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神龛裏的小神像!
第25章 神龛裏的小神像!
五月初的氣候也許是整年中最令人感到舒适的。蘇聿容索性坐到地板上,把畫框一一翻過來看,他把酒瓶放在一旁,田恬把自己的酒瓶挨着他的放,也坐下來看他的畫。
“……這幅是寫字樓,外牆設計成水波紋的樣子。”
那棟高樓背後被他信手塗了大面積的藍,田恬說:“看起來好像一棟高樓在水裏的倒影,被風吹動變了形。”
蘇聿容說起這些特別有興致的樣子,他笑道:“大膽一點,不妨設想一種特殊的材料或者結構,大風吹過時,能在高樓外表吹出水波紋。看起來就像你說的,似乎是水中倒影。”
他又給田恬介紹了其他幾幅設計稿,有未來城市、虛拟社會、地月電梯、超級空間站,也有古建築複原圖……
鋼筋水泥石土瓦梁在他眼裏似乎都是有生命的,建築就是賦予它們生命,通過在地表上搭建出神乎其技的龐然大物,來展示人的神跡。就像長城,像金字塔,是一種顯性的文明威懾。
田恬覺得自己是很會看人的,至少蘇聿容他沒有看錯,他冷漠而高不可攀的外表下,有一個才華橫溢、世界豐滿的靈魂。
一瓶氣泡酒又見底,酒意熏然,田恬的眼神輕飄飄得落在蘇聿容身上,那是種密密麻麻、令人瘙癢的景仰和柔情。
靠牆的最後一幅畫也被翻過來,竟然是蘇聿容頭像的那幅手稿,田恬輕輕驚呼一聲,蘇聿容也頗感詫異,“居然放到這兒了。”
這一幅和前面的風格差很多,前面像是做夢,它像是現實。只是一幢普普通通的小房子,而且畫布看着很陳舊了,線條也有歲月的痕跡。
“這是哪裏的房子?”田恬好奇地問。
蘇聿容:“這個是初中的時候畫的,十三還是十四,畫的夢中情房。為了參加比賽,還認認真真拍了照。就是我頭像那張。”他突然眯着眼大大地笑了,臉龐柔和得像個不歷歲月的少年。
田恬看着他的笑,胸腔裏像裝滿了蜜,他問:“知道。那得了什麽獎?”
蘇聿容笑着搖頭:“沒得獎。評委也許覺得作品太平淡。”
田恬:“但我覺得很漂亮呀,也是我的夢中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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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聿容好像不信:“是嗎?”
田恬:“真心喜歡!!!”
蘇聿容:“那送給你……算了,畫布都舊了。”
田恬怕他真的改變主意,趕緊伸手去抓畫框,太着急,不小心抓覆住了蘇聿容的右手。他左手上的紋身便突兀地橫亘在兩人之間。
蘇聿容看到了,眼神凝在上面,但沒有反應。田恬像被燙了,趕緊縮回手。他尴尬得前言不搭後語:“我要,給我。那什麽,那邊有好多吉他……”
蘇聿容便把畫靠着床邊放了,說:“那記得帶走。”
“吉他你也想要?”還忍不住逗他一句。
田恬:“不是……”他突然想到,山坡上的晚霞和那棵樹,以及被他拒絕掉的那首歌,就很想從蘇聿容這裏讨到一點甜頭,“我不要吉他,我想聽你唱歌。”
今晚的蘇聿容似乎格外好說話,也許是因為喝多了酒,他也醉了。他從牆上摘了一把吉他,坐在床邊調音準。“琴潮了,估計調不準。”
準不準又有什麽關系呢?田恬心想。
他調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找琴譜,“想聽什麽?”
“想聽你現在想唱的。”
蘇聿容想了想,在手機上翻找了一會兒,然後把它立在鋼琴上。他穿着一身藏藍色絲綿睡衣,抱着木琴,坐在潔白的床單上,頭發軟軟地垂着。手指一撥,就狠狠撩斷了對面人的心弦。
(lost stars -Adam Levine )
/Please don't see沒什麽好看的
/just a boy caught up in dreams and fantasies不過是個男孩沉湎在夢與幻想裏罷了
/Please see me那就請看着我吧
/reaching out for someone I can't see伸出手臂去觸碰遙不可及的人
/Take my hand, let's see where we wake up tomorrow明天我們将從哪裏蘇醒
/Best laid plans sometimes are just a one night stand最好的計劃有時莫過于一夜的陪伴
/It's hunting season這是個狩獵的季節
/And this lamb is on the run這只羔羊正在奔逃
/Searching for the meaning找尋着存在的意義
/But are we all lost stars, trying to light up the dark是不是我們都是迷路的星星,依舊試着把黑暗照亮
……
“真的潮了,調差很多。”蘇聿容掃完尾音,皺着眉不太确定地看向田恬,不期然看到一雙狗一樣呆萌的眼睛。
“喝醉了?”
“嗯。”他輕輕應了聲。醉了膽子會比平時大很多,他坐地板上的,輕輕蹭過去一些,挨近他的小腿,像小狗一樣仰着頭問他:“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蘇聿容:“多得很。”
田恬笑着搖了搖頭,這一搖把頭搖暈了,他低下去閉着眼緩了緩,然後扶着床沿直起背,終于把那個好奇許久的問題問出了口:“‘XH’是你的小名嗎?你小名是不是叫‘小花’?”
