧……”
孫敢當本人一直從軍從政,似乎對這個話題存着一些茫然,一時間也摸不透到底是什麽意思,倒是孫家裕白胖的臉上血色都退了一半,捂着嘴角把眼鏡扶正過來,小聲重複:“不用道歉,不用道歉了。”
孟思搖搖頭,言辭懇切地看看在場衆人:“我家岳麟自己出成果從來不愁,他才不懂一般做學問的人怎麽在乎自己的成果。我之前不才也算寫過幾篇論文,我懂裏面的辛苦,更何況這裏面還關系到職業,職稱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這種東西怎麽能随便說呢?今天不在這個門裏說清楚,哪一天萬一傳出去說孫先生學術造假,我們真的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今天就得說清楚,岳麟你先道歉,無論如何你不能揣測一個做學問的人學術造假對不對?然後萬幸兩邊家人都在,咱們麻煩一點,如果岳麟你說得出哪一篇讓你心生懷疑了,咱們就比對比對,實在不行兩邊一起找人評判一下,畢竟這種事情還是有評判标準的。”
孟思對着孫伯伯抱歉地笑了笑:“孫伯伯,真不好意思,可能我先生太着急了,不太會說話,您看這樣做行不行呢?因為問題這他,哎……他說話真的,太不講究了。我們在問題擴大之前把清白弄清楚,可以嗎?”
孫敢當看看自己兒子,他自己對所謂學問可以說一竅不通,是出了名的泥腿子,對面小姑娘說得情真意切,毫無逃避的意思,他立刻也就點點頭:“哎喲,我們這不講究的……這好啊,是不是這麽嚴重啊?那,那找個人判斷一下呗。這,我家這兒子雖然有時候嘴上是碎了點,但是他老實的。”
孟思眯着眼睛笑了笑,拐了一下身邊的顧岳麟:“那你道歉吧?道歉完了趕緊把這一套流程走完啊,不然你叫人家怎麽辦?”
顧岳麟眨眨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帶了點笑,剛剛想要道歉,孟思卻一把拽住他,轉過頭看着對面的孫家裕:“孫先生,你是不是剛剛被打得不太舒服啊?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啊。”
孫家裕本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句話忽然一下給他說洩氣了,擡起頭眼神有點倉皇地盯着前方:“啊,嗯……我是有點不舒服。”
“哎喲,對不起,真對不起,我先生這是嘴上沒個輕重,手上也更沒輕重了……”孟思滿臉抱歉地點點頭,左右看了看,尤其和顧家棟對視了一眼,“這,這看起來孫先生要是身體不好,我們要不改天吧?先趕緊看看去,千萬不要出問題了,身體要緊。”
“啊,對。”顧家棟立刻反應過來,“家裕我從小看到大,他多好的孩子我不知道嘛?搞什麽還那一套……趕快去看看啊,那個,誰去喊下醫生。”
扶着孫家裕出小廳的時候,顧家棟意味深長地盯着孟思看了一眼,而孟思也只是低下頭,一句話也沒有。
現場大抵都是人精,一看事情就這麽結束了,立刻各自轉過身去各自玩笑,顧岳麟失落地靠在孟思肩上,語氣帶着委屈和無力:“我是不是,又闖禍了……我聽到他們在說你,我實在忍不住。”
“你沒有闖禍,”孟思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讓顧岳麟就這麽靠着自己,不用去看現場的紛紛擾擾,“而且我覺得你很帥,謝謝你願意為我揍那個混蛋。”
顧岳麟靠在孟思肩上笑了起來,手指在背後抓緊了孟思的衣服:“……讨人厭的寬容。”
“不過,下次如果遇到這種人,先告訴我。”孟思笑了笑,拍拍他的後頸算作安慰,“我們想想辦法,人要揍,理也要占……今天你真是打我個措手不及啊。”
在沙發另一頭門口的位置,何峰有點羨慕地看着顧岳麟趴在孟思肩上,低頭喝了一口手裏的紅酒:“情緒那麽暴躁,看着跟小孩子似的,也不知道孟老師喜歡他哪裏了。”
何廳長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孟思和顧岳麟:“你倒是好眼光,八百年不談一次戀愛,跟我說對人家顧家兒媳婦一見鐘情了。”
“她确實很好啊,剛剛爸你看那種情況下她居然可以一點都不覺得她男人丢臉,還進去解圍。”何峰想到了什麽事情,有點感慨地嘆息道,“那種情況下她居然能想到要及時止損,應該要去那個,就是拿去查重,确認孫家裕沒有抄襲。哎呀,孫家裕還說她壞話,看看孟老師這個肚量。”
“你覺得這個女娃娃當時是幫孫家裕說話呢?”何廳長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的兒子。
“對啊,她還讓那個不懂事的臭小子道歉,真挺好的,還說自己的事情不要緊。爸,你不覺得她真的特別溫柔懂事嗎?”
