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我可以對你好嗎?
第44章 我可以對你好嗎?
“香毫先生,晚上好。”田恬回身,笑嘻嘻地望着他。這個小字還是第一次被田恬一本正經地念出來,以前都只在親密時刻有機會被光顧。
“晚上好。怎麽沒叫我?”
“不急,我今晚沒事,時間很多。”
蘇聿容點點頭:“我帶你逛逛?”
“太好了。”
蘇聿容帶着田恬緩步并肩而行,在每一幅畫前駐足,半天方才挪動一步。反正他們今晚無事,盡可慢慢逛去。
“為什麽選在這裏辦展?如果不是你,我還不知道這公園裏藏着這麽個地方?”
蘇聿容解釋道:“這裏曾經是祖上的老宅子,是個三進四合院,另外還有一片園林。
後來交出去了。原來叫‘蘇宅’,我爺爺主動交出去後,有關部門請舊主更名,爺爺就取了現在這個名字。大門上‘風雨不動’的匾額也是他的手書。那是七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田恬點點頭,恍然道:“那這四個字是不是取自‘風雨不動安如山’?”
蘇聿容說:“是。”
在那個山河破碎的年代,大地廣廈千萬、江山風雨不動應該是所有人共同的心願。
他們正好走到一塊古銅色金屬浮雕牆前,蘇聿容解釋,公園景區管理處做了一些名人故居介紹的材料,這是《蘇氏世系簡表》。
蘇聿容一指上面,說:“蘇月樵就是我爺爺。”
田恬看去,只見蘇月樵上面還有五六代有名有姓的大家長,往下寫了“蘇白壺”、夫人“譚輝泉”,再往下只寫了一子一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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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副一人高的山水畫卷前,田恬看到左上有一首題詩:
鈎月樵雲共白頭,也無榮辱也無憂。相逢話到投機處,山自青青水自流。
“這首詩是唐寅的《漁樵之志圖題詩》,這幅畫是曾祖畫的《鈎月樵雲圖》,爺爺的名字就出自這兒。”蘇聿容适時解釋道。
田恬看那畫,大幅山水,流雲蒼蒼,角落裏有一個背着砍柴刀的樵夫,坐在大石上,垂釣水中月影。這是官場士子寧靜致遠、垂釣月亮、砍伐雲朵的浪漫和志趣。
田恬跟着蘇聿容轉了一圈兒,他最喜歡蘇月樵先生那幅《君子六藝圖》,田恬對着那畫笑個不停,差點把蘇聿容笑毛了。
這畫名字取得一本正經,其實不如叫它《蘇聿容黑歷史圖》,看題款,是月樵老先生調侃他三歲孫兒所畫。
“禮”——小聿容倒地上哭鼻子。
“樂”——小聿容光着腳丫踩水坑。
“射”——小聿容神氣活現地舉着一把比他還高的玩具槍。
“禦”——小聿容一臉呆滞地騎着電動大恐龍。
“書”——小聿容把自己畫成個大花臉。
“數”——小聿容在白紙上寫個“100”拿去買糖。
高雅之堂,不可喧嘩,田恬捂着嘴憋笑憋出了眼淚,弓着背,簌簌發抖。
“有那麽好笑嗎?”蘇聿容抱起雙臂看着他。
“十分好笑。”蘇聿容聞言作勢要抓他頭發,田恬偏頭躲開,趕緊補充:“萬分可愛!別打人,你看看這個比例!好笑和可愛是1比1000。”
蘇聿容白他一眼。
稀奇了,田恬還沒看過蘇聿容翻白眼,感覺就像沖大慈大悲男觀音許了個懷柔濟世的心願,但他聽罷翻了個白眼——如此這般始料未及。
完了,好笑和可愛現在是1:100000000。
高嶺之花小時候也只是一個調皮匠。誰知長大竟成了個冷冰冰說一不二的人。
老田有時候生氣了會罵他“從小到大沒有一點長進”。是,他是這樣。周圍很多朋友會說,到了18歲會覺得10歲的自己是個傻缺,到了25恨不得殺了18歲的自己——那種丢人現眼的玩意兒居然跟自己沾親帶故他媽的。
但田恬并不覺得,他回憶過去,總覺得什麽時候都挺好玩兒的,10歲沒有學習壓力很自在,18歲上大學看世界樣樣新鮮,25歲工作了、分手了,差點意思——但可以視作上升曲線中臨時的波動,因為到了27,他遇見蘇聿容。蘇聿容帶來的幸福感覺絢爛到令人盲目。
田恬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來了,莫名其妙替蘇聿容感到不公平。他是如此優秀且富有才華,又是如此自律且勤奮,上天給每個人一天24小時,在田恬輕松悠閑無所事事的時光中,他一定在孤獨地努力着、承受着“長進”的壓力。
這不公平,自己什麽都沒做,只是遇見他,就能靠近他,然後站在他的光芒中,好像自己也是一個發着光的人。
田恬看了看蘇月樵筆下傻乎乎的蘇聿容,又看了看身旁冷情孤傲的青年,竟然覺得好生憐惜。
“聿容,學畫畫辛苦嗎?”