“想什麽呢,這麽離譜。”蘇聿容那莫名其妙的好勝心又起來了,他故意拖拉着不說,想聽聽看田恬還能怎麽追問——他應該很想知道吧,都文到手上了。
“告訴我,不然以後我就叫你蘇小花。”
“嗯?”蘇聿容量他不敢。
要是放在他清醒的時候,他一定不敢造次了,一定感到後悔了,但他今天實在是得意忘了形,他居然把手扶到他大腿上——更像一只小狗般,不依不饒地追問:“求求你,告訴我吧蘇小花。”
蘇聿容便蹬了一下腿,意思意思要踹他,當然沒踹掉,那個醉醺醺的人已經快把他的褲子扒掉了。蘇聿容甚至懷疑,即使告訴他,他明早醒來也不一定會記住。
“是‘香毫’,墨香狼毫,我爺爺取的字。”
“啊……墨香狼毫。”原來是這個意思,聽起來文質彬彬又兇狠不馴。
香毫。真是人如其名。
一切是怎麽開始的?田恬記不清了。他坐在地板上,蘇聿容坐在床邊。他好像念叨着“香毫”兩個字,去親自己手背上的紋身,然後親到了他的睡褲。
當時他沒有雜念,像個虔誠的信徒。
但是他的男菩薩竟然下降凡塵,把雙腿微微打開,露出他的秘密神龛,神龛中有座小神像,它在棉布裏面不甘寂寞、蠢蠢欲動,欲要彰顯它的法力無邊。
“過來拜一拜。”田恬恍惚中聽到一個聲音引誘他,那一定是他的幻覺,是自己在引誘自己。
大概因為他十分虔誠,神龛的門打得更開,能允許他進來埋頭叩首。他把額頭貼在小神像上,感受神跡的炙熱,然後隔着棉布,用牙齒和舌頭念經,經文又細又密又折磨人,連上面的男菩薩都發出了深深的嘆息。
田恬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跪姿,他埋首在神龛前,帶着慌亂和敬畏除掉了最後的遮罩。小神像展露無遺,立在當間,不偏不倚,點豎直對(注:一種漢字結構,點和垂豎對齊)。
“過來,九九八十一稽首,便給你瓊漿玉露、仙髓甘醴。”又有聲音引誘他,那應該也是自己心裏的聲音。他便遵循本願,張開口,把心願含在嘴裏,一下一下地稽首,一遍一遍地起伏。
上方的人還嫌他不夠虔誠似的,忽然站起來,一手撐着鋼琴,一手扶住他後腦,強迫着他的額頭一遍遍撞擊結實的下腹。而他信手打開了琴蓋,有一搭沒一搭得按着黑白鍵盤,音符組成一段邪惡的狂躁的充滿欲1念的吟唱,他很安靜,但他的琴音不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在信徒疲憊痛苦之際,他開始懷疑,這究竟是神龛還是魔窟。
最後的時刻,田恬感覺到了,他讓開一些,想去床頭櫃上抽紙替他接住,但被蘇聿容一把扯了回來,對準他的臉,用不怎麽客氣的語氣征求同意:“可以嗎?”
他有點猶豫,但還是答應了:“可以。”然後輕輕閉上眼睛,讓他澆了滿臉。
最後蘇聿容還惡劣地在他頭發上擦幹淨。
“我想再洗個澡,你先洗嗎?”
蘇聿容看了眼他的腿間,但沒有絲毫要幫忙的打算,他說:“你先洗吧,我擦一下就行。”
也是,他們剛才并沒有任何多餘的身體接觸,他身上髒了,但蘇聿容恐怕連汗都沒怎麽出。
田恬現在緩過神來,他想補一個親吻,可惜自己頭臉都是髒的,他用紙抹了抹臉說:“那你等一下我,我很快搞定。”他看起來像一只被搞髒的、柔軟的毛絨小狗。
蘇聿容:“你慢慢洗,我回去睡了。”他站起來,準備走,頓了片刻他說:“我這麽說你可能會生氣,但我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看你辛苦。如果你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可以告訴我,如果沒有想要的,現金也行。”以物易物是生意人的本能和信仰。
蘇聿容說完,等着田恬給出惱怒的反應,但對方只是單純吃驚,随後笑笑說:“我想要的不是已經給了嗎,那幅畫,還有歌。”
他大概是真的清純不自知,或者浪蕩慣了已經不矯情,他甚至真誠地告訴蘇聿容:“下次你想要了,還可以找我。樂意效勞。”
“你給我彈琴就行,畫畫也行。”這後半句田恬沒有說出口,那是蘇聿容啊,他能親近到這個地步,他能欣賞到他那副樣子,心情已經高、潮了八百回了,心情爽也是爽,還要什麽自行車。
對于蘇聿容,田恬早就擺正了心态,自從看到程季彥被分手,在蘇聿容的車裏哭,他就知道,蘇聿容的愛是懸崖上的刺玫,他摘不到,他不指望他會愛上自己,因此覺得沒必要讓他知道。
暗戀是極容易自傷的一種東西,是酸的、甜的、苦的,他盡量保留甜,帶點酸也不是不可以,但苦就算了。何況蘇聿容還能帶給他“性”,解決他壓抑的、對原始節律的渴望。不對等也沒關系,臣服和慕強也是人的本能,他大可以像現在這樣,獨自帶着他的餘韻沉淪。
作者有話說:
1.lost stars 歌詞也應和了田恬當時的心情,所以摘錄了一段。
2.田恬的暗戀是甜甜的暗戀,他是個蠻會自洽的人。
3.蘇總現在有多高冷,以後就有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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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