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等等我

第21章 等等我

老實說，時呈從小到大身體倍兒棒，醫院都沒去過幾次，更別說私人高級心理診所這麽特殊的存在了。

他抱着軟乎乎的黑發幼崽，推門走了進去，聞着冰涼的消毒水味頓了頓，又退了出來，拿出向曉影早就準備好的紙袋，他出門前看了一眼，裏面準備着一個兒童口罩。

白色的口罩上方印着花花綠綠的小惡龍塗鴉，他單手抱着幼崽，不好操作，“自己帶上。”

小時漓伸着小短手接過來，有些費勁地把包裝紙撕掉，然後帶上了那個卡通口罩，然後把塑料包裝紙整整齊齊地疊起來，折成很小一團，塞進自己背帶褲上的小兜兜裏。

時呈推開門的時候順口問了一句，“怎麽把垃圾放口袋裏？”

黑發幼崽搖腦袋，“要看見垃圾桶，才可以把垃圾扔掉噠。”

前臺大廳的飲水機旁就有一個垃圾桶，時呈只好把幼崽抱過去，等漓漓把包裝袋扔進去，然後按着向曉影提前發的路線，坐上了電梯。

電梯上升的途中，小時漓隐隐約約記得上次媽媽帶他來的時候也是四樓。

他的腦袋裏充滿了問題，為什麽今天叫醒他起床的是二哥哥？媽媽怎麽一大早就出門了？二哥哥今天好奇怪，一直抱着他。

而且，時漓問，“哥哥，我是不是又生病了？”

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很安靜。

時呈本來單手抱着幼崽，垂眼看着手機，穿着身白色防曬衣的少年松散靠在電梯壁上，聞言，頓了頓，斬釘截鐵，“沒有，你沒生病。”

時呈，“生病的人都要吃藥打針，你要嗎？”

黑發幼崽搖搖頭，他又有些困惑，“那就是哥哥生病了？”濡濕的黑眸有些擔心。

時呈挑眉，“你哥好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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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電梯到達樓層，門開後轉角就是診室，時呈把自家弟弟放在地上，敲了敲門。

被抱了一早上，小短腿終于碰到地板的漓漓忍不住走了幾步。

等待的幾秒內，時呈又回頭看了一眼小時漓，他得低着頭，垂着眼，才能看到比他矮那麽多，小那麽多的白團子。

他以前其實很少會抱小時漓，因為陌生的關系，一碰到幼崽，對方就會開始哭喊，不管是抱還是捏臉，都不行。

甚至看到他都會小跑到媽媽身後躲着。

但今天時呈給漓漓洗漱完後，帶着人下樓吃早飯，他沒有牽漓漓的手，走着走着，下了樓，才發現身後“噠噠噠”的腳步聲消失了。

轉過頭等了一會兒，才等到小跑着想跟上哥哥步伐的黑發幼崽出現在上方的樓梯口。

臉頰都跑得粉撲撲的，看到樓梯下的自己時，還扶着樓梯一步一步地下着樓，跑向自己，“哥哥等等漓漓。”

“漓漓，漓漓一會兒就來啦。”

氣喘籲籲的，說話都不通暢了。

時呈突然意識到，這個在他印象裏除了哭就是大喊大叫的弟弟其實比他小那麽多，也走得比他慢那麽多。

他正常地走幾步路，就會把跟在身後的幼崽遠遠抛下，再回頭，甚至看不到努力追趕着自己的小崽子了。

他想，他應該停下來等等。

或者，帶着人一起往前走才對。

門開了。

時呈下意識牽上小時漓的手，轉過身擡眼看去，“陳醫生？”

小時漓從哥哥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陳蘇蘇好。”

陳醫生對時呈微點頭，又蹲下身摸了摸漓漓的腦袋，“漓漓好啊。”

時呈盯着陳醫生摸過自己弟弟頭發的手，“啧”了一聲。

陳醫生又站起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進。”

漓漓跟在哥哥身後走進去，下意識往自己上次來這裏待得最久的地方看去——放着棉花娃娃的柔軟沙發。

然後就愣了愣。

“咦？”黑發幼崽抓緊哥哥等等衣角，自言自語地輕聲說，“是新娃娃。”

陳醫生卻意外地應和道，“是啊，上周有個小孩把飲料打翻了，只能換個新娃娃了，漓漓覺得新娃娃怎麽樣？”

小時漓以為別人都聽不見自己的自言自語，被詢問的時候反應了一會兒才說，“它們都很可愛。”

時呈聽得一頭霧水，他沒有多了解過自己弟弟之前來這裏看病的經歷，看向沙發上那個棉花娃娃時還挑了挑眉，“不就一個娃娃，哥給你買。”

小時漓搖搖腦袋，“漓漓已經有一個啦，是媽媽送的。”

陳醫生笑了笑，看向時呈，“先讓漓漓在這玩一會兒？”