突然問這個,蘇聿容覺得莫名其妙,随口答:“還行。我畫得不好,高中畢業就放棄了。”
“誰說你畫得不好?”
蘇聿容沉默了一瞬,然後才答:“沒人說。”他擡手虛指了指牆上的六藝圖,“以前爺爺會盯着我的功課,他說那四幅畫可以算到了登峰造極境,下筆兇辣、意境蒼涼。但後來……後來突然就不管我的功課了。他建議我多嘗試一些別的喜歡的事情。大概是因為越畫越差。”
田恬聽了由憐惜變得難受,如鲠在喉,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他輕輕拉了拉蘇聿容的衣袖,“走吧,都看過了。”
走出燈火輝煌的展廳,遠離滿牆泛黃的丹青,田恬說:“聿容,我沒見過你爺爺,但我從他的字畫裏面能猜出,他是一個富有同情心、溫柔博愛的人。”
“他是。”蘇聿容點點頭,送他跨過“風雨不動”的門帽,打算就送到這裏。
“那你覺不覺得,他會很心疼你。‘下筆兇辣、意境蒼涼’是贊畫,但對作畫的人來說,未必是好事?”
“他心疼你,所以才不再管你的功課。”
蘇聿容聽了,腳下一頓。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傍晚時落了十幾分鐘陣雨。蘇聿容送田恬出來,兩人并肩走在昏暗悠長的茂樹夾縫中。
“你不用接待客人了?”
“不用。”
“那謝謝你送我!”
“嗯。”
公園管理處珍惜電力,路燈也不肯糜費光明,枝幹葉片只見輪廓、青石板路微泛水光。田恬靠路邊走,讓蘇聿容走在道路中間——兩側侵染着青苔,中間沒那麽濕滑。
青石板上的青苔吃飽了雨水,閑得無聊作弄人,把田恬勾得腳下打滑,蘇聿容眼疾手快撈住他小臂,把人扶穩了。
人的小臂到手掌的距離,只有一點點沖動那麽長。
那一刻他們同時湧起一點沖動,一只手下滑,一只手擡掌,就交握到了一起。
好一會兒他們沉默着沒有說話,牽手比杏愛更加令人羞澀和緊張。大概因為杏愛是動物的,而牽手是人類的,它有遠比杏愛更多的外延和涵義。
田恬不知道蘇聿容在想什麽,他很興奮,思緒像萬點煙火,轟然炸開,墜落後留下一蓬青煙。他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聿容。”
“嗯。”
“知道嗎,小時候我家住在縣城裏。”
“嗯,你老家在沉年縣。”第一次見面他就問過的。
“我家老房子是個平房,原來門口有一級臺階。後來有了我,聽媽媽說,我人小腿短,怕我跌跤,我爸就去村裏找了一塊又平又窄、高八九公分左右的青石鋪在門口,把一級臺階劃分成兩級臺階。”
“那個運回縣城會很重吧?”
“對,不過鄉裏鄉親都肯幫忙。我媽說,那是塊老石頭——真有意思,石頭怎麽還有年紀?它身上長滿了青苔,她就用刷子和洗衣粉刷,後來還用上了鋼絲球,怎麽都擦不淨石頭上的綠痕。我媽一直很困惑來着。”
蘇聿容輕輕捏了下田恬的手,無聲笑了一下,“然後呢。”
“刷不幹淨就只能算了,平時它就是灰綠色的,一下雨會變得更綠一些。我長得很快,一歲半就不踩它了,直接從上面跳過去。”
“你還挺能幹。”
“沒人踩它以後,才一個夏天,它又長滿了青苔,遠看像一塊翡翠。聿容,剛剛我好像突然想通,為什麽青石板上的綠痕擦不幹淨了。”
“為什麽?”蘇聿容也産生了興趣。
“連你也想不到嗎?”田恬扭頭看向蘇聿容,“其實很簡單啊,青石板又不是完全光滑的,它有許多細微的紋路和溝壑,積年累月的綠色就藏在裏面了,和石板融為一體……”田恬像平時一樣說着他沒有營養的閑篇,蘇聿容安靜聽着。幸好公園的道路夠幽深。
“聿容,你會不會覺得比起芝蘭玉樹,青苔地衣之類的太普通了?”