何廳長悶着頭笑了一會,半晌搖搖頭,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兒子胸口:“你以後還是找個腦子簡單點的吧,你要真找個這樣的,被算計得估計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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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西斜,親朋也三三兩兩散去,顧家棟找孟思去書房談話,顧岳麟不是很情願,奈何孟思一巴掌把他按在沙發上讓他乖乖給羅婉因纏毛線。
顧家棟的書房很大,都是老式紅木家具,書架上都是書,家裏的阿姨為他們端了一壺茶上來,便退後幾步站在門口。T市人才雖多,頂層的卻也只有那麽幾個,顧家棟最近新聞上非常風光,像是又升了不少。孟思在新聞裏看着那些字眼,總覺得不像真的似的。
“喝茶,等會讓婉因給你們帶些糕點回去,都是人家送的,我們年紀大了吃不了多少。”
孟思點點頭:“謝謝叔叔。”
顧家棟點點頭,上下打量了一番孟思:“岳麟這孩子頑劣,這次跟你回家沒惹事吧?”
“我們去了一趟我爺爺家和我外婆家,又在我家待了七八天,岳麟一直很照顧我,對我家人也十分禮貌。”孟思想了想,笑着補充了一句,“我爸媽都很喜歡他。”
顧家棟點點頭,對此似乎談不上滿意也談不上在意:“過幾天我和岳麟媽媽還是要去下孫校長家,雖然今天的事情對錯也分不清,但是不能傷了和氣,人家就是有問題,畢竟岳麟真的動手了,我們帶點東西去一趟還是應該的。你們就別去了,也不用道歉,這事兒就這麽翻篇吧。”
孟思謹慎地點點頭:“我記得了,我回去告訴岳麟。”
顧家棟點點頭:“其實我兒子什麽性格,我心裏是最清楚的。你說我這兩個孩子,我發自內心來說,我更喜歡岳麟,也更讨厭岳麟。從小到大,岳麟這個孩子從來沒有走過一天平穩路,我看到他都恨得牙癢癢。他哥哥岳麒,小時候成績優秀,從最好的小學一路到最好的高中,當時他們媽媽有遺傳性的心悸,岳麟又恰好在叛逆期,岳麒為了照顧家裏選了在T大讀書,這一點也讓我總是覺得虧了他什麽,這孩子太懂事,太成熟,太顧及我們,當時明明他也想出去看看,卻還是留在這裏。倒是岳麟,小學跳級,中學辍學,高中又直接進天才班,每一步都走在我跟他媽媽的預料之外。你說他是個混賬混子,他又是難得一見的聰明,你說他聰明是做研究的人才,他下一秒就能氣得你肺管子都要炸了。”
顧家棟嘆了一口氣,這倒是有了點普通父親的模樣:“我原本以為,他已經作不出什麽大事了。結果他把婚姻當兒戲,回來跟我們什麽也不交代,就說找了個人要結婚。他這樣什麽都不交代就這麽回來跟我們做父母的跟玩游戲似的來一句,換了你是我們,心裏也得犯嘀咕。我們之前一直對你有些成見,原因也就在這裏。”
孟思點點頭:“我能理解叔叔阿姨的擔心,也從來沒有覺得叔叔阿姨做得有什麽不應當。”
聞此,顧家棟點點頭,似乎頗為受用:“你是個有想法的孩子,也是個不怕事的孩子,這兩點是很好的,我們這些人的第二代或者第三代,無論外在如何優秀,這兩點卻是難得。你別看岳麟平時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他骨子裏還是沒有被徹底磨砺過,那些樣子大多是色厲內荏,但是你們大概都是吃過苦,這一點上你要多帶着他。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想透了之後,要的也不過是子女都平安健康。他沒有你沉得下心,容易生氣,大約是我年輕時實在過于嚴厲,他在家裏總覺得有些拘束,你們如果真的能成個舒舒服服的小家,我和他媽媽也就放心了。”
顧家棟結婚生子都已經年紀不小,現在六十出頭的年紀,鬓角有些沒染透的白發,雖然事業上還在攀升,但是心态無疑已經有了些許老人的寬厚溫和,大抵和顧岳麟記憶中的父親已經有了莫大的區別:“還有,他媽媽嘴上說心裏也念着,以後你和岳麟周末如果有空,可以回來陪陪他媽媽。”
孟思點點頭,顧家棟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示意談話已經結束了:“好好過,把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張羅好,至于旁人如何說,不用去理會。”
孟思抿嘴笑了笑,點點頭答應了一句:“您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