時呈猶豫片刻，彎身把幼崽抱到沙發上，薅了一把漓漓的黑發，“不準亂跑，等我回來。”

小時漓點點頭。

時呈跟着出了門，來到陳醫生開藥的另一個診室，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将手上的紙袋打開，拿出一個U盤。

陳醫生操作着電腦，邊道，“這就是那個視頻嗎？”

時呈微皺起眉，“對。”

U盤被插進主機接口，陳醫生點開文件，開始觀看起來，屏幕上赫然顯示出開場動畫，響起一陣歡快的兒歌。

時呈昨晚已經看過了，他說，“這是我弟弟參加的親子綜藝第一期，還沒有被放出來，希望陳醫生看完後可以幫我們保密。”

這個視頻是當天節目組臨時剪輯出的，漓漓占據了大部分鏡頭，時長分配得極其不均，視頻也很短，要是就拿這個當第一期，節目組決定會被罵翻天，畫面跟音頻方面也有點不符合得出戲，因為太趕，制作得極其粗糙。

但就算這樣，這也是風險極大的做法，把未上映的原片外傳出去，唐名也是出于信任影姐在圈內的好名聲，才肯答應向曉影的這個要求。

向曉影給時呈發的信息也是千叮咛萬囑咐，必須要給陳醫生看，但一定要說清注意事項，不能在診室的電腦上留下源文件。

陳醫生将視頻開啓倍速模式，“當然。”

開啓三倍速後，四十分鐘的視頻被縮短到十幾分鐘，診室在一片安靜中度過，時呈低着頭玩手機，還塞了個單耳藍牙耳機。

等到視頻被播放完後，陳醫生才欣慰着道，“漓漓的情況變好很多了，但還是有一些問題。”

時呈這才擡起頭，“什麽問題？我昨天也看了，我弟弟表現得不是很正常嗎？”

陳醫生帶了個眼鏡，把電腦屏幕轉過來，“你看這。”

上方赫然是漓漓早上從車上下來後，站在路邊等了很久，才試探地邁出步伐，看見路過的顧小澤時，小跑着追了上去。

陳醫生把進度拖回到漓漓等在路邊的時候，“他在這站了很久。”

時呈皺起眉，“小孩有點害怕不是很正常嗎？”

陳醫生否認道，“不，你注意到了嗎？他觀察了人群很久，下意識選擇了人少的那一邊，走路也會避開人群。”他繼續拖動視頻進度，“你看這裏，除了這個小男孩一直黏着他，他基本不會主動跟其他小孩走在一起，也很少會主動去聊天，這是很不正常的。”

“如果不是這個小男孩，漓漓最大的可能，是在這個綜藝裏作為一個透明背景板的存在。”

時呈忍不住把視線投在視頻裏那個看起來才五歲不到的小男孩。

陳醫生繼續詢問道，“漓漓之前很少被帶出過門嗎？他看起來很少接觸人群的樣子，不止陌生跟害怕，這已經成為了他下意識的行為。”

時呈被問得大腦一片空白，片刻，才吐出幾個字，“抱歉，我不知道。”

陳醫生頓了頓，換了個問題，“那漓漓除了在幼兒園外，還有什麽玩得好的朋友嗎？”

時呈有些遲疑，“應該是沒有的？”

陳醫生仔細詢問，“家附近之類的呢？在公園一起遇到的小朋友也行。”

時呈沉默道，“我不知道。”

陳醫生微微皺了皺眉，“那漓漓對這次拍攝的行程有什麽感覺嗎？”

“抱歉。”時呈扶着桌子，準備站起身，“我現在去問。”

陳醫生攔了下來，眼神有些狐疑，“請問……你跟患者的關系是？”

時呈深呼吸一口氣，“我是他哥哥，親的。”

陳醫生眼神轉瞬變得有些複雜，但他并沒有多說什麽，繼續道，“總的來說，漓漓的情況還是在變好，綜藝的後面他變得活潑了許多，這個節目我覺得漓漓是可以繼續參加下去的。”

“既然已經停藥這麽久了，還沒出現負面作用，我還是不建議用藥治療。”

時呈下意識問，“藥？什麽藥？他不是沒開過藥嗎？”

那不然向曉影為什麽說陳醫生要給漓漓開藥的時候，讓他拒絕。

時呈有了解過這種疾病突然停藥的風險跟危害，他以為自己的弟弟是沒有吃過藥的。

陳醫生看了一眼電腦旁的日歷，“是上周剛停的。”

時呈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

陳醫生站起身，“勞煩你在這稍等一下，我去跟漓漓聊聊，再決定要不要給他做具體的檢查。”

時呈坐在原地，“行。”

等陳醫生的腳步聲慢慢走遠，坐在椅子上的時呈下意識滑動了手機，頁面上還有着各種各樣他查詢的這種疾病的資料。

他看了幾眼，什麽都沒看進去。

片刻，一點一點把沒有發揮出任何用處的相關論文資料全部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