“不會。”芝蘭玉樹固然高大顯眼,但一低頭看見青苔和地衣,或許也會贊一句古老而富有生命力。
公園的小道将要結束,田恬嘀嘀咕咕說了一路,他已經能看見前方公園外車水馬龍的街道,他驟然變得心慌,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還懸而未決。
田恬是個留不住話的人,有什麽要緊事他非得立馬說,仿佛留着不說會把自己燒穿。說了一車話,還沒說到想說的……
走着走着,田恬突然停下了,蘇聿容回過頭困惑地看向他。
“聿容。”
“嗯?”
“我……以後我可以對你好嗎?我想對你好。”
流失的天真已經補不回來了,全部變成了孤獨的驕傲。但驕傲和天真一樣,需要被守護。現在的蘇聿容就是最好的蘇聿容,他可以驕傲、他理應驕傲。但田恬怕他獨自背着驕傲,會太重,想在身後幫他托着點。
田恬的勇氣是充足的、但膽氣是稀薄的,這使他即便無比确定心意,說出的話卻氣若游絲,因為他不知道蘇聿容不嫌棄青苔,會不會不嫌棄他?
蘇聿容與田恬相握的手掌驟然收了一下。這個問題似乎很好回答,但一個“可以”顯然不夠回答那個人的溫柔缱绻、小心翼翼,不夠回應他的山山水水、溝溝壑壑。蘇聿容又捏一下他的手,給自己留了三秒措辭的時間……
“我是青石階。”
我的褶皺裏長滿青苔。
作者有話說:
把前後連起來重新修了下~之前寫的不滿意。
端午安康大家~
第45章 它是最貼着心的。
蘇聿容還得回去收尾,只能把田恬送上出租車,臨別時,田恬說:“明天有空嗎?去我爸媽家一起過端午?”
“就我和你?”蘇聿容擡眉問。
“還有趙闌和李姐、李确,他倆說家裏長輩假期出去旅游了,沒着落,要去我那兒玩兒。”
蘇聿容笑了下:“真新鮮,自己長輩沒在,還能蹭別人長輩過節的。”
“去嗎?帶上小巒,他不是想和李确一塊兒玩。”
“去。明早來接你一起過去。”
第二天一早,劉婆婆把蘇奉巒收拾得油頭粉面、英年早油——黑色小襯衫、白色西裝背帶褲、黑襪子黑漆皮鞋。挺帥的,正兒八經能出道成團。他見到田恬很高興,離得老遠就在車後排招搖他的小手。田恬笑着和他打招呼,坐上車,聞到一股濃郁的端午香囊的氣味,他掃一眼車內,原來蘇聿容把他送的醜猴子挂在了車上。
到了父母家那個小區,興許是因為過節,進去轉了一圈都沒找到空位,沒辦法,蘇聿容只好開出去,在外面找停車場。田恬指揮他開到最近的一個露天的停車場。
誰知在道閘杆外被攔下了,門口崗亭裏快步跑出來一個大叔,沖着車窗招手,田恬降下窗戶,對大叔說:“大叔,沒車位了嗎?”
“有車位,你們這車不能停。”
田恬奇了怪了:“為什麽?”
大叔一指停車場路面,說:“看看,鋪的碎石子路,打到底盤刮到漆我賠不起,或者誰開車不小心蹭到了,不好打理扯。”
田恬懂了,他看A77777太貴,不敢讓他們停。這一片屬于老市區,地塊很緊張,這兒是犄角旮旯裏辟出來的一小塊停車場,裏面比愛因斯坦的腦溝更崎岖。
“老大,走吧,我重新找個地方。”
蘇聿容皺眉:“不是和你父母約的10點到嗎?9:45了。”
田恬:“……無所謂,10點就是随口一說。”
蘇聿容還是把車窗降下去,對大叔說:“出什麽問題我自己負責,不用你賠。”
大叔把頭搖出了殘影。
蘇聿容掏出錢包,抽了兩張鈔票:“我先付停車費。”
大叔猶豫了一下,“那你寫個保證書,車子刮到不會找我麻煩。”
“無語!”蘇聿容低低罵了句,田恬聽到他居然會說“無語”,忍不住笑了。邊笑邊扯了張蘇奉巒帶的畫畫紙,替他寫了“車損自負、與停車場無關”。
這詞讓後排的蘇奉巒迅速學會了,他也在那兒“無語無語無語”個不停。
太陽當空照,今天又熱又曬,蘇聿容從後備箱拎出幾個禮品袋,田恬沒顧上看是什麽,因為蘇奉巒伸着手要他抱。
“自己走。”蘇聿容說。
蘇奉巒:“無語!”
天吶,那表情、那語氣,學得跟大蘇是一模一樣,把田恬逗得哈哈大笑,這下不抱都不行了,“來,叔叔抱你,我們去婆婆家玩兒好不好?”
蘇奉巒柔軟地挂到田恬身上,好奇地問他:“什麽婆婆?是不是外婆?我的好朋友都有外婆,我是不是也要見到外婆了?”
田恬聽了覺得有點心疼,他悄悄對着蘇奉巒耳朵說:“對。去見你外婆。但這個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蘇奉巒聽了很滿意,他也對着田恬的耳朵輕聲道:“好。小秘密。”
田恬抱着孩子走在前面,蘇聿容拎着滿手禮品落後一點,不知道他聽見這個小秘密沒有。
巧了,田恬抱着蘇奉巒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碰見了趙闌、李姐、李确三個。
趙闌正抱着李确打颠兒,故意颠得他咯咯咯地笑。當他看到迎面走來的抱着孩子的田恬時,目光立馬變得犀利,不高不興地“哼”了一聲。
互相打過招呼,倆小孩兒見面激動地從大人身上下來,嘻嘻哈哈地邊走邊打鬧,李姐跟着他們跑。
趙闌現在都是以家長自居,但凡別的家長有的特點,好的壞的他都學。比如攀比。
“哼。小巒有多高?有沒有108?”
田恬:“我怎麽知道。”
“哼。在補習什麽?幼小銜接上了嗎?”
田恬:“幼小銜接是什麽?補習不重要吧,小孩子玩得開心最重要。我小時候從來不補習。”
“哼。所以說你是個不成器的小垃圾呢。”
田恬正欲回怼,蘇聿容冷冷開口:“趙闌,去帶孩子。”
趙闌悻悻地去了,換了李姐回來,田恬問她:“你給他吃劣質豬飼料了?他今天怎麽老‘哼哼’。”
李姐淡淡一笑,說了一個字:“程。”
她不說全別人的名字,只說一個“程”,表現出許多暧昧的意思。
李姐看不上有“瑕疵”的男人,管他是蘇聿容還是天王老子。田恬甚至懷疑她每天深夜,都會獰笑着編撰男德班教材,參考“七出之條”,編個“八滾之條”,合稱“七出八滾”又名《離婚法》。
李姐一說“程”,田恬就懂趙闌為什麽陰陽怪氣了——為程季彥抱不平。
一提到程季彥,田恬腦子裏劃過很多個念頭,憑他的智商并不能理清楚,但他十分确定沒有一個念頭是關于“退讓”。事到如今,田恬知道自己是退不了了,說不準又要在蘇聿容身上碰個頭破血流,但他被打散的勇氣好像又全部恢複了原位,不怕有一天會碰死在這塊青石階上。
“程行長最近還好嗎?”
找趙闌他們幾個同學喝了好幾次酒,聽說狀态不好在接受治療,還打算辭職不幹了出國旅居。
李姐是聽趙闌說過的,但她偏說:“我不知道。不過蘇總應該知道吧?”
“拉黑了,沒聯系,不關心。”
李姐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她又瞄了眼田恬,發現他沒有任何反應。
田恬牽着蘇奉巒走進家門,這時候田恬已經忘了自己哄蘇奉巒的話,但蘇奉巒顯然記了一路。
——“外婆!”
田恬:……
“外婆!告訴你個小秘密!其實我是你外婆!”
田恬:啥?腦袋嗡嗡的。
大家都懵了,朱麗珍也懵了,她甚至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興奮不已的田妹……開始在腦海中搜索古今中外有沒有小狗修煉成精、幻化成人、報恩生子的先例?
田恬慌忙繞到朱麗珍身邊,附耳低聲解釋了幾句。朱麗珍恍然,她低身把蘇奉巒抱到膝上,稀罕地又看又摸又嘆。
蘇奉巒:“外婆?”
“哎,乖寶貝。”
外婆好慈祥,蘇奉巒好高興,他在朱麗珍腿上手舞足蹈,用清清朗朗的童聲念起兒歌:“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誇我是好寶寶,糖一包來果一包……”之前他很讨厭這首兒歌的,現在突然喜歡上了。
最後一句李确也加入了進去:“還有餅兒還有糕!”
童聲二重唱實在可愛,“哎哎哎,真好,好寶寶好寶寶!外婆有餅也有糕……”蘇奉巒念一句,朱麗珍附和一句,稀罕極了。
田恬看着,忍不住微笑心酸,忽然有很多遙遠的記憶湧上心頭,他也是這麽小,父母的膝頭就是整個世界。那時朱麗珍和老田還風華正茂、年輕意氣,怎麽突然媽媽就老了?就到了當外婆的歲數?不敢想。
蘇聿容也站在門口看着,卻覺得眼前這場景又溫馨又尴尬——他早已不适應任何肉麻的親情,在他的記憶裏,家庭關系就是成員之間互享法定權利、互負法定義務,清楚有界限,各人管好各人的事,有問題坐下來商量解決、形同開會。這并沒有什麽問題,是他們太肉麻了,看來田恬有時候說話很肉麻也是事出有因。
朱麗珍連飯也不想做了,高高興興帶着兩個孩子吃餅吃糕,李姐拉着趙闌一起給老田幫手做菜。
田恬看蘇聿容站門口,神态怔怔的,便招呼他:“去露臺抽支煙?”
“嗯。”
這是蘇聿容第二次來,上次沒上過二樓。田恬指着一扇門說:“這是我房間。”說着擰開門讓他參觀——也沒什麽可參觀的,裏面擁擠而普通。就是路過了,想給他看一眼。
和田恬公寓差不多的樣子,那邊像高中生,這邊像小學生。
“你房間好香。”
田恬笑道:“不是。你過來。”
二樓沒別人,田恬便牽着蘇聿容的手,牽着他走到露臺上,“看,是黃角蘭開花了。”
從樓下綠化帶長上來的黃角蘭枝繁葉茂,中間點綴着許多小指大小的白花,極其芬芳。
說是上來抽煙的,上來他就忘了,開始摘花,他把T恤拉起來兜花,摘了一大捧。
“走,去我房間。”
田恬把房間的空調打開,讓蘇聿容随便坐,他去找了針線來穿花。
“這是做什麽?”
“穿起來帶身上,老香了。”
蘇聿容疏懶地倒在田恬的床上,閉着眼假寐。陽光透過老式窗戶曬進來,曬到蘇聿容的頭發、額頭和一只手臂,這使他的身體一半明媚、一半陰郁,像個少年。
三十歲的人早已學會手動調和明媚與陰郁,使自己變成水泥的灰,再成為高大建築體的一部分。
這小小窗戶又趁他放松防備時,施展熵減的魔法。“灰”被拆解——亮的歸于亮的,暗的歸于暗的。
偶爾,他也不想做條灰色的人。
他寐了一會兒,虛虛睜開眼,看向一旁穿花的田恬,小書桌比床更貼近窗戶,他完全沐浴在陽光裏,穿得很專注。
“哎喲!”他忽然輕聲痛呼。
蘇聿容立馬坐起來,“怎麽了?紮手了?我看看。”
田恬皺着眉把手指頭遞過去,蘇聿容左看右看都沒找到針眼,疑惑地問:“紮哪兒了?”
田恬眉頭松開,笑嘻嘻地說:“你管他紮哪兒了,含進嘴裏吸就完了,電視劇不都是這樣演的。”
原來是假的,真是肉麻沒冤枉他。蘇聿容把他手丢開,“你沒洗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田恬掃一眼蘇聿容周身,找不到能挂黃角蘭的地方,他想了想,穿了一串留出很長的線,招招手:“頭靠過來。”
“挂哪兒?”蘇聿容依言靠近。
田恬坐椅子上,轉向他,伸手把白棉線繞過他脖子,在後脖頸打了個結。一簇馥郁芳香的小白花便懸在蘇聿容胸口上,田恬把它塞進他寬松的T恤裏,它從布料裏微微透出個輪廓。
細細的白棉線是沒有辦法全部藏住的,露了一部分在外面,看起來和蘇聿容非常不搭。田恬看着那棉線忍不住笑着自嘲:“在你收過的花裏面,這是不是最寒酸的?”
蘇聿容隔着T恤摸了下那一簇小白花,說:“在我收過的花裏面,它是最貼着心的。”
田恬想說什麽,忽然老田在樓梯口喊:“田恬?下來拿下快遞!”
“來了!”田恬把穿好的花一捧,同蘇聿容下了樓。
他們這個低層老房子沒有電梯,每次有比較重的快遞老田和朱麗珍都不願意去菜鳥驿站拿,田恬在的時候就使喚田恬。
田恬把花拿給李确和蘇奉巒,“去,分給你媽和你外婆。”
蘇奉巒仰着頭問:“那可以分一個給外公嗎?”
田恬:“……小子你動作真快啊,這麽一會兒,外公也搞到了。”
趙闌正在門邊挂端午草藥,是李姐買來的,有艾草、菖蒲、石榴花,拿利劍似的菖蒲葉捆紮成一束,味道清苦幽香,挂起來可以驅蚊蟲,還寓意着招百福、驅晦氣。
他正好聽到田恬的話,皺着眉、壓着聲音惡狠狠地說:“哼,裝什麽裝,難道不是你悄悄教的?好手段,拿小孩當工具人。我可真瞧不上。”
李确在一旁哄他:“趙叔叔,別生氣了,你不生氣,我就答應叫你爸爸。”
趙闌:“……”
“我可真瞧不上。”田恬搖着頭出門了。
走了幾步,發現蘇聿容跟着他,“你在家吹空調,我自己去拿。”
蘇聿容搖頭:“不想看趙闌裝腔作勢。”
穿過小區,到驿站拿到快遞,确實好大一箱東西,還挺沉,不知道裝的什麽。田恬正要擡起來,蘇聿容說:“我來拿。”
田恬:“我來拿。”
蘇聿容:“我拿。”
田恬:“我拿,幹體力活是我的愛好。”
蘇聿容:“聽不懂話?我拿。”
兩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就在菜鳥門口争快遞,引得周圍人側目。田恬是永遠争不贏蘇聿容的,他說:“好吧好吧,你拿。”
蘇聿容把箱子擡起來,看到了上面的寄件人姓名。他把箱子往田恬身上一推,“自己拿。”轉身走了。
田恬:?
全程偷看帥哥的驿站小妹兒:???
田恬趕緊擡着箱子跟上,“怎麽了?熱着了?吃不吃冰棍?喝不喝冷飲?”
看來不用,因為蘇聿容看過來的眼神就是冰棍、就是冷飲,大夏天吃上一記就能涼到直腸。
“你和鐘步離還沒斷?他還給你父母寄東西,你們關系真不錯。”
田恬看了眼快遞單,還真是鐘步離寄給老田的,他想了想,明白了。
前陣子收了鐘步離很多水果,田恬送了不少到父母這邊,所以快到端午,朱麗珍提醒他:“給你那個送水果的朋友,小鐘,寄點我包的粽子吧。你把地址給我,我從這邊直接寄走。”
老田這個人,對快遞的理解還停留在若幹年前郵政局的時代,總覺得寄個東西不填郵政編碼、不填真實姓名、不填完整地址,就一定會寄掉。田恬不止一次叫他取個藝名來收發快遞,比如李姐叫“琉璃櫻雪魅洛鳶”,雖然每次幫她拿快遞,看到這個名字都想打她。
但老田不聽,還是認真寫上大名,寄件地址具體到了門牌號,還用信紙寫上“敬贈田恬摯友鐘步離先生”,塞信封裏,随粽子一起寄過去。
鐘步離收到後,很容易就猜到是田恬長輩寄的,順着地址又寄了箱東西回禮。
穿行在小區星星點點的樹蔭底下,田恬對蘇聿容說:“什麽斷不斷的,我跟他什麽都沒有,普通朋友。他那個人就是太客氣,又愛顯大方。”
蘇聿容沒吭聲,兀自徑直朝前面走,他記性倒好,走過的路一遍就記住了,一個人在前三拐兩拐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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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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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